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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上元佳節。

整個皇城張燈結彩，華燈處處，亮如白晝一般。

街上行人簇簇，摩肩擦踵，小販的吆喝聲和行人的笑鬧聲，讓整個夜市充滿了煙火氣息。

一輪圓月挂在暗色的天幕之上，月色皎潔，漫天星子跟五彩的煙花交相輝映。

葉晚寧今日又換上了男裝，錦衣玉帶，愈發襯的她面如冠玉，潇灑飄逸的如同那風流倜傥的貴家公子一般。

大周朝向來民風開放，上元節又是男女互相表達的節日。

葉晚寧一路行來，自然得了不少女子投來的毫不避諱的目光。

街道兩旁的攤子，有賣花燈的，賣糖葫蘆的，賣湯圓的，好不熱鬧。

遠遠的行了一段，便看到了立在人群裏中的林風眠。

他今夜難得穿的是一身墨色玄衣，行走在人群裏猶如鶴立雞群，豐姿綽約，氣質出衆，讓人眼前一亮。

“風眠哥哥，這裏，我在這裏！”

葉晚寧隔着人群對着他招手。

林風眠尋聲望去，與其說是尋聲倒不如是心靈感應，周遭都是吵鬧之聲，憑着葉晚寧的叫聲他哪裏聽得清，只是瞧過去的時候恰巧看到葉晚寧舉着手在人群裏一蹦一蹦的，似是在喚他。

晚上游人衆多，葉晚寧覺得自己像是逆水而上的一尾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未往前挪動半分不說，還被人潮帶着往後退了些。

就在她險些被人潮沖散的時候。

一雙溫暖而幹燥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帶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小心！”

她今日穿的是男裝，素日裏玲珑有致的曲線掩藏在寬大的衣裳內，大掌覆在她那盈盈一握的纖腰上，林風眠面上神色一沉，喉頭微微動了下。

葉晚寧似乎很高興，反手拉着他的大掌。

“風眠哥哥，你以前逛過燈會嗎？”

林風眠搖頭，眸色一暗。

葉晚寧将他帶到人少些的地方才松了手，低着頭掰着手指頭細細的算了起來。

“上元佳節的燈會可熱鬧了，除了有各式各樣的彩燈之外，還有許多好吃的，什麽桂花湯圓，什麽荷葉叫花雞，什麽上湯小籠包等等，一會兒風眠哥哥可要陪着我将每一樣都吃個遍。”

她今日穿的是男裝，月白色的衣裳顯得有些寬大，腰間的玉帶一系，愈發顯得她的腰肢纖細異常，說起這些事情來頭頭是道，眼裏放着精光。

鼻尖上微微沁出的薄汗，也分外的可愛。

林風眠點了點頭，聲音在她的熱情的感染下，也柔了幾分。

“都聽你的！”

葉晚寧高興的拽着他的衣袖搖了搖，“我就知道風眠哥哥一定會陪着我的！”

夜空之下，五彩的煙花驟然綻放而開，将大半個玉京城都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銀杉樹下，一個身穿月白錦袍，身量瘦削的年輕公子，正擡起頭看着對面那個身穿墨色玄衣的男子，男子長身玉立，眉眼疏闊。

月白錦袍的公子眉眼秾麗，一雙清亮的眸子似是盛着漫天的煙花。

墨色玄衣男子的鳳眸裏漸漸的染上了一層寵溺，嘴角微微勾起。

“哎呀，真是可惜了，逛了一晚上好容易看到兩個模樣周正些的公子，不成想卻是......”

同樣的惋惜聲也頻頻傳來。

葉晚寧嫣然一笑，仿若夜間盛開的昙花一般驚豔。

轉身拉着林風眠的手，彙入了擁擠的人潮中。

“糖葫蘆，又酸又甜的糖葫蘆......”

街邊的叫賣聲瞬間引起了葉晚寧的注意，方才已經吃了好些東西了，現在她的懷裏還抱着一袋子的糖炒栗子。

林風眠将剝好的栗子送至她的唇邊。

葉晚寧張口咬下的瞬間，唇碰到了他的指尖，有着微微涼的觸感。

他像是觸了電般的縮回了手。

待到他回過神的時候，葉晚寧已經買了兩串糖葫蘆回來了，他遞了一串給林風眠。

林風眠愣了一下，圍在賣糖葫蘆老板那的都是些小孩子。

葉晚寧拉着他的手将糖葫蘆塞進了他的手心裏，“風眠哥哥，這裏的人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沒人會注意到咱們的，你就放心吃吧！”

林風眠見她吃的歡快，也低頭咬了一顆。

果然，酸甜可口。

這還是他第一次吃呢！

葉晚寧拉着林風眠一路閑逛，見他雖面無表情，不似旁人那般好吃便大笑或是大叫，但是眼神的好奇卻是瞞不住她的，是以她總是借口吃不完将剩下的東西盡數的都推給了林風眠。

林風眠倒也不惱，皆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

繞過小吃街之後，葉晚寧便拉着林風眠去了朱雀街。

披紅挂彩的高大燈樓分外的顯眼，無數形狀各異的花燈懸挂在街道的兩旁。

荷花燈，蝴蝶燈，還有各種畫着八仙過海等吉祥兆頭的八角宮燈等等，林風眠大多的時間都待在府中，義父也不讓他出來走動，就連去聆音閣都是他悄悄去的。

方才所吃的那些民間美味尚留有餘香，又見立在彩燈下的葉晚寧眉眼裏漾着甜甜的笑意，心頭一震。

仿若之前的二十年他都是白活了，自今夜開始才算真正的活了過來。

他信步走了過去，挑了一盞兔子燈買下。

“送給你！”

兔子燈造型精美，一雙眼睛格外的靈動。葉晚寧提着兔子燈，另外一只手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林風眠的大掌裏。

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掌心裏有厚厚的繭。

“謝謝風眠哥哥！我很喜歡！”

林風眠素來話少，今晚卻格外的多些。

“你喜歡就好！”

穿過流光溢彩的朱雀街，便到了人相對少點的護城河畔。

寬闊的護城河上，畫舫船舸來往如織，不時便有極好的絲竹之聲從河面上飄來。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飄着無數點點的荷花燈。

一個手提着竹籃的小姑娘見着有生意了，忙小跑着過來，輕聲道：“兩位哥哥要不要買荷花燈？将荷花燈放在水裏許願，最是靈驗不過。七歲我娘就放了一個，今年我便有弟弟了。”

葉晚寧見小姑娘長得粉嫩可愛，便将她剩下的那些全都買了下來。

林風眠将荷花燈點燃，遞給蹲在河邊的葉晚寧。

葉晚寧将荷花燈放入水中，又劃拉着水面讓荷花燈飄遠些，然後閉上眼睛，雙手合在一起許願。

她雖不信鬼神之說，但是美好的願望還是要有的。

重活一世，她得護住她的家人，得護住此刻陪在她身側的男人。

最後一盞荷花燈，葉晚寧留給了林風眠。

林風眠起初不願意，但是架不住葉晚寧的嬌聲軟語，也學着她的樣子，然後閉上眼睛許願。

夜色之下，男人的側臉格外的迷人，長而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微微抿着的薄唇。

葉晚寧有些想不明白，前世的自己怎麽會那麽蠢。

向來以容色取人的她，怎會撇下這麽個神仙似的美男不要呢？

林風眠睜開眼時，正對上了葉晚寧那好不遮掩的灼熱目光，不覺有些赧然，率先移開了目光。

葉晚寧笑着問他。

“風眠哥哥，你許的是何願望？”

林風眠垂下眼眸，沉默不語。

他的願望太大，也太沉重，他不想在這開心的夜晚跟她分享，于是将她的手牽起，放在自己的腋下。

“夜晚水涼！”

葉晚寧沒有繼續追問，她雖不知林風眠藏于心底的是何秘密，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兩人來到城隍廟的時候，夜色已深。

一顆巨大的樹影籠在大片的墨色裏，樹上系着無數的紅綢，随着夜風輕輕的舞動着。

“風眠哥哥，你可知我為何要帶你來這裏？”

林風眠搖頭。

葉晚寧将事先備好的紅綢拿了出來，“城隍廟裏的那兩株相思樹已有百年，枝幹纏繞在一起，遠遠望去就跟一棵樹一般，傳言若是兩情相悅之人一起将紅綢系上，便可白頭偕老......”

林風眠心下一顫，将紅綢的一端緊緊的攥在掌心裏。

葉晚寧是有些害怕的，她害怕從他的口中聽到拒絕的話。

她雖看起來張揚跋扈，但是到底是女子，主動說出這番話時一張臉早已熱的滾燙，只垂首捏着綢子的另外一端，盯着腳尖看。

忽的腰身一緊，整個人便騰空而起。

接着又是幾個縱躍，她便立在了相思樹的樹端。

“我聽說這紅綢系的越高，兩人便能活的越長久。”

清冷而低沉的嗓音響起的時候，葉晚寧猛然擡頭，正對上他那灼灼的眸子。

葉晚寧莞爾一笑，将紅綢系在枝頭。

月色寂寂，相思樹頂端的紅綢迎風揚起。

兩人沿着來路往回走，游人盡數散去，街邊的鋪子也關了。跟先前的熱鬧比起來，倒是多了幾分寧靜。

“風眠哥哥，我祖母想要見見你！”

林風眠頓了一下，葉傅行他是見過的，葉朝宗他也見過，葉晚寧的祖父他雖沒親見，但是葉宰輔的賢明早已是如雷貫耳。

葉晚寧生怕他不答應，忙解釋道。

“風眠哥哥，我祖母是天下最和善之人了，她雖出身農家，但是比一般男子都要明白事理。”

林風眠将人送至葉府的偏門外。

葉晚寧趴在門邊，回頭問他，“風眠哥哥，你會來嗎？”

林風眠點頭。

“我看着你進去！”

葉晚寧大喜，又從門內跑了出來，踮着腳在林風眠的面上輕啄了一下，又一溜煙的跑回了府裏。

夜風徐徐，清香猶在。

他擡起指節分明的手在她親過的地方摸了一下，唇角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