2 懲罰

懲罰

九皇子一向自诩為光明磊落之人,行走朝堂招攬兄弟靠的就是一個‘義’字。陳安寧這樣放低身段,礙于在場衆人和他的人設,他也不好意思再去計較。

只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是細想下來又說不好。九皇子又想到父皇最近對他很不滿意,早上出來時母後再三叮囑自己不能惹事,他就揮手讓武學院的弟子都散開之後,裝模作樣的去抄校規。

那邊已經偃旗息鼓,陳安寧也低頭開始從頭抄,就對着邵清辭的方向輕聲說,“邵公子,那我開始啦。”

邵清辭并未理會這邊發生的事情,聞言點頭,示意他繼續抄寫。

陳安寧自有記憶以來,就甚少碰這些紙筆,自然這字也好不到哪裏去。方才被九皇子毀掉的那三張,還是在‘皇上在這裏’的壓力下,用盡了這十七年的忍耐力才寫出來的。

這會兒皇上不在,他寫了不到兩行字,便沒了耐心,左右看看無人注意他之後便伸頭對坐在前面低頭看書的邵清辭說,“邵公子,聽說你叫清辭呀,是哪個字呢,有什麽含義嗎?你還不認識我吧,我叫陳安寧,陳就是陳院長的陳,安寧就是平安寧靜的安寧,是楊大将軍給我取的,說希望我以後上戰場能平安,日常生活能寧靜,邵公子你覺得好聽嗎?”

邵清辭點頭,他其實是見過陳安寧的。大軍班師回朝那天他在場,在皇上召見此次被封的十三位小将軍時,只有他表現的落落大方,沒有絲毫的怯場和害怕。

此人發展下去,前途不可限量,倒是值得一交。

“很有意義。我是邵清辭,取自清辭妙句,焱絶煥炳,意為清新美妙的詞句。”

“哦~~”陳安寧笑呵呵地點頭,太文雅了,他聽不懂。可是不懂裝懂也不符合他的性格,他想着又觍着臉問,“怎麽寫呀?”

九皇子嗤笑一聲,放下毛筆,扭頭不屑地解釋道,“清水的清,告辭的辭。這都不懂,哪來的臉好意思來上課?”

這麽解釋他就聽懂了。陳安寧點點頭,完全忽略了九皇子的後半句話,拱手道謝,“多謝九皇子,在下懂了。”

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九皇子感覺自己今日着實憋屈,動手吧,邵清辭在這裏看着呢,而且他也沒有正當的理由。不打吧,他堂堂九皇子的名聲可不是白叫的。

正猶豫之間,陳安寧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院規上。

九皇子想了想,拉着桌子靠近了陳安寧,“喂,聽說你剛從戰場上下來啊,你打仗的時候殺過敵軍嗎?我父皇升你為小将軍,是不是你有功啊?你父親是誰啊,也是楊将軍手下嗎?也沒聽過他手下有姓陳的人啊。你這字寫的真醜,也是和楊樹一樣,從小就混在軍隊裏嗎?你家裏是怎麽教你的啊,最起碼這字要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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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安寧被他絮絮叨叨說的極煩,偏生他問的又是自己答不上來的話,他要是知道自己父親是誰,還會偷了路引去戰場上博個活路嗎。陳安寧想着,又覺得自己這麽活下來特別不容易,再加上被父母抛棄成為孤兒的委屈,一時情緒上來便顧不得的摔了毛筆,對着九皇子劈頭蓋臉的就是一句罵,“關你屁事啊!”

不到半個時辰,九皇子就挨了他兩頓罵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邵清辭又舉了戒尺敲敲兩人的桌面,“陳安寧,不得口出惡語。”

陳安寧愣了一下,轉頭看到邵清辭站在他面前,表情嚴肅認真,仿佛真的在管教他。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和他說話,之前他的生活裏都是大老爺們,一些诳語葷段子罵人的話張口就來,就連和楊樹在一起時,他也沒有注意過這些。

可是邵清辭卻用很嚴肅的表情告訴他,不得口出惡語。

陳安寧張張口,想換一些別得更文明一些的話,可是他知道的少,憋了半天才想起之前看的戲文裏一句,“與汝何幹!”

這話比‘關你屁事’好聽一些,但氣勢上卻弱了很多。即便是他挺胸挑眉,九皇子仍覺沒趣,摔了筆起身道聲,“真是無趣”之後,便帶着手下離開了。

“繼續寫。”看他離開,邵清辭并未阻攔,只是對陳安寧說。然後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開了書。

九皇子離開之後,陳安寧的效率就高上許多,不到一個時辰便抄完了整本校規。他捶捶有些發麻的腿,拿着手抄交給邵清辭,“邵公子,我寫完了,你看看。”

邵清辭有些意外他的速度,接過來一看心中着實一驚,心想陳安寧這字,還真對得起他十七歲就憑着在軍中表現無任何家世就被封了奉吾小将軍。要不是知道他抄寫的是校規,邵清辭還真認不出手中這些彎曲的東西是文字。

看他的表情陳安寧就猜到了他的想法,“邵公子別嫌棄,以前在軍中每天忙着訓練,實在是沒時間練字。”

邵清辭把校規合上,又交給他,“既然楊将軍把你送到了這裏,還是希望你能沉下心好好的練練字的。”他才十七歲,未來還有很長的時間,如果只有這些才能,怕是有些可惜。想來楊将軍也是這樣的想法,才會讓他跟着楊樹一起進書院。

陳安寧點點頭,“邵公子,我以後肯定好好練。不過我對這些不懂,要不你給我推薦一些字帖吧?我看你的字就挺好,不然我練你的字怎麽樣?”

“我現在的字對你來說有些難度,這樣吧,我讓人回府找一些我練習時寫的帖子,晚些時候再拿給你。”

這意思是說,我現在的字寫的太好,你寫不出來,還是學我練字的時候寫的吧。剛練字能有多大啊,五六歲,最多七八歲。這邵公子的意思是說,他的字還不如他自己七八歲寫的字?

“好啊好啊,多謝邵公子了。”陳安寧道謝,又摸摸自己餓的胃疼的肚子,笑嘻嘻地說,“邵公子,我現在可以走了麽,我中午還沒吃飯呢,餓死我啦。”

“嗯,酉時正過來聽訓。”

還是躲不過這茬,陳安寧點頭,“好的。”

楊樹雖說不講義氣在翻牆的時候逃跑了,但他還是很記挂着陳安寧的。看他從院子裏出來,就連忙從懷裏拿出一個油紙包,“三毛兒,我給你留的大雞腿。”

陳安寧接過拆開咬了一口,“楊樹你能不能給老子換個叫法啊,你再這樣叫下去整個書院的人都知道我本名了。”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改。”

看他滿不在乎的語氣,就知道他絕對改不了。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軍中的人都叫他的本名,這麽些年也就下來了。除了不想讓‘他’知道。陳安寧想到這裏,伸胳膊攬着楊樹的肩往外走,“剛才我去交抄的院規,發現這顏如玉真是一個寶貝,衣服又涼又滑,身上還香香的,挺好聞。啧,我一定要和他交朋友。不,我一定要成為他的好朋友,非常非常好的那種。”

“顏如玉?誰啊?”楊柳奇怪,他之前幫忙搬桌子進去,并沒有發現院裏有女子啊。

“邵清辭啊,大将軍不是說書中自有顏如玉嘛,我覺得他就是我的如玉。”

楊樹被他理所應當的語氣絆了一跤,“陳三毛你被摔傻了吧,他可是輔國公家的嫡子,先不說身份。就憑他是文學院的院首,咱們是武學院的,你就和他不會有聯系。還如玉呢,如你大爺的如。”

“為何啊?”

“因為文武學院在這裏是水火不相容,除非你能取代九皇子當上武學院的院首。”

“九皇子?那也未嘗不能啊,不算他是皇子,他那副小身板能打得過誰?”

“可是人家就是皇子啊,你生氣也沒辦法,這就是現實。”

“給老子滾蛋!”

“說不過就讓人滾,你脾氣現在怎麽和我妹越來越像!”

陳安寧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咬了口雞腿轉身就走。

酉時的前一刻,武學院衆弟子突然接到命令,要趕往練武場訓練。正常情況下一場訓練,沒有一兩個時辰是下不來的。可是還有一刻鐘就到聽訓的時間了,九皇子這不是明晃晃的打邵清辭的臉嗎。

看別的弟子都是一副正常的模樣,換了練功服就兩三結對地往練武場走,陳安寧從後門悄悄溜了出去。趕到書院的大廳時,他果然看到文學院的弟子已經到達,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論着什麽。

而邵清辭已經坐在下午的那個位置,正低頭品茶。

他溜過去蹲在書桌面前,“邵公子,我來啦!”

文武學院校服不同,文學院弟子身着廣袖白衣,行事俊雅風流異常潇灑,武學院弟子則是身着束袖黑衣,講究做事爽快雷厲風行。他一身黑衣剛出現,就吸引了院子裏文學院弟子的注意力。

邵清辭面上并無不同,拿起一邊的字帖給他,“這是我找到的字帖,你先試着練習一下。練字講究心靜,勿要速成。”

“好的好的,”陳安寧接過,“邵公子,我練字如果遇到問題了,可以過來找你嗎?”

這次邵清辭倒是有些意外了,但還是點頭,“可。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

這麽快就讓人走,他還想和‘如玉’多說些話呢,“如玉啊,啊不是,邵公子,那下次我再來找你啊,回見。”他說完,旁若無人地穿過衆文學院弟子人群,又溜了出去。

等回了武學院,還有弟子正在原地說話換衣服,楊樹找到他,有些興致缺缺,“還以為有什麽訓練呢,原來就是九皇子随意打發我們的,現在正在操場上玩蹴鞠呢。”

陳安寧這時才反應過來,剛才邵清辭讓他這麽快離開,定是怕九皇子發現他違背命令偷偷去了大廳,私下找他麻煩。他手中翻着字帖,口中誇贊道,“這如玉公子真真心善呢,怪不得長得這麽好看。”

“有病!”楊樹不想理他,歇夠了又跑了出去四處找人比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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