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Chapter64
Chapter 64
再次見到覃鳳聲時,霖慈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覃鳳聲一副胡子拉碴的模樣,瞧着比霖慈都頹廢。
他似乎從未在她的面前展露過這一面,對生活毫無辦法的一面。霖慈忽然察覺,在她的印象中覃鳳聲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忍不住心疼,霖慈起身跟他倒水。覃鳳聲卻将她按住,冷酷示意道,“霖慈,別忙了,咱們速戰速決。”
霖慈身形頓了一下,點點頭沒說話。
她知道,低三下四與覃鳳聲從無關聯。他既然這麽說,就是已經下定決心,無關痛癢,只求快刀斬亂麻。
覃鳳聲顯然有備而來,盡管神色憔悴,但說起後續相關事項仍舊很有條理。霖慈只是安靜聽着,無論覃鳳聲說什麽都只有點頭的份。
“資産方面,比較麻煩,還得整理一段時間。不過反正現在還在離婚冷靜期,不着急。等整理出來,我會把資料傳給你的。”覃鳳聲雙手交疊在桌前,冷靜地望着眼前的女人,“這套房子就留給你吧,你就安心在這裏住着。”
“沒事的。我已經在找房子了。”霖慈窘迫解釋。
“沒必要,霖慈,咱們不是一早在婚前協議裏就約好了嗎?”覃鳳聲目光牢牢盯在她的臉,眼底譏諷盡現,“霖慈,可別在這個時候告訴我,當初嫁給我是為了愛情。”
霖慈還有什麽好說的。
覃鳳聲氣定神閑慣了,即便手中資料還不算充足,但仍舊是認認真真跟霖慈讨論了大半個下午。
眼瞧着指針指向快五點,覃鳳聲也起身告退。霖慈遲疑了一下,“吃個飯再走吧。”
覃鳳聲環顧四周,冷鍋冷竈的,再說了,霖慈剛剛恢複健康。他擡腕看看表,“走吧,我接你出去吃。”
霖慈的心顫痛——這是之前她和覃鳳聲之間使用率最高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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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好的時候獎勵,心情不好的時候安慰,覃鳳聲總愛拿吃的哄她。
覃鳳聲說起這話時,總是尾音帶笑,像只洞悉人性的肥碩老貓,坦然地将自己的尾巴纏上霖慈光|裸的腳踝。
霖慈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兩人上了車,都沒說話。車輛發動,剛才還在聽的車載音樂再次播放起來。是《Tightrope》,聽得霖慈肝顫。
那夜海上大雪,他将她摟在懷裏隔絕風雪。回房缱绻之餘,耳朵裏斷斷續續的都是《Tightrope》。
意識總是延遲于事實,直到此刻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或許,那一刻是他們彼此最相愛的一刻。只可惜,事實具有時效性。
回過神來,卻發現路虎一路往城外開去。
霖慈疑惑,“欸?”
還沒說話,卻聽覃鳳聲在左耳道,“霖慈,什麽都別問。就當咱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極具殺傷力,這四個字一出口,霖慈的眼眶就濕潤了,她偏頭望向車外——車子已經開上了立交橋,靠吞噬人類愛恨的巨大城市巨獸漸漸遠離。
霖慈按下車窗。今天Z市氣溫不低,冬日陽光正好,風裏已經有了些許春的意味。
又是一年啊,霖慈坦然地背對着覃鳳聲流淚了,沒關系,她可以把這些歸責于惱人的風。
孰不知,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的發絲在車廂內翻飛,三兩發絲輕輕在覃鳳聲眼前飛舞。
覃鳳聲下意識想抓住,伸手卻是無果。
片刻遲疑恍惚。
人生皚皚,電光朝露。
車在一海邊酒館停了下來。
現在是淡季,海邊人不多。
又正值黃昏,海水泛着粼粼赤色金光,舔舐着海灘,留下層疊泡沫。
兩人臨窗而坐,覃鳳聲仍舊替她拉開椅子,一如他們每一頓尋常的晚飯。一如初遇後的那一天,他将她從無聊嘈雜的派對上解救出來,做了一晚上夢幻浪漫的美夢。
一頓飯吃得相顧無言。
整場飯下來,霖慈都在等待,又或者是期待着覃鳳聲可以說些什麽,來一些變數,如此她也可以說些什麽。然而覃鳳聲似乎并無此意,只是說些淡淡的話。
見霖慈停了筷便說要送她回家。
“要不......走走?”霖慈鼓起勇氣,“覃鳳聲,對不起。”
沒想到覃鳳聲卻拒絕了,他伸手摸摸霖慈的腦袋,“不用跟我道歉的,霖慈。走吧,太晚了,我怕我會舍不得。”
好家夥,話都讓他說完了。
而且,他這話,讓霖慈愈發覺得自己不是人起來。
極其悵然若失的一頓飯。
回來後,霖慈跟尤主編視頻會議讨論稿件時,竟然難得走神。尤主編在那頭喊了兩嗓子,她才反應過來,當即不好意思起來。
尤主編跟她相識這麽久,彼此也算熟悉,如今也不似之前那樣冷若冰霜,還跟她開玩笑,“怎麽回事?你們兩口子一個兩個的,都心不在焉啊。”
霖慈一愣,“尤主編也認識覃鳳聲?”
尤主編點頭,“是啊,個衰仔好識賺錢的咯。事務所好紅火,前兩天不是剛在海外開了新律所?”
霖慈恍然大悟,原來他最近頻繁往返英國是為了開律所的事。和她之前以為的“重操舊業”根本不是一回事,但是如今明白心裏只剩乏味。
都要離婚了,他到底在幹什麽跟自己又有什麽關系。
但霖慈沒想到尤主編跟他竟然也算是朋友,一瞬間千頭萬緒。
尤主編先道,“不過你不要多想,你能過稿靠的是你自己的實力。我又不知道你是他老婆。還是他苦兮兮地偷偷打電話給我,叫我不要折磨你,我才知道。”
原來他在背後還做過這些。
霖慈下意識會心一笑,很難不覺得也會這樣偷偷摸摸的覃鳳聲可愛。
但多少還是會收到她和覃鳳聲關系的影響吧?霖慈無奈地思考片刻,還是将自己和覃鳳聲感情破裂協議離婚的事告訴了尤主編。
尤主編驚訝之餘,也沒說什麽,只說如今是沖獎的關鍵時刻,還是靜心準備手上的畫稿。
霖慈點頭,談起以後的打算來——這段時間她實在精疲力竭,重壓之下總覺得什麽都不順利。如今唯一支持她的就是趕緊将最終稿交出去。
之後......霖慈想,她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尤主編也終于松口,“這兩天努努力,稿件周四掃描給我,交了得了。”
霖慈哀嚎,“終于!”
她沒有問尤主編自己獲獎的幾率,一是不想将自己的壓力轉移給她,另一方面是自己本就沒有期待的基因。
所幸還有漫畫。
周三淩晨,霖慈終于将稿子傳到尤主編郵箱。她揉着酸脹到快沒知覺的肩膀,呻|吟着偏過頭去,阿塵也剛完稿,癱在沙發上昏睡過去。
拿過手機,幹幹淨淨的鎖屏界面,顯示時間正是淩晨四點半。
大約是累過勁了,霖慈盡管肉|體疲憊可精神卻十分興奮,索性也不着急補覺,去廚房輕手輕腳給自己泡了杯熱可可,在窗邊的單人沙發上窩了下來。
窗外隐隐有青光乍現。
覃鳳聲就這樣闖入她的腦海裏——
他現在睡得好嗎?
分開之後,有變得幸福一些嗎?
手機震動,一條短信進來——這是航空公司發來的确認短信,顯示霖慈購買的機票将于三天後的下午三點,于G市機場起飛。
這趟航班的目的地在一座溫暖的東南小海島。
島上并無出名的景色,甚至交通都不順暢,但霖慈就看中兩點——四季如春、人跡罕至。島上常住人口不過幾百人,游客幾年難得一見。
很适合靜心。
畢竟,她還得先回趟G市,照例看看盧老師。
卻沒想到,剛進病房,就看到了覃鳳聲的身影。
霖慈有些驚訝,她可是專門挑着覃鳳聲後一天來的呀,他怎麽還沒走。
自從盧老師生病之後,覃鳳聲無論身處何處,每月都會打飛的回去看它。而霖慈婚後也加入進來,覃鳳聲倒沒有刻意要求過,但霖慈還是執意如此。
他們兩人心有靈犀,都不想在盧老師面前表現出什麽。四目相對時一霎那的錯愕被霖慈揮散,霖慈挂起笑走進vip病房。
盧老師每況愈下,她曾偷偷跟霖慈說過希望只在家靜養,不要再做無謂的救護。
“在身上插滿管子,又疼又醜,我實在接受不了。”
晚期的盧老師人瘦如柴,靠在霖慈身上時隔得她心疼。全家人都知道盧老師的想法,可偏偏覃鳳聲不同意,哪怕退讓采取保守治療,可底線也是盧老師必須住在監護病房,他才能心安。
他骨子裏暴力固執的一面終于暴露,随之暴露的還有無措。
盧老師也不再說什麽。
盧老師見她來了十分驚喜,“霖慈?你怎麽來了?鳳聲說你這周加班,我還說你就別忙了。我沒什麽事的。”
霖慈笑,“忙完也沒事,一個人也無聊,想你們就來了。”
話音剛落,霖慈就看見坐在窗邊的覃鳳聲,在盧老師看不見的地方勾起嘴角,露出一絲極其懷疑的冷笑。
霖慈趕緊轉身給盧老師倒了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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