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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這些年你爸一直在找你, 如今你總算平安回來了。”
ICU病房外,一名衣着樸素的中年女人擡手擦了擦欣喜的眼淚。
明舟透過玻璃窗看着躺在病床上插滿管子的中年男人。
他戴着氧氣面罩下常年勞累以致憔悴凹陷的面容已經看不出多少舊日的模樣。
明舟的眼眶泛起濕潤,她擡手輕撫冰冷的玻璃窗, 被時間沖淡的模糊記憶逐漸變得清晰, 那就是她的爸爸,她的親生父親。
“對了, 還有件事……”
聽出了她話裏的欲言又止,明舟垂下眼睫,稍稍定了定思緒, “姑姑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如今的她沒有任何消息是不能承受的了。
姑姑道:“你失蹤後, 家裏人一直在找尋你的下落, 兩年了,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你媽就想再要一個孩子, 可你爸不同意,說有了孩子就更沒有精力去找你。”
姑姑嘆了口氣, 接着道:“為這事, 你爸媽争執過很多次, 沒過多久,你媽就提出了離婚, 如今她也有了孩子和新的家庭,你爸病了到現在……她,一次也沒來看過。”
“你想見她我可以去聯系看看,但不一定聯系得上, 就算聯系上了, 她也不一定會來。”
姑姑抱了抱她,眼裏有着心疼, “孩子,你……”
這些話對一個漂泊數年剛找着家的可憐孩子來說實在殘酷。
但沒辦法,現實就是需要去面對。
父親的家屬看望登記冊上,只留有姑姑和姑父的名字,再就是明舟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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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也已經隐隐猜到。
明舟神色溫淡道:“不必了,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我不怪她,姑姑您也不必去聯系了。”
反正,在她的成長歲月裏,對‘母愛’這個詞從來也沒有太多的概念。
不過……她曾經也是體會過的,淑姨雖然是接了老太太的命令才到靜安苑照顧她。
可她待她細心周到,總是笑眯眯地喊她乖乖,想吃什麽她都能給她變出來,還親手為她織了暖呼呼的圍巾和毛鞋,待她宛若親生女兒。
明舟黯然垂眼。
到頭來,她卻連,一句再見都沒有同淑姨說……
聽她如此說,姑姑頓時放下心來,她拍拍她肩,是安慰亦是贊許,“你這孩子看着小,看事比我們大人通透多了。”
-
京市酒吧。
重金屬音樂聲震耳欲聾,閃爍的絢麗燈光,妖冶舞動的姣好身軀。
徐佑川摟着一個身着吊帶裙的女人走下舞臺,勁嗨過後臉上泛着激動潮紅,他往沙發上敞腿坐下,端起冰酒仰頭喝下,“來——慶祝小爺的好日子即将開始!”
“恭喜二公子!”
卡座裏的年輕男女端起酒杯迎合。
徐佑川露出得意高笑,仰頭喝下一整杯威士忌。
“先別高興太早,”裴士元拉着他坐下,叮囑他道,“趁着這個關口你要好好表現,務必勸說你父親讓你入主集團。”
徐佑川洋洋得意地靠向沙發背,“老三為了個女人已經徹底折了進去,我那個只知道回家抱孩子的大哥又一直壓在舅舅你的手底下,如今我爸就只剩下我這麽一個兒子,他不仰仗我還能仰仗誰!”
一夜嗨到天亮,徐佑川從女人堆裏起床,一個電話讓司機把他接回徐公館。
-
“爸,三弟把您氣得夠嗆那是他不識好歹,我就不同了。”
花園裏,徐佑川一臉讨笑地捧着鳥食盒子跟在徐遠瞻身前。
“我絕對聽您的話,您讓我娶誰就娶誰,更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女人跟您翻臉的。”
徐遠瞻回身睨他,手上拿着根長條竹細棍,挑起一點鳥食進籠子裏的雛鳥嘴裏。
“這話是你舅舅讓你過來說的?”
徐佑川笑道:“哪能啊,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肺腑之言,”徐遠瞻嘲了聲,“身上的酒氣散幹淨了再來跟我說什麽肺腑之言。”
徐遠瞻撇了個眼神過去,一旁的管家會意,從徐佑川手裏接回鳥食盒子。
“年輕人喝點酒怎麽了……”
徐佑川臉上閃過不耐,“難道像您一樣,整天喝那些苦得舌頭發麻的老陳茶嗎。”
徐遠瞻沉了聲:“行了,回你房間去。”
“爸!”
徐遠瞻充耳不聞,目光只在籠子裏的雛鳥身上。
徐佑川不服氣地咬了咬牙,轉身離開。
瞧那一點兒都沉不住氣的暴躁背影,徐遠瞻淡淡問道:“對老二,你怎麽看?”
主人問話哪有真答的,管家在徐公館待了幾十年,早曉得何為生存之道。
“二公子還算聽您的話,就如同這只雛鳥,始終在您手裏,翻不了天。”
徐遠瞻沉默片刻,暗嘆了聲,“可是老二空無本事,根本挑不起集團偌大的擔子。”
他漆黑眼底劃過冷意,“讓他執掌集團,只怕不到一年,集團就該改姓裴了。”
-
徐佑川氣沖沖地從徐公館離開,直接就去了裴家。
他憤然道:“老東西,半截埋土的人了還把着不放,舅,您趕緊給我出個主意!”
聞聽經過,裴士元眼眸微眯,“看來你那位父親,是還沒對你三弟徹底失望啊。”
徐佑川驀地跳腳:“那怎麽辦?絕對不能讓老三再翻身過來!”
裴士元淡然笑笑,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
“魏韶,你岳丈和你老婆的兩套房子住得還舒服嗎?”
電話裏傳來年輕男人謙恭的語氣,“多虧了裴總提攜。”
“既如此,是該你回報我的時候了。”
魏韶是徐斯衍的親信,只要他僞造出徐斯衍執掌集團期間以權謀私,中飽私囊的證據,屆時裴士元便可以聯合其他幾位股東一起裁撤。
加上這半個月以來,徐斯衍一天都沒在集團露過面,外界早已盛傳徐三公子為情所困,終日消沉。
裴士元暗暗得意,如此種種,就算他那位老兄弟還留有念頭,徐三也別想再坐穩那個位子。
-
悠境居包廂,季延接了通電話回來,瞧見徐斯衍面前的酒瓶已經空了一瓶。
他啧了聲,往他身旁沙發坐下,“頭上那傷不是才結痂嗎,少喝點兒。”
徐斯衍半眯着眼,雙腿微敞靠在沙發椅背,面色溫淡至極,仰頭喝了一大口。
“得,也就——”
也就你老婆才管得住你的酒量。
季延的話頭戛然而止。
徐斯衍卻已聽出來,他喉結微動,眸光透過玻璃酒杯,那張梨渦乖笑的面容映入眼前。
季延失笑搖頭,別說外界謠言,連季延都看不明白,他這到底是裝的為情所困,還是真的陷了進去。
看這架勢,只怕三分假裝七分真情流露。
季延曲指點了點自己手機,說回正事,“魚上鈎了,你大哥說養的那株牆頭草已經開始有所行動。”
“嗯。”
提起公事,徐斯衍眼裏驟然清醒,與他談起多處布局,仿佛又回到從前那位溫淡從容的矜貴公子。
今兒這組局包廂裏人不少,卻沒往日熱鬧。
宋幼寧咬了咬唇,起身走到徐斯衍面前問道:“舟舟她,還好嗎?”
這段時間,宋幼寧打過去的電話永遠是關機,發過去的微信也再沒了回信。
“舟舟當時只說要我幫她辦休學,沒跟我說要去哪裏。”宋幼寧垂下濃密眼睫,嗓音沙啞地道:“我很擔心她……”
宋家有長輩在A大校領導高層,經宋幼寧之手,明舟的休學手續辦得很快。
徐斯衍握着酒杯淡聲回她:“我不知道。”
宋幼寧動了動唇,啞然。
“寧寧,過來。”
周允澈朝她伸手。
宋幼寧擡手擦了擦通紅的眼眶,往周允澈身旁坐下。
瞧她紅得跟兔子似的眼睛,他語氣輕緩哄道:“怎麽還掉金豆子了。”
周允澈拿了塊樹莓蛋糕喂她。
宋幼寧扭開頭,擡起霧蒙蒙的雙眸說,“周允澈,你能不能查到舟舟在哪?”
不等周允澈答,她立刻又道:“算了算了,你還是別查了,舟舟肯定是不想讓我們知道,才斷了聯系瞞着我們的。”
周允澈挑眉,“又不讓查了?”
宋幼寧忍着情緒,艱難地點了點頭,“我雖然很想她,但也要尊重她的決定,舟舟只是休學,我相信她還會回來的……”
徐斯衍聽着,眼底情緒不明。
走得如此決然,她還願意回來嗎。
“幼寧說得對。”季延道:“你老婆,不對,現在算是前妻了吧,人家一走了之就是已經做出了選擇,你也該爽快抽身出來了。”
徐斯衍沒答,他放下酒杯,擡手捏了捏略顯疲憊的眉心,問:“她父親怎麽樣。”
徐遠瞻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把明舟送走,她不是用自己的身份信息離開,徐斯衍這邊完全查不到蹤跡。
但俗話說有錢萬事通,徐公館的傭人并非多忠心護主,一張兩百萬的支票塞到管家手裏只換一個目的地。
徐斯衍自己的人手去查也許會被徐遠瞻使手段攔住。
可他這邊還有周家季家兩股勢力相助,查出明舟的下落只是時間問題,沒人會懷疑到那位管家頭上。
穩賺的買賣,多忠心護主的狗都會搖尾。
這便是徐公館,一個充滿利益算計與背叛之地。
季延道:“骨癌晚期,你讓我請的那幾位專家都已經低調入駐到那家醫院了,病例也遞去了國外的幾家權威醫院,都說癌細胞擴散太晚,再加上全身多種并發症,沒希望了。”
徐斯衍蹙緊眉,“醫藥費呢?”
“醫院那邊打了招呼,醫藥費在走減免.流程了,編了個她父親症狀特殊作為病例研究的理由。”
徐斯衍沉默片刻,冷峻的臉泛起某些情緒,“她相信了?”
季延一頓,“你是想讓她相信呢,還是希望她能猜出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
徐斯衍沒答,端起酒杯抿了口,目光微灼,忽明忽暗。
季延笑,“她一開始也懷疑,不過醫院那邊确有這個打算,七分真三分假,能瞞住她了……”
-
天氣悶熱,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更加濃郁。
明舟接到父親精神轉醒的電話,一早便急匆匆來到醫院。
父親卧病許久,精神不濟,還以為她是這裏的護士。
直到明舟紅着眼眶把藏在衣領的古銀項鏈扯出來。
父親先是怔了怔,那雙渾濁的眼睛猛地激動睜大,他顫顫巍巍地擡起瘦骨嶙峋的手臂,嘴唇顫動,不停念叨着什麽。
“爸,是我,我回來了……”
明舟聲淚俱下地握住他的手,嗚咽着趴在他床前,就連一旁的護士聞聽他們父女遭遇,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藥物作用的關系,父親清醒一陣又陷入了昏迷,明舟渾渾噩噩中簽了一堆醫療檢查的同意書。
坐在走廊緩了緩,情緒才漸漸穩定下來。
她其實算是一個很能調節自己情緒的人,也許少時僞裝過多,漸漸得心應手起來,畢竟無論悲喜交加,她總要一個人面對。
她一早過來匆忙,早餐也沒吃,現下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這裏是名不見經傳的寧城,一趟飛機一趟高鐵才能到達的地方。
這裏距京千裏之外,甚至不在一個季節,京市那邊是春季,而這邊已經是悶熱的入夏。
醫院附近有不少餐飲小店。
明舟随意找了家面館,點了份六塊錢的招牌小面。
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處,物價實惠,她當初積攢的兼職工資足以撐過一段時日。
煮面和端上桌的都是老板娘,店裏坐滿了人,都是來醫院看病或者看望病人的人。
“來你的小面。”
老板娘把面碗放到明舟這桌臺面,她動作太急,湯水灑了一點出來,更甚還有一兩根面條挂在碗邊垂到了臺面。
明舟眉頭微頓,擡頭道:“老板娘,我剛剛說了不加蔥的。”
“啊?我這太忙了,你不吃蔥自己挑開不就得了。”
老板娘見她不動筷子,又看她清瘦孤單的小姑娘一個,便不耐地啧了聲,操着口鄉音普通話道:“不吃也要付錢的,一個小姑娘可別想着逃單,街坊鄰居都認得嘞。”
明舟垂眼,沉默片刻,拿起筷子,把蔥一點點挑到臺面。
她動作出神,恍然想起那些和徐斯衍一起吃飯的場合。
只要他在,她從來不必擔心會吃到自己不能吃的東西。
一抹無言的苦澀劃過心頭。
人說一見鐘情是因為一瞬間的心動,那種心動來得快去得也快。
而她和徐斯衍是從陌生人相識,對他慢慢産生了解,再被他從細心,包容,呵護中澆灌出來的感情。
愛人如養花,是澆灌也是嬌慣。
這份愛意是他親手澆灌滋生的。
她大概…需要用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将這段感情給淡忘吧。
蔥泡在湯裏,氣味已經有些發酵,即便挑開了也浸入了味道。
明舟抿了抿唇,張嘴咬了一口。
她忍着胃部的翻湧,硬生才吞下去,立刻便忍不住,起身跑到面館門口彎腰幹嘔了起來。
“哎呦喂,你是真吃不得蔥啊?”
老板娘濕漉漉的手往圍裙上一擦,忙過來扶她一把,“好了好了,我再給你做一碗,你看你吐成這個難受樣子……”
明舟這段時間一直都住在醫院附近,距離這條餐飲街也很近。
廉價的出租房面積很窄,房間只能放得下床和一張凳子,窗戶也只有半條手臂的大小,屋內終日昏暗。
明舟用鑰匙開門,摸到牆上的燈。
屋子裏恢複明亮,她擡眼望去,眸色忽然一怔。
手指顫抖地關上門,明舟慢慢踱步至窗臺前。
這盆栀子花一路跟着她從京市來到這裏,從蒼翠欲滴到片葉逐片逐片凋零。
如今已是整株枯萎,槁木死灰。
她的最後一點念想化為了灰燼。
積攢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
明舟慢慢彎下了背脊,把臉埋進膝蓋,肩膀顫動,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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