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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徐公館。
徐遠瞻從集團董事會回來後便進了書房, 沉着臉色把手上這堆所謂證據揚了出去。
他怒其不争地問道:“老三最近都在幹些什麽?”
文件灑了一地,管家淡然奉茶上前,“三公子一直待在靜安苑, 閉門不出。”
聞聽最後四字, 徐遠瞻更加怒火中燒,“為了個女人竟然消沉至此, 半點沒有我徐遠瞻兒子的風範,好,既然他不想, 有的是人坐那個位置!”
-
入夜, 寬闊的大平層屋子裏只開了寥寥幾盞壁燈。
屋子裏悄然無聲,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沒有什麽人氣的狀态。
玄關邊櫃上多了好幾盆新的綠植,徐斯衍閑來澆灌,養得綠意蔥郁。
可裏邊唯獨沒有栀子花。
“喵……”
三花耷拉着尾巴走到徐斯衍腳邊, 用貓頭蹭着他。
徐斯衍放下澆花壺,把三花抱起來, 往沙發坐下。
窗外夜色沉如濃墨, 男人壓眉低垂, 雙眸透出冷寂,“你想她了嗎。”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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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的叫聲很輕, 蔫兒似地提不起勁。
徐斯衍擡眸,望着周遭一切如舊,電視櫃上的盲盒,沙發上的星星抱枕, 茶幾上的零食, 唯獨這些東西的主人不在了。
徐斯衍沉默片刻,喉結微動, 嗓音喑啞低喃,“可她不想你。”
也不會想我。
-
寧城的夏季悶熱幹燥。
住院部劃分給主任醫師的休息室裏,娓娓動聽地講課聲拂過耳畔。
書桌前穿中學校服的女孩激動得一把抱住身旁人:“明舟姐姐你真厲害!這道題我沒聽老師講明白,你現在一說我馬上就懂了!”
明舟溫柔地摸摸她腦袋,“是我們晨晨聰明,一點即通。”
明舟看了眼時間,溫聲道:“我們繼續吧。”
四十五分鐘過去,晨晨的作業全部完成。
沒過一會兒,穿着白大褂的趙醫生推門進來,把人接走,“明舟,真是謝謝你了,這一個月她的成績可提高太多了!”
明舟謙遜道:“是我該謝趙醫生您。”
開始她只輔導晨晨一個人,晨晨的成績突飛猛進。
再經趙醫生熱心地宣揚一番之後,如今好幾位醫生護士的孩子都交給她來課後輔導。
眼下她的生活費是能夠自理沒有問題,畢竟姑姑一家也過得拮據。
她不想再給別人帶去麻煩。
明舟每天早上過來醫院看望父親,下午便輔導學生們的功課,一天天這麽過着也算充實。
父親如今是能過一天就多賺了一天的命,到了這般狀況,只怕随時都會…
好幾次明舟剛回到出租房裏,醫院一個危急電話便打了過來。
她急匆匆趕過去,心被懸吊在半空。
父親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幾次從鬼門關被拽出來。
他清醒時明舟會進去跟他說說自己這些年的生活。
“養父母對我很好,我一直都住在別墅裏,考上了大學,也有了……對我很好的男朋友。”
父親熱淚盈眶,緊緊握着她的手,眼神仿佛在說,看到女兒過得好,他走得也安心了。
明舟鼻頭忍不住一酸。
-
踏着月色從醫院離開,明舟照常去面館解決晚飯,再踱步離開。
她薄瘦的背影被路燈拉長,周身彌漫着一層孤獨。
面館老板娘靠在門口望着她,啧聲搖頭,“這女娃可真是越來越瘦了,面都吃到哪裏去了。”
她吐了口瓜子殼,轉頭吩咐店裏請來的幫工,“你小子記着昂,明天她再來吃面,給她碗裏卧個雞蛋,就說免費送的。”
“好嘞姐。”
步梯上樓,明舟拿出鑰匙開門開燈,把門給關上,反鎖,鑰匙插在鎖眼裏不拔。
屋子裏安安靜靜,她拿過睡衣進只夠單人轉個身的浴室洗澡。
從卧室出來,她把窗簾拉開一半透光,再把凳子上那搖頭的風扇給打開。
往床沿坐下,明舟拿起手機把來電音量調高。
自從來到寧城,她一直都是用姑姑閑置的手機卡,至于京市那張SIM卡一直都被她放在櫃子裏。
她不敢使用,既害怕看到什麽而自己無力作出回應。
又怕,什麽都沒有。
無人想她無人念她,甚至無人恨她。
關燈,明舟仰躺在床上,一雙澄澈烏眸望着窗外的瑩瑩月光。
她恍然回想,當初獨自簽下離婚協議書時也是在這樣的圓月日子。
徐斯衍應該也已經簽了吧。
望着窗外許久許久,明舟才閉上眼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晚要麽被悶熱醒,要麽翻來覆去地做各種光怪陸離的夢,總之睡得不安寧。
天亮時更是被一陣急促的鈴聲給吵醒。
又是醫院的電話,說她父親再次陷入感染性休克。
明舟倏地從床上起身,動作太急腦袋一下暈眩不已,她撐着手肘,嘴唇有些發白,“好,我馬上過來……”
“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
護士交代了這麽一句便也進去了。
明舟孤零零一個人站在ICU門外,她擡手撫摸着脖子上的古銀項鏈,心尖都在發顫。
一晚沒睡好,早上又沒吃早餐,加之現在心情起伏過大,低血糖的暈眩感一下襲來,她整個人往後倒了倒。
“小心!”身後傳來一道清越輕詠的少年嗓音。
那人将她穩穩扶住,“別急,先坐下來。”
明舟朝身後望一眼,深感意外,“你是……希樂?”
這人戴着口罩她一開始沒認出來,還是靠他那雙眼睛辨出來的。
宋幼寧說過他的眼睛是桃花眼,眼尾還有顆淺灰色的痣。
希樂扶她坐下,松開她的手臂,短短數日不見,那個笑起來像秋日清新微風的女孩竟變得如此清瘦憔悴。
不等希樂開口,病房門被打開,醫生走了出來。
明舟忙起身走過去,暗暗攥緊手心,“紀醫生,我父親他——”
“情況暫時穩定了,但你也清楚,只是暫時。”
明舟眼眶一澀,冷靜地點了點頭。
“你沒事吧?”希樂瞧她一副難過卻強忍的表情,心裏泛起不忍動容。
明舟搖頭沒答。
反倒面前這位年過六十,脾性溫和的紀醫生一臉疑惑地開了口:“你們認識?”
父親原先的主治醫師是趙醫生,沒多久就換成了這位年紀稍長的紀醫生。
趙醫生十分敬佩紀醫生,說他醫術精湛,一人能抵他們院半個骨科醫生。
希樂摘下口罩朝他道:“爺爺,這是我——朋友。”
明舟一臉茫然看着他們。
紀醫生頓了頓,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轉悠:“你小子怎麽上這兒來了?特地來的?”
“我剛好在臨市有通告,聽媽說你被派來了寧城,這不就順便過來看看您,誰知——”
希樂話頓,餘光看了眼身旁的女孩。
誰知會遇上意想不到的人。
待紀醫生走開後,明舟忙不疊問道:“所以你爺爺,紀醫生他真的是京市醫院的骨科專家?”
希樂颔首:“是啊。”
明舟眉心微跳,“那他怎麽會來寧城?”
還那麽巧的替換趙醫生成為了她父親的主治醫師。
希樂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爺爺只說是醫院的正常調令,可能是你父親的病症複雜,院方特地去請他過來的吧。”
明舟聽後陷入沉默。
原來如此,她還以為……是她浮想聯翩癡人說夢了。
希樂打量她蒼白的臉色,“你頭還暈不暈,先出去吃點東西吧。”
“我沒胃口。”
“你父親剛脫離危險還需要觀察,沒法這麽快讓你探視,你留在這裏也沒用,而且你這低血糖可大可小,照顧好自己你父親才能放心。”
倘若她媽知道自己整日只醉心音樂的兒子能說出這番勸慰人的話,估計要驚掉下巴。
“好吧……”
明舟舒了口氣,打起精神來,“既然這樣,我請你吃頓便飯吧,就當感謝你爺爺對我父親的盡心救治。”
便是有紀醫生在,父親才幾次從鬼門關闖回來。
“好啊。”希樂眼睛一亮,臉上布滿笑意,“今天沾我爺爺光了。”
醫院附近沒什麽大飯店,明舟找了一家有小包廂的小炒菜館,不過內裏裝修普通。
發黃的牆和陳舊的圓木桌,似乎不該跟閃閃發光的大明星沾上邊。
“要不再換一家?”
“不用啊,這兒挺好的。”
希樂替她拉開椅子,“你別把我當什麽天王巨星,吃飯還得挑地兒。”
“我不用當,你本來就是巨星。”
希樂的新專輯突破銷量紀錄,明舟從院裏幾個他的護士粉絲口中聽到的。
明舟把菜單遞過去,“我來請客,你随便點。”
“好,那我不客氣了。”
希樂翻了翻菜單,最後卻只點了兩個菜。
明舟道:“你就吃這麽點?”
希樂點了點頭,故作玩笑道:“男歌手也得保持身材,畢竟我是偶像派哇。”
明舟無言一笑。
明眸皓齒,梨渦淺現,希樂有一瞬失神,他輕咳了聲,把菜單遞還回去。
明舟最後又加了兩個菜,才叫服務生進來,下完單,她道:“不要放蔥。”
“好的。”
待服務生走後,希樂摘下口罩問她,“你不吃蔥?”
明舟:“嗯。”
希樂颔首,目光微灼地望向她:“好,我記下了。”
聞聽這話,明舟明顯一怔。
瞧她忽然沉默下來,希樂道:“你想什麽呢?”
明舟釋然扯唇,嗓音輕柔地道:“沒,只是想起來有人跟你說過同樣的話。”
希樂表情深長,沉默半晌,他道:“那個人,是徐斯衍嗎?”
明舟驀地擡睫。
才短短幾月,再聽這個名字卻恍若隔世。
她頃刻收起情緒,面露些微警惕地瞧着希樂,“你是怎麽知道的。”
“抱歉,是我冒昧,但我不是故意調查你,家裏的生意跟宏運集團有合作,聽我媽說起徐家的變故,我就多嘴問了一句。”
希樂他媽當初曾經代表紀家去參加過徐斯衍和明舟的訂婚宴,覺得他們郎才女貌還拍了照片。
希樂一瞧那照片,便立刻認出了是明舟,也才知道她還有這樣的身份。
一開始是比季風傳媒那幾個頭部藝人長得都要好看的實習生,再見她時又變成了清純稚嫩的A大學生。
每次她出現的身份都能叫他吃驚,也令他越發想關注她,想了解她。
明舟聞言一怔,“……變故?”
“嗯,有關徐家,有關徐斯衍的,你想知道嗎?”
明舟垂落睫毛淡淡抿唇,端起茶杯喝了口熱茶。
她沒回答想與不想,看似淡然漠不關心,左右轉動的眼珠卻洩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希樂知道的其實也并不多,都是從他媽口中轉述過來的。
先是所謂知情人士爆出宏運集團執行總裁徐斯衍中飽私囊的證據。
沒多久,集團董事長徐遠瞻親令免除徐斯衍在集團內部的一切權利和職務。
任命徐家二公子徐佑川接任執行總裁一職。
本以為消息一出,宏運集團便該進入往常穩定經營狀态。
哪知不到兩月,集團大半年輕骨幹或被扣上莫須有罪名辭退,或主動辭職出走。
徐佑川任用親信排除異己,漸漸不得人心。
短短幾月,京市赫赫揚揚的宏運集團徹底陷入了內部混亂的狀況。
明舟沉默着聽完,沒有發表意見。
只是暗暗握緊手中茶杯,壓下心底綿綿不絕的情緒,語氣堅定地說了唯一一句:“徐斯衍絕對不會做那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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