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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夏，天氣漸漸炎熱。

平靜已久的心，逐漸浮躁。

鄭娴昨晚到淩晨一點才下播，如今日上三竿，還在床上睡得正香。

手機嗡嗡作響，床上的人拱在被子裏動了動，從被角裏伸出一只手在床上胡亂摸索。

那只手還沒有碰到手機，鈴聲戛然而止，不多時，再次響起。

鄭娴煩躁掀開被子，連來電人的名字都沒看，直接滿臉不耐煩接通電話：“哪位？”

手機另一端的周竹，自動忽略她的暴躁，火急火燎說：“姐妹，我有個表弟，他正在租房子，我那間卧室不是在空着麽，我準備讓他過去，我已經把地址發給他了，他年紀小，你平時多多照顧着。”

鄭娴瞬間如夢初醒，眼神清明的跟明鏡兒一樣：“說啥玩意？”

“我還在忙，先挂了，晚點聊。”

“嘟嘟嘟……”

鄭娴：“？”

什麽玩意？

這時，門鈴響起。

鄭娴身體像是被按到開關鍵一樣，直直打了個激靈。

剛剛周竹說啥玩意，有位弟弟要來？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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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娴對小朋友一向感興趣，在她記憶中，小朋友都是抱起來軟乎乎的，臉蛋兒揉起來跟面團子一樣，又白又軟。

她有個小侄女，今年六歲，可可愛愛。

所以，即将到來的弟弟，也是位可可愛愛的小朋友麽？

剛才那股兒起床氣瞬間抛之腦後，懷着把小團子抱在懷裏又捏又親的愉快心情，趿着拖鞋走出卧室，直奔大門。

門拉開的那瞬間，她愣了，嘴角笑容逐漸凝固。

面前的男生，穿着黑色襯衫，最上面兩粒扣子沒扣，露出裏面冷白膚色和鎖骨邊，他坐在黑色行李箱上，兩條大長腿微微敞開。

他擡頭了，眼角有顆小小的淚痣。

他站起來了，目測身高一米八六。

他笑了，嗓音低迷：“姐姐好。”

鄭娴愣。

小朋友呢？

可可愛愛的小朋友呢？

為什麽跟她想象的不一樣？

兩秒後，鄭娴冷漠臉：“哦。”

啪叽，關上門。

她握着門把手，使勁兒拍了拍臉蛋兒，一定是她開門的方式不對。

門鈴再次響起，鄭娴右手壓着脖頸，拉開門，男生沒變，她的心倒是涼了半截。

宋晏換了個姿勢，兩手扶着行李箱拉杆，下巴墊在上面，桃花眼微微上揚：“姐姐好，我是宋晏。”

鄭娴頭皮發麻，雖然自己心裏清楚，可她就是不太敢相信：“你，确定是周竹表弟？”

宋晏微微颔首，抛了個wink：“不像麽？”

“……”

确實不太像，鄭娴在心裏說。

半晌，她微微側身，讓宋晏進屋，又轉身去卧室拿了雙一次性拖鞋，放在地上。

宋晏換好鞋子，右手再次扶上行李箱：“姐姐，我的房間？”

“啊，那間。”鄭娴指了指她卧室旁邊的房間。

宋晏點點頭，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放在西褲口袋裏，往房間的方向走。

他的西裝褲并不是平時上班族穿的西服西褲，而是适合當下小年輕穿的那種，特別顯腿長。

鄭娴看着他背影，陷入深思。

她怒不可遏回到卧室，手指狠狠戳着屏幕打字，給周竹發微信。

【這他媽就是你說的弟弟？】

【年紀小？我還真看不出來。】

【說話，別裝死。】

鄭娴一連發了好幾條都不見周竹回複，可能真的在忙。

她揉揉眉心，把手機放在一旁，繼續發愁。

這間公寓，起初是鄭娴和周竹一塊合租的，兩人是大學室友，畢業後考慮到工作原因，就在公司附近租了間房。

她們兩個都是模特，後來鄭娴因為一些特殊原因辭職了，只留下周竹一人在公司。

失去工作的鄭娴成了無業游民，拿着兩罐啤酒到網吧通宵，意外看到隔壁那兄弟在直播游戲，她漸漸來了興趣。

用存款買了設備，幹起直播這行業，剛開始真的沒什麽人看，因為她游戲太菜。

後來她看攻略，不停練習，終于摸着門路，這才逐漸氣色。

混到現在，大概每天能有三百收入，也算不錯，除去房租和水電費，混口飯吃。

再後來，模特公司搬老巢，距離公寓這邊遠了許多，周竹沒辦法，只好在公司附近又租了其他房子。

隔壁房間，曾經就是周竹的卧室。

而現在…

想到那位弟弟，鄭娴這次不是頭疼，而是肝疼。

她還以為是可可愛愛的小朋友，可以每天陪他玩，給他買好多好多零食玩具。

就那麽一瞬間，她的夢想破滅了。

敲門聲響起，鄭娴閉了閉眼睛，去開門。

門外，宋晏倚着門框，似笑非笑：“姐姐，這裏隔音怎麽樣？”

鄭娴：“？”

什麽意思？

她懵圈一會兒，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動把那笑容理解為猥瑣。

鄭娴想也沒想，皺眉：“你要帶女朋友來住這裏？”

宋晏：“……”

宋晏覺得這位姐可能對他的話有什麽無解。

他懶懶散散勾唇：“我倒是想，可女朋友在哪裏領取？”

言外之意，他還沒有女朋友。

鄭娴“哦”了聲，并沒有琢磨那麽多，說：“隔音還行吧。”

确實行，她剛開始直播時，周竹還沒有搬走，每天晚上她很晚才睡，夠能瞎折騰的。

那段時間周竹睡眠不好，鄭娴心懷愧疚，立馬去往上買了隔音棉。

當時只是抱着試試的心态，沒想到這隔音棉貼上後，效果讓她挺意外的，周竹再也沒說過“睡眠不好”，“能聽到你打游戲的聲音”之類的話。

宋晏應了聲，轉身就要回房。

鄭娴喊住他：“等等。”

他回頭：“嗯？”

鄭娴微微避開眼睛，在心裏腹诽，回頭就回頭吧，挑什麽眉？

不知道已經入夏了麽？她體內火很多的好麽？

這些話，在心底想想就好，現下當務之急，應該是另外一件事。

她說：“住這裏可以，房子是租的，咱倆平攤，每個月五百，水電費我包。”

到底是周竹弟弟，她得盡到待客之道。

宋晏又挑了下眉，這位姐說“水電費我包”的架勢，頗有種霸總說“給你卡随便刷”的感覺。

他說：“那我還得謝謝你？”

“嗯，不客氣。”

“……”

－

之後，兩人加了微信，鄭娴簡單給他介紹下公寓，廚房洗手間在什麽地方，以及門禁。

話到這裏，宋晏擡手：“等會。”

“門禁？”

鄭娴點頭：“嗯，門禁。小區附近不安全，這邊比較偏，你平時早點回來，雖然你是男生，但當今社會，防人之心不可無。”

“另外。”她起身回房間取了把鑰匙，放在茶幾上：“你再去配一把鑰匙，放你身上。”

宋晏笑，她倒是想的挺周到。

“行。”他點點頭，站起身子：“我出去買點東西。”

說着便走去玄關處換鞋。

開門，關門。

待他走後，鄭娴堪堪松口氣，目光不小心落在茶幾上，那把鑰匙靜靜躺在那裏。

她頓了頓，想追出去提醒宋晏，想想還是算了。

她收起鑰匙，回卧室看手機，這時周竹已經回複了微信。

【姐妹，剛在忙。】

【他真是我表弟，怎麽樣，顏值不錯吧？】

鄭娴想到宋晏那張桃花眼，如實回複：【确實不錯。】

這次，周竹回複的很快：【那肯定，好好把握機會啊。】

【把握什麽機會？】

【你放着這麽帥一弟弟，你不心動？？？】

鄭娴又開始頭疼了：【合着你把他找來，是為了給我解饞？】

周竹回複：【不是，他是真要租房。不過那你順便嘛，肥水不流外人田。】

【……】

兩人聊了會兒，周竹又去忙了。

總而言之，鄭娴算是對宋晏有了大概了解，今年21歲，大三學生。

大學就是小區附近的南城理工。

南城理工男孩子多，自然不缺帥小哥，有幾次搭公交車回來時，就能遇上好幾個。

不過現在再回味起來，跟宋晏對比下，似乎宋晏更勝一籌。

不過她是沒空比來比去，只是順便一下而已，有這個時間，還不如美美的睡個回籠覺。

這一覺，鄭娴直接睡到了晚上八點多。

她是被餓醒的，胃裏空空如也，有種反胃想吐的感覺。

恹恹坐起身子，慢吞吞走到冰箱前，翻了翻，裏面只剩下銳澳雞尾酒和小餅幹之類的點心。

她先吃幾塊小餅幹墊吧墊吧，接着拉開果酒易拉罐環，直接往嘴裏灌。

鄭娴很喜歡喝酒，小時候在家喜歡偷喝紅酒，後來上大學接觸啤酒和白酒，不過啤酒太苦白酒太辣，她嘗試幾次就不想再接觸了，完全pass掉。

現在紅酒喝不起，只能喝點雞尾酒解解饞。

雞尾酒度數雖然不高，但是後勁兒挺大，她平時只喝一罐解饞，而今天，滴水未進，又餓又渴。

雞尾酒是玫瑰荔枝味的，又香又甜，跟果汁一樣，她一連幹了三四罐後，紅着臉打了個酒嗝。

又塞了幾塊餅幹，吃不下了。

只喝酒就喝飽了。

鄭娴沒有醉，想到自己即将直播，又拿了兩罐抱在懷裏，腳步有些不穩的往卧室走。

打開電腦和設備，上游戲。

電腦前的鄭娴，戴着耳機，剛上直播，就有鐵粉湧進來發彈幕，一口一個“姐姐”叫着，看着都讓她覺得心曠神怡。

鄭娴游戲名字叫做“半仙兒”，根據她名字後面的“娴”來取的。

她拉開易拉罐環，邊喝邊操着一口禦姐音：“晚上好。”

彈幕清一色的：“姐姐晚上好！”

鄭娴算不上大神，只能說是中等偏下級別的。

游戲開局，她跟平時幾個游戲好友組隊，組合名字，頭鐵四人組。

其他三位也是主播，大家都是平等水平，聚在一起報團。

為什麽是頭鐵，因為四個人的性子很像，明明實力不行，就非得冒着危險去搶空投。

鄭娴操着鍵盤和鼠标，游戲人物舉着M416正四處觀望，時不時跟隊友講一句：“好了沒？”

隊友：“好了好了。”

四人快速坐上車，在一針槍林彈雨中僥幸逃脫。

鄭娴低聲笑了下，跟隊友談笑風生，開黃腔。

漸漸的，她的視線開始模糊不清，再然後，電腦屏幕變成了好多個疊在一起。

鄭娴知道這是雞尾酒酒勁兒上來了。

她看着手邊另外空着的兩聽空罐子，一本正經數了數，大概喝了，六罐？

這時，外面傳來門鈴聲。

鄭娴使勁眨了眨眼睛，啊，應該是那位弟弟回來了。

她說了句：“我去趟洗手間。”

隊友連連應聲：“趕緊回來，等你啊。”

鄭娴憨憨笑着去關麥，然後往外走，透過貓眼兒，看到宋晏那張臉後，她身子貼着門板，又低低笑了兩聲。

周竹說的沒錯，宋晏真的帥，還帶着點壞，按照當下流行的話來說——渣男。

她拉開門，身子軟軟趴在門邊上，嗓音軟軟：“弟弟，歡迎回家。”

宋晏在聞到淡淡酒味後，陷入了沉默。

“……”

鄭娴靠着門的身子，忽然下滑，像是沒骨頭似的。

宋晏眼疾手快，一手拿着購物袋，另只手拎着她的後頸把人提起來。

鄭娴被捏的脖子疼，伸着手直接抱住宋晏勁腰，哭唧唧：“姐妹，我想尿尿。”

宋晏愣，姐妹？？？

這位姐不止口出狂言，還把他當做女生。

他是不是需要證明一下他是男人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