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調戲

調戲

邵清辭上馬車的腳抖了一下,整個人幾乎要栽倒在車轅上。

衛林和身後衆人連忙伸手想扶住他。

他推開衆人,雙眼不可思議的盯着她。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麽,可是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他臉上的表情從冷漠轉向驚訝,然後是不可抑制的驚喜。情緒轉換的太快,讓他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喉間的話掙紮了許久,還是從口中逃了出來,“安,安寧?”

安寧點點頭,笑着撲到了他的身上,雙手摟着他的脖頸,“邵公子,我回來了。”

邵清辭伸手接住她,眼中的淚,終于忍不住流了出來。他緊緊地抱着她,把腦袋埋到她的肩膀上,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确認。

衛林見狀,連忙疏散周圍聚着的人群。不過他覺得自己做的可能都是無用功,因為恐怕等不到明日的早朝,禦史臺中丞大人,冷漠無情鐵面無私的邵清辭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抱着一個女孩子痛哭的事情,肯定能傳遍整個京城。

公子不在乎沒關系,可陳小姐是個女孩子,還是應該在乎些名聲的。衛林想到,挪到邵清辭的身邊,輕聲道,“公子,這是在大街上哦,注意一下。別壞了陳小姐的名聲。”

邵清辭反應過來,不舍地松開她之後,才覺得有些尴尬。

安寧熟練地從他袖間拿出手帕遞給他,調侃道,“邵公子今天丢臉咯,竟然哭鼻子。”

邵清辭被她逗笑,拿手帕擦了臉上的淚痕之後才問,“何時回來的?之前不是說還要過幾日才能到嗎?”

“我想你啊,所以就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回來了。”

嘶~竟然敢調戲冷面中丞大人!

衛林抖了一下,腳步又挪到陳安寧的身邊,低聲說,“陳小姐,這是在大街上哦,注意一下。別壞了公子的名聲。”

安寧瞪他一眼,伸手拉着邵清辭的手腕,“咱們不理他,邵公子,我大哥邀請你晚上去我們家吃飯,你去不去呀?”

邵清辭反手握住她的手,反問道,“我能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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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

“那走吧。”

日落黃昏,讓衛林把馬車趕回府,兩人牽手在街上慢慢走着。

他沒問,這三年她在西北是如何度過的,是否受過傷,可否流過淚。

她沒問,這三年他在京城是如何熬過的,怎麽為謝家翻了案,為何去了這讨人厭的禦史臺。

因為他們都知道,還有很長的時間,讓兩人細細地訴說這三年的離別和思念。

街邊有個捏泥人的小攤子,安寧被一對小胖娃娃吸引。她拿起那個女娃娃,笑着對邵清辭說,“我嫂子有孕了,聽說是個女孩子呢。我要把這個買回去擺在家裏,這樣我未來的小侄女肯定和她一樣可愛。”

邵清辭拿出錢袋付了錢。看她對那個女娃娃愛不釋手,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口,“鴻飛娶親了,你知道嗎?”

安寧點點頭,“我當然知道啊,你別忘了我待的,可是楊家軍。”

楊家軍的大小姐楊柳,在西北之戰的第二年,嫁給了當朝九皇子,成為了九皇子妃。後來太子失事被廢了位,五皇子也因為私聯朝臣而失去了順貞帝的信任。

九皇子司徒鴻飛,一鳴驚人成為了新任太子。

“他是為了你。”

邵清辭的話讓安寧停下前行的腳步,轉頭無聲地問着他。

盡管內心十萬個不願意,但邵清辭還是決定要說出來。因為這些話,這些事情,他不希望安寧從別人的口中聽到。

“娶了楊柳,他才能得到楊家的支持,鞏固自己在朝堂中的地位。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知道了謝家的事情,他想要權力去幫謝家翻案。”

就如同他一樣,拼盡全力做到了禦史臺中丞,也只不過是想在朝中自己的話能夠引人注意,自己有能力去查詢當年謀反案的細節。

安寧停頓了一會兒,才問,“那楊柳呢,楊柳願意嗎?”

“賜婚之後我問過她。她說她願意,她有信心可以讓鴻飛心裏有她。”

安寧摩挲着手裏那個陶泥捏的女娃娃,過了會兒才說,“她的心意我知道的,在楊家的時候和我說過。我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會一腔孤勇地嫁給九皇子。”

“她很勇敢。”

“嗯。她一直都是一個很勇敢的人。邵公子,明日我想進宮去看看她,你能幫我嗎?”

邵清辭握住她的手,“我和你一起。”

“好。”

中丞大人邵清辭當街失态之事,當晚便傳到了宮裏。

彼時太子司徒鴻飛正在和順貞帝下棋,聽到此事之後他下棋的手頓了一下,才輕輕地落下去。順貞帝看到他的反應,明白過來能讓邵清辭失控的人,怕就是西北的那位了。

他落下黑子,對司徒鴻飛說,“落子無悔。已經走了一步了,就再也無法回到上一步了。”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不服氣罷了。”鴻飛看着棋盤上已經分出勝負的棋子,低聲說。

“感情的事情哪由得人,莫要強求。”

鴻飛仰頭,不甘地問着順貞帝,“憑什麽,當年在武學院明明是我先遇到她的,你也知道當時她翻|牆砸到了我身上。是我和她更有緣,她憑什麽去喜歡一個後來者?這不公平!”

“公平?當年朕讓你去西北和她單獨待了兩個月,清辭卻在京城日夜難熬,這對清辭公平嗎?盡管這樣,後來你不是也沒有贏得佳人芳心嗎。”

鴻飛瞬間愣住,“父皇,你那時派我過去,不是為了讓我多些戰功嗎?”

“你放屁,”順貞帝輕笑,“就你那皮毛功夫,在楊将軍面前,不,哪怕在身經百戰的小丫頭面前,你能占什麽優勢?”

“可我離開的最後一戰,我是贏了的。我讓烈風和宜春內讧,給大興贏了休養生息的時間。”

“如果不是楊将軍和那丫頭有意放水,此戰的名頭會落到你頭上?如果你贏了,為何在你走後,西北之戰還持續了兩年半之久?”

順貞帝撂了棋子,起身道,“好好想想吧,你不知道的事情,你要學習的事情,還多着呢。”

他說完,被夏裏公公扶着出了書房。

房外夏裏擔心地問道,“皇上,這話對太子來說,是不是有些重了?”

“該打擊他一下了。不然過段日子,他還真以為自己能無法無天了。”

房內的鴻飛看着那盤被打亂的棋子,忽然低聲笑了出來。笑着笑着,他捂着臉,開始無助地嗚咽。他以為自己足夠優秀,他以為自己有能力去扛起責任,他以為是她對不起自己的深情。

卻原來,自始至終,都是所有人在護着他。

他依舊是那個,被人保護的無知少年。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襲上他的心頭。

回到東宮的時候,楊柳正在用晚膳。看到他回來,問道,“殿下,怎麽現在回來了?不是陪父皇用晚膳嗎?”

鴻飛搖搖頭,坐到裏間的凳子上,“有些累了,就先回來了。”

看他自顧自地坐到一邊,楊柳沒有起身,依舊吃着飯。兩人的狀态自成婚之後就是這樣,如同在一起生活很多年的老夫妻,又像是默契的夥伴朋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沒有多親密,也沒有很陌生。

鴻飛靠在背後抱枕上,看着她忽然問道,“楊柳,當年我帶人去西北,你怎麽沒和我一起去啊?畢竟之前你一直熱衷于戰場,甚至還偷跑跟着去了海境。為什麽西北之戰,你放棄了?”

楊柳的手頓了一下,又把筷子上夾着的菜吃完,才佯裝無事,“因為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

“我當時就想,如此你能從西北把三毛帶回來,我就把自己的心意藏起來,去海境去西北,離你們遠遠的。如果是你自己獨自歸來,那我就勇敢一次,把你整到手。”她直接說道,佯裝沒有絲毫隐瞞的樣子。

可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卻有一個尖銳的聲音在刺着她。它說,你在說謊楊柳!你和陳三毛說過自己的心意。所以不管三毛是否喜歡鴻飛,她都不會跟他回來的。你真無恥,竟然用鴻飛對你的信任,這樣的欺瞞他!我看不起你!三毛知道了也會看不起你的!

可是鴻飛卻沒有注意到她面上的異常,他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原來真的是這樣,父皇這樣說,楊柳也這樣說,那聰明如邵清辭肯定也知道。可是他卻沒有阻止自己。

沒有阻止,就是說給別人一個機會,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子。

只有他自己,還傻乎乎的為了一個被人放水的‘戰功’,鬥志昂揚地去,意氣風發地回。

如今想來,當初的自己真像一個傻子,被所有人照顧卻不自知的傻子。

他猛烈地站起身,快步地走了出去。

楊柳看他狀态不對,起身就想追,在門口卻被鴻飛的侍衛海英攔住,“太子妃,主子說他想靜一下,不許任何人打擾。”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在他煩心的時候,總是一個人悶在書房裏,不許她進去。

甚至有時候父皇母後都被允許進去,除了她,這個名正言順的太子妃,被太子拒在了門外。

看她神色落寞,海英有些不忍,“太子妃。”

楊柳擡起頭,“怎麽?”

“陳小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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