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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徐佑川如今春風得意, 頂着個宏運集團執行總裁的名頭到處耀武揚威。

這天晚上,徐佑川恰好在紅館酒吧碰到徐斯衍和季延。

“老三,我還以為你打算一輩子窩在家裏不出來見人了呢。”

徐佑川拍了拍懷裏女人的肩, 挑釁似的問道:“瞧瞧這妞兒, 是不是有點像什麽人?”

徐斯衍眸光溫淡掠去。

徐佑川摟着那女人面容科技,與他以往找的那些女人并無差別。

若說唯一特別之處, 就是兩頰各有一個梨渦。

徐佑川身後跟了不少二世祖,其中裴家的那個跟着一唱一和道:“二少,你這妞兒該不會是姓明吧?”

“是嗎?你叫什麽?”徐佑川擡起那女人下巴, 故意當着徐斯衍的面前逗弄吻她。

徐斯衍眼眸逐漸冷沉下來, 幽深仿若覆上一層冰。

裴家那位恰好視線對了過來, 心底一瞬間泛起寒顫,他立時垂下眼腳跟往後退了幾步。

“狗嘴裏吐什麽東西髒了老子的耳朵,還不來幾個人, 送裴公子去外頭醒醒酒。”

一道低冷的嗓音似寒風自身後襲來。

徐佑川扭頭叫嚣:“我看誰敢?”

周允澈高大身軀劃開人群走了過來,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眸自帶一股冷郁狠勁, 他淡睨過去, “徐二, 你看我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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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不比徐家,周家大少從政, 身居要位,面前這周二爺更是出了名手段狠戾的主,京城裏沒人嫌命長會去惹周家。

徐佑川暗暗咬牙,“行, 我們走。”

徐佑川換了場子喝到大醉。

被身旁兩個女人架着出門, 只是才走到停車場,又被身旁冒出的兩個彪形壯漢架起來丢到了另一輛車上。

-

漆黑冷沉的夜裏。

徐佑川是被凍醒的, 他慢慢掀動眼皮。

看清自己眼前是什麽地方後,驀地睜大眼睛,腦子裏最後一點酒勁散盡。

空空如也的野郊倉庫,水泥地上布滿灰塵,周遭沒有開燈,只有倉庫上方一扇窗戶有一點微弱的光線照進來。

徐佑川暗咽了口唾沫,有點懷疑自己在夢裏。

倉庫門口停了輛悍馬越野,很高,擋風玻璃做了處理,看不到裏面有沒有人。

徐佑川睨過去,高聲叫喊:“誰他媽把老子弄這兒來的?”

他起身正要走去車前,忽然,車子啓動的聲音響了起來。

引擎轟鳴聲在偌大的倉庫回響,震耳欲聾的壓迫感襲來。

只見那越野車踩油門加速,直直便朝着徐佑川的方向開了過來。

“你他媽要幹什麽?”徐佑川錯愕地睜大眼睛。

眼看那車速絲毫不減,悍馬揚塵,粗寬的輪胎能把他的小身板碾成碎渣。

徐佑川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踉跄地逃竄開來,可那兩條沒什麽力氣的腿怎麽可能跑得過車速。

眼看他狼狽滾地,巨型的車頭氣勢洶洶地剎停在他跟前一寸。

徐佑川猛擡頭,渾身唰一下冒出冷汗。

他看了眼不遠處的倉庫門口,爬起來想要沖出去,悍馬又一個掉頭沖到門口攔住他的去路。

跟玩兒似的次次逼停在他面前。

徐佑川頓時怒不可遏,氣喘籲籲中夾雜着他延綿不絕的叫喊和謾罵聲。

最後他全身無力,再跑不動,狼狽滾到水泥地面,手上額頭,兩條腿兩條膝蓋都是擦傷,他抱着膝蓋呼痛叫喊,“你他媽……你他媽有種一下把我撞死!有種別再折磨我!”

悍馬慢悠悠駛停在他面前,打開所有車燈。

刺眼的光照中,徐佑川擡起手臂擋在眼前。

聽見車門開的聲音,他急急偏頭看了過去。

看清後座不緊不慢下來的人是徐斯衍後。

徐佑川霎時瞪大眼睛,愣怔在原地。

而駕駛位下來的司機是肖白,挺朝氣蓬勃一總裁助理,竟然還擅長越野賽車,每次剎停車子都在徐佑川腦門前一寸。

徐佑川這段時間意氣風發,在外幾乎橫着走,他剛才想了一圈自己得罪過的人裏誰會做這種瘋事吓唬他,甚至想要他命。

卻怎麽也沒想到徐斯衍身上。

徐佑川整個後背都冒出了汗,夜晚野郊的風一吹,他整個人都在瑟瑟發顫。

“徐斯衍,你他媽就是個瘋子!”

人前一副溫淡緘默,背地裏卻綁架他甚至開着車來撞他,比他媽周家老二還要瘋!

徐佑川想起剛才依舊一陣後怕,他強撐着怒意耿直脖子罵道:“好歹我是你哥,你還敢弄死我不成!”

“弄死你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倉庫忽明忽暗的光打在徐斯衍棱角分明的側臉和冷峻的眉峰。

“把你往這倉庫一埋,廢土一填,等別人挖着你時,你早已經骨肉腐爛。”

徐佑川倏地睜大眼睛:“你,你敢!”

徐斯衍慢慢走到他面前,溫淡眼眸居高臨下睨他,嗓音壓至極點,“再提一句她,你看我敢不敢?”

徐佑川脖頸一僵,身體恐懼後仰,身上血淋淋的擦傷痛感劇烈襲來。

至于這個‘她’是誰,彼此都明白,徐佑川深深後悔不該去觸他的逆鱗。

不等徐佑川再噴話,肖白掂了掂手裏的棒球棍,直接給了他一個悶棍……

-

徐佑川再醒來時又回到自己停在酒吧的車裏。

他一下從座椅上彈跳坐了起來,第一時間摸了摸自己身上,他沒變成一攤爛泥,也沒缺胳膊少腿。

昨晚恍若一場噩夢。

可他這滿身的灰,手肘腿上大面積血淋淋的擦傷都在告訴他那不是夢!

徐佑川握拳猛錘了下方向盤,刺耳的喇叭聲驚得路人紛紛看過來。

徐佑川立刻開車回了徐公館。

瞧他滿身狼狽,徐遠瞻蹙眉不悅,“今天是集團的高層例會日,你不去主持,弄成這個樣子跑回來幹什麽?”

“集團集團,爸,你的眼裏就只有集團嗎,你兒子要被你另一個兒子撞死了你不管?”

徐遠瞻淡然睨他,“你不是還好好的,聲若洪鐘氣勢沖天的,死不了。”

徐佑川怒道:“爸——”

徐遠瞻打斷他,揭穿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老三年初那會兒腿傷骨折難道不是出自你手?”

徐佑川一噎,撇開視線,“……那是明家那小子開車撞的他,跟我有什麽關系。”

“別以為我老了,身在徐公館就不知道你在外頭做的事了。”

徐遠瞻冷哼:“你推出楊四消滅了證據又如何,老三已經把這筆賬算到你頭上,左右他也出了氣,你們就算扯平。”

“怎麽能扯平,他差點就——”

徐遠瞻直接抓起桌上茶杯擲了過去。

徐佑川吓了一跳,縮着腦袋下意識一躲。

徐遠瞻耐心耗盡,沉下臉指着他斥道:“好好一個集團被你弄得烏煙瘴氣你不去管,整日就知道混跡酒吧跟人掐尖打架!”

“老二,你要是還穩不住人心,我能換下老三,也能換下你!”

徐佑川動了動唇,沒再敢吭聲。

他看着地上破碎的茶杯碎片,憤憤地握緊拳頭,“……我知道了。”

徐遠瞻行至窗前,看着花園裏疾馳開走的跑車,眸光閃過一抹晦澀不明。

“老二這是又要去裴家。”

徐遠瞻冷哼,“他到底是姓徐還是姓裴!”

“老二一上任,老大就借口帶着老婆孩子去度假,老三那邊也安安靜靜。”

徐遠瞻眼底閃過一絲困惑,轉頭問道:“老三最近真的什麽事兒都沒辦?”

管家點了點頭,溫聲颔首,“是,三公子最近一次出門也只是去了趟花卉市場,搬了幾盆盆栽回來。”

徐遠瞻眼眸微眯,“老三怎麽會按兵不動,集團那些忠心他的人都快被老二清理幹淨了,他也不管?”

管家:“也許,三公子是還記挂着明小姐,暫且無心應對吧。”

集團留下的可不就剩裴士元和徐佑川的人,三少爺這一招示敵以弱,釜底抽薪,就讓暗處的敵人全部浮到水面。

管家暗暗揚唇,看來他這新主是擇對了。

-

寧城的夜晚有着獨屬于小鎮的安靜,不到晚上九點,外邊的街燈店鋪便已經關了大半。

明舟從醫院離開,走在路上忽然察覺小腹有些脹痛。

她的生理期似乎就在這幾天,轉頭便往另一條街的超市走去。

住所樓下,不同于以往空蕩蕩的小巷,那邊的樓道口竟然停進了一輛黑色的邁巴赫。

車身是那麽的相似。

一瞬間,被刻意壓在心底的回憶湧上心頭,明舟眉心猛地一跳,各種情緒席卷而來。

她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識走前幾步,被樹影遮擋的牌照慢慢顯露了出來。

并不是京A牌照的車子,而是寧城本地的。

“……”

霎時間,一股無言以對的狼狽感當頭澆下。

明舟腳步一頓,暗暗自嘲起來。

幾個月的若無其事,所有的淡然在這一瞬間化為泡影。

她在期待什麽呢。

即便徐斯衍來了又如何,她在他面前除了慚愧還有什麽……

-

晚上洗完澡,明舟的生理期果然來了。

許是最近作息和飲食都不太規律,她這回肚子疼得格外厲害。

蜷縮在床上滾了兩圈,還是忍不了,抱着小腹拖着身體下床,用燒水壺接水。

等水燒開,放涼,又是一個寂靜而漫長的過程。

她恍惚想起,那次在靜安苑不小心碰上生理期,徐斯衍事無巨細,給她買了一大袋的東西回來。

後來每個月到了那個日子前後,徐斯衍都會把紅糖從餐櫃裏拿出來,擺放到桌上顯眼的地方,好讓明舟看見後自己給自己沖泡。

那會兒是彼此開始同居的那段時間,他的關心總是掌握着分寸,潤物無聲那般。

漸漸地,徐斯衍開始親自動手給她沖泡,還會特地放到不那麽燙,溫溫的狀态再拿到沙發上給她喝。

再後來,她有一回生理期前和宋幼寧嘴饞吃了冰淇淋,導致那次疼得特別難受。

晚上蜷在被子裏,迷迷糊糊時,她感受到他溫熱的掌心貼到了她的小腹。

他輕輕地幫她揉着,不适感逐漸減輕。

她在他懷裏安然地睡了過去。

過往點滴在腦海中浮現。

明舟淡淡垂下眼眸,端起手裏還冒着熱霧的水杯抿了一口。

她明明喝的是紅糖水。

可為什麽,整個喉嚨都是苦澀的。

-

十一月在寧城仍舊屬于夏季末。

在這個天氣很好,陽光明媚,不冷不熱的季節,父親最終不敵疾病,永久地阖上了眼。

明舟雙眼紅腫,和姑姑抱在一塊兒無言落淚。

這幾個月來,她一次次的接到病危通知,心一次次被懸吊在半空。

如今臨到了,反倒能在悲切的情緒中稍稍緩過勁頭來。

“自從你父親病重後,我和你姑父就開始準備,咱們寧城地方小,人口也不多,就那一座陵園。”

姑姑擦了擦眼淚,娓娓道來,“陵園那邊一直沒排到位置,不過自從你回來之後沒多久,那邊忽然就聯系了我,我跟你姑父就趕緊預訂下來了。”

姑姑拿出一張銀行卡,“你父親留的那筆錢還剩下一點,都給你。”

明舟沒要那筆錢。

父親自從離婚後,孤家寡人,一直都是姑姑一家在幫襯照顧,父親住院後,也是姑姑多番打點操持。

她不太圓滿的原生家庭也不全是不幸。

有一直等待她回家的父親,有和藹親切的姑姑。

明舟懂得苦中作樂,經此一遭心中更是充滿了堅強的力量。

而且她自己也有能力賺錢。

一周後,父親下葬,墓地在陵園一處風水極好的位置。

“父女團聚一場,全了你爸的心願,他走得很安心。”

姑姑安慰她說:“好孩子,你回去上學吧,好好走你自己的路吧。”

從陵園離開,明舟又回醫院辦了些手續。

自從父親去世後,紀醫生便被調了回去,一來一回,時間巧合得仿佛是專門為她父親而來。

明舟和趙醫生以及幾個一直待她很好的護士們告別。

晨晨抱着她的腰分外不舍,“舟舟姐姐,我還會再見到你嗎?”

明舟目光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腦袋,“晨晨好好讀書,等你考上京市的大學,我們會再見的。”

再度走在從醫院到出租房的路上,明舟仰頭望着燦爛刺眼的日光,從三月到十一月,宛若似夢一場。

退租那天,明舟收拾出來的東西只有一個小背包,來時孑然一身,離開時仍舊孑然一身。

姑姑把她送到車站,眼眶通紅地跟她擁抱。

-

京市的十一月已經步入冬季。

加上今天恰好下雨,溫差明顯。

明舟滿腦子因為飛機越靠近京市上空就越混亂的思緒也被凍清醒了。

她一個穿着薄開衫的人出來,與機場的其他人完全不是一個畫風,她低估了南北方的氣溫差異。

這邊沒有直達A大的車子,明舟環抱着雙臂走出外邊準備打輛車。

誰知才走出外邊的服務區,迎面便是一個大大的熊抱。

宋幼寧撲身過來,一把将明舟結結實實地抱住,嗷嗚着道:“舟舟你終于回來了!”

“我摸摸,天吶,你瘦了好多!”

宋幼寧手往明舟後腰蝴蝶骨摸,只覺得分外咯手。

明舟這一遭歷經親人生死,眉間醞出一股堅定淡然之态,原本的鵝蛋臉也消瘦許多,鼻梁細挺,一雙明亮的眼睛變得更大,不笑時多了些骨感的冷豔氣質。

“……幼寧?”

明舟保持兩條手臂張開的姿勢,呆呆地看着面前人。

“你怎麽會在這?你是特地來接我的……?”

明舟擡眸往外看,發現不遠處的私家車位等候區裏停着一輛黑色幻影。

周允澈靠在車門前,黑色長款大衣半敞,兩指夾煙。

宋幼寧紅着眼猛點頭:“嗯,我等你好久了!”

宋幼寧看明舟穿得單薄,趕緊脫了自己的毛衣外套給她披上。

那邊,周允澈掐滅煙,邊走過來邊解了自己外套披在宋幼寧身上,“先上車再說。”

“對,舟舟我們快上車,外面好冷。”

開門落座後排,宋幼寧道:“周允澈,你把擋板升上去,我和舟舟要說悄悄話。”

“知道了祖宗,你趕緊把眼淚擦擦。”周允澈把手上一個紙袋子遞過去。

宋幼寧接過紙袋,從裏面拿出兩杯溫熱的奶茶。

一杯遞給明舟,“你愛喝的三分糖牛乳抹茶。”

明舟讷讷接過,眼眶忍不住一澀,“你還記得。”

“我當然記得了,”宋幼寧握小拳故意輕輕錘她,“你說走就走,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微信,我真怕以後都見不到你了。”

宋幼寧是宋家周家寵着長大的,就沒經歷過這種悲傷的分離,說着說着眼淚又冒了出來。

周允澈啧了聲,遞了盒紙巾過去,才升起擋板。

明舟聽着宋幼寧絮絮叨叨說着她休學後學校裏發生的事。

明舟問她,“對了幼寧,你是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來的?”

宋幼寧道:“我一直都有讓周允澈留意你的信息,你買了回京市的機票,有人通知了周允澈,你在那邊一登機,我就在機場這裏等着你了。”

明舟聞言,一些思緒蔓延開來。

既然周允澈能查到她的航班信息。

那……徐斯衍呢,他會知道嗎。

明舟握着手裏的奶茶杯喝了口,視線有意無意地瞥向窗外。

路過的車子沒有停留,周圍也沒有任何她熟悉的車子停在附近。

她淡然收回視線,垂睫。

也是,離婚協議都簽了,他們早就成了陌生人的關系。

他又怎麽會關注她有沒有回來。

-

擋板升起的空間裏,後座的人也同樣聽不見前排駕駛位的聲音。

周允澈拿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人接着了,你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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