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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胃癌晚期, 病危通知等字眼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眼裏。
“這是……誰的?”
明舟顫抖着嘴唇,錯愕擡頭。
她期盼這不是真的,這只是這位老謀深算之人做的局。
“你親生父親。”
徐遠瞻給出了殘酷的答案。
“我憑什麽信?”
徐遠瞻淡然, “文件最後就是親子鑒定, 我活了幾十年,還沒必要在這種事上騙你。”
明舟翻到最後, 手腳冰冷待在原地,一瞬間,她滿腦子是既欣喜又擔憂。
她極力搜尋卻怎麽也回憶不起父親的樣子, 只剩下一點模糊的, 待她十分溫柔的輪廓。
那條古銀鏈便是父親親手給她戴上去的, 寄托着對女兒的庇護和疼愛。
“自你失蹤,你父親一直在奔波找尋你,勞勞碌碌堅持不懈十幾年。”
“既然你比老三還犟, 那麽在你心裏,是父女情深重要, 還是虛無缥缈的一點感情對你更重要。”
明舟指尖微顫, 眼角閃爍淚光哽咽追問:“我父親在哪裏?”
“ICU裏吊着命, ”徐遠瞻撩起眼皮看她,“你該感謝我, 否則你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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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舟攥緊手中幾頁紙,不知道站了多久,一直強撐的背脊一點點彎了下來。
徐遠瞻端起新烹制的茶,慢悠悠地給她再度一擊:“年前老三有個收購項目準備了大半年, 要不是你透露他去過京西那家私人的四合院茶館, 而那個項目的相關方也恰好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那家四合院外,我還不知道他們之間有私下接觸。”
“什麽……”
明舟腦子一翁, 錯愕地睜大眼睛。
她腳步沉重地後退了幾步,幾乎要站不穩。
她慢慢回憶起這件事。
那天徐斯衍回來的時間晚,她随口問了句他去了哪裏。
恰好當時徐管家的電話打了過來,她為了交差,以為那不過是徐斯衍一次很平常的飯局應酬,便直接彙報了出去。
原來哪怕她本無傷人之心,卻忘了自己本身便是一把利刃。
徐遠瞻要的是集團裏兩方勢力平衡,而不是任誰獨大。
反正項目最終得益的還是集團,出自誰手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徐遠瞻睨着她:“既然趟了這趟渾水,你就不可能全身清白而退,以老三的脾性,他知道後不可能放過你。”
明舟心裏成了一片荒涼,她暗暗咬緊牙關,唇間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她閉了閉眼,定神許久,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再傷害徐斯衍。”
“愚不可及!”
徐遠瞻重重放下杯盞,微愠嗤道:“既如此,當初你們的聯姻是我一手促成,我能讓你跟着老三,也能換個人跟着他,你不願意,多的是識時務的人。”
明舟忽然明白過來,難怪沈瑜今天會露面,還一改脾性。
看來她就是徐遠瞻精心挑選的新棋子。
“徐叔叔。”
沈瑜一口溫婉的聲音打破當下對峙局面。
她踩着高跟鞋步伐優雅地走了過來,“知道您愛喝鬥記千山尋的茶餅,我今天特地帶了過來給您嘗嘗。”
沈瑜彎腰開始主動煮茶沏茶,她大抵很少做這樣的事,沸水滾燙不慎濺到了手背,她卻隐忍不發。
甚至沒有徐遠瞻的發話,連一旁的蒲團都不敢坐,從始至終站在茶臺前。
沈瑜端起茶盞,謙卑恭敬地端到徐遠瞻面前,“您嘗嘗看。”
徐遠瞻接過抿了一口,臉上露出一點笑意,“不錯。”
他生性偏冷,僅這麽一點笑意都足以顯示出對沈瑜的和藹态度。
明舟旁觀沈瑜如此謙卑的姿态。
她猛然意識到自己永遠沒辦法做到這樣。
也許原原本本,她和徐斯衍就是兩條不可相交的平行線。
被他的愛意澆築,沉溺其中,竟忘了彼此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
-
午後太陽亮得刺眼,明舟低垂着眼漫無目的地走在花園裏。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鯉魚池邊。
東側小樓的傭人見是她,恭敬走前問她有什麽需要。
明舟回神,語氣很淡地道:“幫我拿點魚食過來吧。”
“好的。”
傭人把魚食拿了過來便自覺退開,獨留明舟一人站在池邊。
池子水面映照着粼粼波光,明舟的發絲被風吹起,每根發絲仿佛透着光。
她微低背脊,長睫垂落,清透面容透出股少見的冷豔氣質,遺世獨立。
“怎麽自己一個人在這,我那好弟弟不陪着你。”
明舟正出神灑着魚食,耳畔忽然傳來一道玩味挑釁的聲音。
徐佑川刻意靠近,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噴到了明舟的後頸。
明舟面無表情地攥了下魚食盒子。
行,徐佑川非要挑她心情不好時來送死。
她便成全他。
明舟緩慢把魚食盒子放到池邊圍欄,接着迅速抓過徐佑川冒犯搭到她肩上的手臂,一個利落過肩摔。
“噗通——”
鯉魚池瞬間濺出一朵巨大水花。
紅黃色的小鯉魚們受到驚吓開始滿池子亂竄,有的甚至撞到了徐佑川的身上,魚尾巴子直接甩到徐佑川臉上。
徐佑川滿身錯愕地撲騰在水中,他怒不可遏道:“明舟你他媽這個瘋女人!”
明舟淡然地撥了撥垂在肩上的長發,唇角輕揚,“你再叫大聲點啊,讓更多人來看看,二公子是怎麽調戲自己弟媳的。”
徐佑川揮着手臂猛拍水面,火冒三丈罵道:“你他媽胡說八道什麽,我調戲你?我他媽在水裏調戲的你?!”
“哦,是嗎,那我救你上來吧。”
明舟眨了眨眼眸,無辜揚唇。
她清了清嗓子,擡起下巴開始高聲喊道:“來人啊,二公子落水了!快來人啊!”
“卧槽,你他媽別喊!”徐佑川氣得就要游上來。
明舟把手中剩下的魚食猛地一撒出去,澆了他滿頭。
青褐色的魚食遇水溶化,直接糊了徐佑川一臉,狼狽又黏糊惡心。
明舟這一嗓子嗷得結實,沒一會兒,成群結隊的女傭便趕了過來,見此形狀也跟着叫喊起來。
很快,徐二公子落水的醜事便已傳遍徐公館各個角落。
徐佑川被救上來時,腦袋上還散着魚食的味道和魚池的腥味,味道實在感人。
明舟冷眼瞧他狼狽,滿意勾唇。
徐家人不讓她痛快,她便也不讓徐家人痛快。
“二公子您沒事吧。”傭人七手八腳地拿着浴袍圍上來。
“滾開!”徐佑川不耐揮手,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徐佑川握緊拳頭死盯着人群之外的明舟,卻一步不敢上前。
徐佑川當然不敢,被自己的弟媳,一個外人眼裏乖軟溫柔的女人丢進了池子裏,說出去豈不更加丢人。
這個悶虧他吃定了!
-
徐斯衍聞訊趕回來時,明舟正抱着平板坐在東小樓一樓沙發上美滋滋地打着游戲。
手邊是吃了一半的水晶葡萄。
瞧她無恙,徐斯衍一路微蹙的眉宇舒展開來,他朝她走過去,“外頭那麽熱鬧,你倒坐得住。”
明舟沒擡頭,“什麽熱鬧,我打游戲沒聽見呀。”
“徐佑川落水,傭人說是你幫着呼救的”,徐斯衍坐在她身旁,擡手捏了捏她軟嫩小臉,“還瞞我,嗯?”
“噢,不過是見義勇為小事一樁,你不提我都忘了。”
“他欺負你了?”
“沒有呀。”明舟搖頭,她低垂着腦袋,注意力仍在平板游戲上。
徐斯衍眸光微眯,一絲疑慮閃過。
這姑娘從來做事低調謹慎,很少辦這種張揚顯眼的事。
徐斯衍直接擡手把人從沙發抱到他腿上橫坐。
他輕擡她下巴,審視目光落在她臉上,“他真沒欺負你?”
明舟還是搖頭,沖他甜甜一笑,“有你在,誰敢欺負我。”
她伸手去夠桌上的水晶葡萄,拿起一個,咬了一半,接着喂到他唇邊。
品出了一絲美人計的意味,徐斯衍薄唇微揚,張口咬下,水晶葡萄多汁鮮甜。
他順勢勾着她腰,俯身要去吻她。
明舟羞赧笑着推拒,人卻又往他懷裏蹭。
“回房間?”他嗓音低磁,悶聲咬她耳朵。
明舟唔了聲說不要,兩條細白雙臂挂到他脖頸,腦袋枕在他肩上,“晚宴我們能不能不參加了,好沒意思呀,我待煩了。”
她夾着乖軟語調,撒嬌意味十足。
徐斯衍心都化了,哪會不肯,這會兒她說什麽他都肯。
他輕拍她後腰,“好,我去跟奶奶說一聲,帶你走。”
如願坐上車,明舟低頭扯過安全帶扣上,手心隐隐發顫。
車子駛離,望着遠處越來越模糊的‘金籠’,她本該覺得輕松。
終于再也不必踏入那個地方。
可這也表明,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和姓徐的人有任何瓜葛,包括,徐斯衍。
-
望着車窗外的城市繁燈夜景,明舟心血來潮說,“不在外面吃了,我們去趟超市吧。”
徐斯衍偏頭看她,“想讓我做給你吃?”
明舟擡擡下巴,“我來也行呀,徐老板不嫌棄難吃就行。”
“怎麽會。”徐斯衍單手控着方向盤,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攏在掌心輕輕摩挲把玩。
這會兒正是傍晚逛超市人最多的時候。
明舟感受着這份人潮中的熱鬧,一條條貨架逐一逛過去。
徐斯衍則推着推車跟在她後面。
她能拿得下來的東西她自己拿,拿不下來的,一回頭,一個眼神,徐斯衍便會去幫她拿下來。
此時此刻他們宛如尋常的小夫妻,過着下班一起逛超市,買菜回家做飯的溫馨生活。
大型超市還有一個寵物用品區域。
徐斯衍見明舟把貓罐頭一罐罐從貨架上拿下來往推車裏放,他不由道:“怎麽一下買這麽多?”
“這個牌子三花喜歡吃。”
明舟放下罐頭便轉身背對着他,藏起眸底聚起的黯然。
她想多買點,畢竟以後再沒這個機會了。
買好東西回了靜安苑,老太太大壽,淑姨也待在徐公館還沒過來。
明舟自告奮勇進廚房,包辦今晚晚餐。
她抵在門口不讓徐斯衍進,“說好我來做的,你要是敢進來就是嫌我做得難吃。”
徐斯衍啞然,這姑娘驕橫起來是會說話的。
他低笑縱着:“那就辛苦我們小舟了,刀具那些小心點,有事喊我。”
明舟眨兩下眼,一雙眼睛浸着亮光。
“發什麽呆?”
徐斯衍俯身,低磁嗓音落在她耳邊,“小舟。”
他攬過她腰,低頭啄吻兩下她唇,缱绻溫柔地道:“以後都這麽叫你,好嗎?”
鼻尖的酸楚一下襲來,明舟佯作害羞地推了推他,迅速關上廚房玻璃門。
背對着,她強忍的情緒頃刻壓抑不住,眼尾泛起濕潤。
竈臺火光點燃,明舟打着雞蛋撒入。
一點熱油爆了出來,滋到她的手背,她木然關火,手伸到水龍頭下用水注降溫。
望着手背上被燙紅的點,她自虐地想,留成疤也挺好。
只不過一點熱油燙傷,太淺了,她又及時止損,涼水一沖,便會了無痕跡。
就像她對徐斯衍的這份喜歡,仔細算來其實時間還不算太長,不足以在心底篆刻出多深的印記。
時間一久,煙消雲散,彼此終會忘記。
徐斯衍還是不放心,推門進來,驟然看到她眼眶紅紅,他心底一跳,“怎麽了?”
小姑娘指着案板上的洋蔥,扁着嘴可愛控訴,“它太辣了。”
徐斯衍愉悅笑了兩聲,接過菜刀,低頭吻她濕潤眼角,“我來。”
吃完晚餐,明舟在酒櫃挑了瓶酒,兩個紅酒杯裏倒了點。
再選了部愛情電影,和徐斯衍窩在沙發一起看,三花則乖乖的團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
關掉滿室明燈,世界仿佛只剩彼此。
兩人都只留了三分專注在電影內容,不知不覺,她已從沙發坐到他懷裏。
徐斯衍提抱她腰,她跪坐兩側,膝蓋蹭過他西褲面料,乖順貼靠過來。
他掌心扣緊他腰,帶着微涼酒意的舌尖抵開她柔軟唇齒,強勢吮吻下來。
徐斯衍這人平日溫潤從容,偏在這種事上顯露真身,總是強勢掌控,叫她回回只能心甘情願承受。
電影熒幕的光透過來,兩道幾乎交疊的身影投射到身後牆壁。
明舟緊緊攥住他的襯衫袖口,她覺得自己的腰已經被掐紅,衣擺更被碾得不成樣子。
腰肢時而不受控後仰,又被他摁靠回來,他吻過她眼角,耳尖。
最後持起酒杯,飲一口,渡進她唇。
窗外夜色搖晃,月光傾瀉窗臺。
電影在這時結束,徐斯衍低喘着氣停在她唇邊,眸光盛着暗色瞧她,下颌緊繃。
他手背青筋凸起,指腹帶着安撫蹭過她紅腫唇角,“乖,自己待會兒。”
明舟臉頰酡紅。
沒什麽力氣的被他提抱放到了一旁沙發。
望着他克制的背影,她眼眶又是一熱。
他總是以她的感受為主。
明舟呆坐沙發,慢慢緩過勁來。
她拿起遙控器關掉電影,再端起桌上紅酒一飲而盡,連同徐斯衍剩餘的那杯。
明舟進了次卧浴室,出來時身上裹着浴袍,長發用抓夾随意夾起,耳後一兩縷松散垂落。
玻璃門推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徐斯衍站在淋浴花灑下回頭,帶着滿身微涼潮濕。
明舟微顫的手指攥在玻璃門框。
她的視線只往上瞧他,沒敢往下一點。
徐斯衍眸光晦暗,她此刻過來,無疑火上澆油,他伸手一拽,直接将人抵進懷裏。
後背是堅硬的瓷磚,明舟的指尖輕輕搭上他的手臂,碰到一絲凜冽低溫,才知他洗的冷水。
男人居高臨下睨她,幾縷濕潤碎發擋在淩厲眉骨,嗓音啞至極點,“為什麽進來。”
“徐斯衍。”
“嗯。”
“男朋友。”
“嗯。”
“老公。”
明舟在淅淅瀝瀝的水聲中擡頭,“這聲你怎麽不應我?”
徐斯衍低笑兩聲,掌心動作溫柔地托住她細白脖頸,“很久沒聽你這麽叫。”
明舟連念三遍,最後三遍。
她高高揚起脖頸,唇貼上去。
浴室水汽彌漫,浴袍沾濕。
下來的是冷水,怕冷着她,他抱起她出了浴室。
腦後抓夾滾落地毯,床榻陷落進去一塊。
徐斯衍俯身将她揉進懷裏,微涼的薄唇落下,細密炙熱的吻帶有濃烈情緒。
他一只手托着她後頸,時而安撫輕揉。
明舟的唇擦過他的喉結,好似電流帶過,她在熱烈招引。
她的指尖滑過他的眉骨,鼻梁,薄唇,用畫師描摹的方式在一點點留入心底。
男人骨節緊繃,嗓音啞着,被她挑起的念頭再壓不下去。
卧室主燈早被明舟進來時關盡,就連窗簾她也是頭一回全部拉緊。
昏暗不再變得恐懼,成了保護色,她的任何情緒不必再費心躲藏。
明舟擡手,柔軟的掌心遮住了他的眉眼,她弓起纖細柔美的腰身,主動吻上來。
徐斯衍喉結暗滾,手背青筋凸起,他揉着她薄瘦細膩的肩頭,理智尚存,“沒有東西,我去買。”
明舟拉住他的手臂,被他留下輕淺牙印的手指指了指床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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