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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似乎比武招親的事觸動了陳父的神經。

他一口氣說個沒完，什麽“女人終究是要嫁人的，整天看那些書有什麽用”，什麽“沒有子嗣我看你老了怎麽辦”雲雲……

繡珠平白被數落，她神色落寞，低頭不語。

此時，陳父才想起席上還有外人坐着，忙向蘇小月道歉：“對不住，哎，我這女兒，什麽都好，就是整天喜歡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收收心。”

亂七八糟的書？

難道是金某梅？

肉某團？

蘇小月知道，有一款着名單機游戲裏，一個特別禁欲高冷的角色書房裏就有一本金某梅，被許多玩家看出來，當做一個梗。

難道，這位繡珠姑娘，也有如此愛好？

飯後，蘇小月抱着“姐妹之間讨論一下閨房小秘密”的心态去參觀了繡珠姑娘的讀物。

《資治通鑒》《水經注》《齊民要術》《天工開物》……為什麽還有《母豬産後護理手冊》《C語言從入門到放棄》。

見蘇小月一本一本地看着她的書不說話，繡珠有些不好意思：“我娘走得早，我爹總是不在家，我自己偷偷扒在學堂的牆外聽先生上課，才識得幾個字。

後來先生走了，臨走前，他把這些書送給我，還說我将來一定會有出息的。”

說到這，繡珠無奈笑笑：“可惜，我至今什麽事也沒做成。上山采藥不如我爹，織布繡花不如與我同齡的鄰家姑娘。看了這許多書，在文字一事上也不及書坊裏那些無名作者寫得勾人心魄。”

她輕聲嘆息：“偏生相貌平平，連嫁個好郎君都做不到，真不知活着有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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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小月不擅勸人，社畜多年，她習慣有事解決事，解決不了就提高自己的能力，如果提高不了，那就換個方向，全部都是硬核處理法。

溫言軟語勸人想開點之類的事，她活了這麽多年，還從來沒幹過。

“你整天就在這個小鎮裏待着，機會當然不會多了，出去轉一圈，街上碰到的全是認識的人，就算是男人，也沒有什麽一飛沖天的機會啊。”

陳繡珠被她說得有些心動，她想了想：“繡坊的盧三娘說三天之後，她要進城，還問我要不要同去。”

“去啊！幹嘛不去！試了也許會失敗，不試一定會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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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就是好！

平日陳父進城賣藥草，太陽還沒升起，就得背着沉重的藥筐出發，一刻不歇的走到中午才能走到永寧城。

盧三娘叫了一輛大騾車，兩輛大青騾跑得又快又穩，不過一個時辰，便到了。

進城之後，盧三娘去老客戶家裏一一拜訪，蘇小月與繡珠去尋找比武招親的擂臺。

擂臺附近的酒樓都擠滿了人，特別是有一間酒樓位置特別好，坐在二樓雅間就能将擂臺上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只是雅間比坐在外面要多花一筆錢，陳繡珠面露難色。

“來都來了！我請客。”蘇小月非常豪邁。

去山裏摘影草的那一晚，她還順便裝了許多月靈石，随便賣掉一塊，就足夠進一百次雅間。

窗外聊天的聲音叽叽喳喳，透過打開的窗子，一字不漏地傳進蘇小月的耳中。

“堂堂鎮南王爺家的郡主，怎麽會比武招親？”

“你是外地來的吧？這位郡主，不愛紅妝愛武裝，當初永寧被圍的時候，老王爺身受重傷，是她披甲執戈，三日不眠不休，死守北門，一直拖到了援軍趕到。”

“啊，她這麽厲害，以後誰娶她，還不得一天被她打三頓？”

有人問道：“你爹沒事一天打你娘三頓？”

“我娘溫柔端淑，我爹為何要打她？”

“那麽娶了郡主的人，為何就得惹事生非，自己讨打？”

那人被說得縮了縮脖子：“反正我是不會娶郡主的，管不住她。”

此處站着的不少人都是來參加比武招親的，聽見他這麽說，頓時哄堂大笑：“快撒泡尿照照，說得好像郡主會嫁給你一樣。”

“就你這小細胳膊，老子一只手就把它給擰折了。”

繡珠聽了下面的談話，輕聲道：“這裏的男人們，對女子倒是很尊重。”

蘇小月嗤笑一聲，拎起茶壺，為繡珠面前的茶杯倒了八分滿，又給自己倒上：

“你看見周圍王府的侍衛沒有？”

距離比武招親的時間已經很近，擂臺附近已經布滿了王府侍衛，他們個個身配長刀，身穿盔甲，精神得很。

繡珠掃了一眼，不解：“看見啦，怎麽？”

那個男人敢如此說話，就說明在這裏，言論還是比較自由的，不至于一句不對就要殺頭。

“若是這群人中有人當真做了郡馬，王府侍衛聊天，說曾有人當街辱及郡主，而這位郡馬當時一言不發……人傳人，不定哪天就傳進郡主耳朵了。”

繡珠不愧是讀過《資治通鑒》的女子，蘇小月這麽一說，她頓時明白了。

她情緒又有些低落：“蘇姐姐，我白讀了這麽些書，竟想不到這些。”

“沒什麽，你不過是需要實踐，便是太子，也得先跟着皇帝身邊聽政，才能繼位理事呀。”蘇小月笑笑。

幾聲鼓響，原本喧鬧的擂臺附近，頓時安靜下來。

遠遠的，便看見鎮南王爺與郡主的儀仗浩蕩而來。

別的公主郡主坐轎，這位鎮南郡主偏生騎在高頭大馬上，她眉目濃豔，燦若牡丹，比尋常貴女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霸氣。

一襲深紅色勁裝，袖口腰間滾着金色的花紋，如同夏日傍晚的火燒雲。

蘇小月看見她的臉，心中陡然一陣激動，這是她畫的！

當初她見了郡主的人設，非常喜歡，便強烈要求交給自己來畫，來回反複斟酌，主動加班了好多天，最終出了這個人設圖，也是整個demo中，完成度最高的一個人設。

高臺上，有長史官高聲宣布比武招親的規矩。

大致意思很簡單：想娶郡主的就自己上來，跟其他想娶郡主的人打。

直到再也沒有人上來的時候，最後那一人就跟郡主打。

贏了郡主，就能娶郡主為妻，做郡馬。

規矩宣布完，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第一個跳上擂臺。

他的衣服款式很簡潔，且省布料，他也不吝啬向衆人展示他強健的肌肉。

“真傻。”蘇小月評價。

像這種車輪戰，第一個上去的人比後面上去的吃虧太多。

果然，他在第三場中就敗下陣去。

蘇小月在人群中，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辛凱。

他還是那副周一早上被迫起床上班的喪喪表情，與旁邊那些滿臉亢奮的男人們完全是兩個世界。

蘇小月非常能理解，對他來說，這就是一個卡着怎麽都過不了的主線劇情，總是打不過去，擱誰都受不了。

擂臺上打得熱鬧，而坐在高處的郡主卻根本沒有看擂臺，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臺下的人群，好像在尋找什麽。

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她想要的人。

之後，她就像廟裏的大菩薩一樣，垂着眼皮，無悲無喜地看着擂臺。

又過了一會兒，臺上站着的人已經很久沒有換了，連戰23人，第二十三個人，是被他高舉着扔下擂臺的。

有人認出他;：“安平王世子。”

按說安平王府與鎮南王府同屬異姓王，在朝中平起平坐，何況近年來，安平王深受皇帝器重，經常進京，比起鎮南王這種常年在邊陲之地的王爺，高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多少貴女都願意嫁給安平王世子，他竟然會跑到這裏來參加比武招親？

看來他對鎮南郡主是真愛了。

安平王世子在臺上站了半天，也沒有人再上來。

他轉身面向高臺，沖着郡主露出微笑：“郡主，若你願嫁我為妻，我必一生一世珍你重你，生死相依。”

這番表白引得臺下一片起哄：“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郡主的表情沒有變，只是平靜地看着一旁的計時香。

若香燃盡，仍未有人上臺挑戰，郡主就得履行諾言，與他一戰。敗了，則要嫁給他。

郡主面沉似水，那邊王爺卻高興得直搓手：“沒想到，他也來了，很好很好，你們打小就認識，也算知根知底，家世根基都夠得上……”

郡主沒有吱聲，一雙眼睛還是盯着香頭上那一點火紅。

蘇小月看見人群中的辛凱動了，他撥開衆人，向擂臺擠過去，忽然，有兩個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一人對他說了幾句什麽，辛凱搖頭。

另一人又說了幾句，辛凱還是搖頭。

下一秒，辛凱就被其中一人捂住口鼻，眨眼的功夫，他就閉上了眼睛。

兩人扶着他，将他帶離現場。

周圍人以為他只是站久了昏倒，并沒有在意，還體貼地讓開一條道。

兩人将辛凱扶到一處無人的角落，便将他扔在地上，其中一人還吐了一口唾沫：“呸，跟我們世子争，不自量力。”

正要轉身離開，忽然聽見一個少女帶笑的聲音：

“随地吐痰，是會受到懲罰的。”

空氣中不知何時彌漫着異香，兩人只吸了一口氣，便倒在地上，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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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凱是被辣醒的，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蘇小月的臉。

“醒啦？”

感覺怎麽樣？能上了嗎？”蘇小月笑咪咪地看着他。

辛凱閉了閉眼睛，從腰上摘下來一塊玉佩，上面刻着“素雪”二字。

“一會兒，我要是死了，你就拿着這塊玉佩去素雪幫，就說是我家屬，他們會把一個小包裹給你，裏面是我寫下來的這個世界的一些設定，僅供參考，也許改了。

天香門一直與世無争，這次你回去之後，就不要出來，好好在裏面待着，能平平安安，好吃好喝的活着。”

蘇小月聽他這話不對勁：“你不是死了也能複活嗎？怎麽跟說遺言似的。”

辛凱搖搖頭：“我死了之後，雖然會重進游戲，但重進的就不是你在的這個游戲存檔，對你來說，我跟真的死了沒區別。”

“诶？？？”蘇小月這才想起來，單機游戲，如果沒有存檔的話，死了之後，确實得從頭開始。

她在身上尋摸出一只瓷瓶，上書“拔山”二字。

“掌門說，這藥吃了強身健體，要是發現快被打死了，就抓緊吃一顆。想來是好東西。”

蘇小月不由分說，将藥丹按進辛凱的嘴裏，辛凱促不及防咽了下去。

然後，他的表情更喪了。

沒有誰比身為文案的他更知道藥物設定。

拔山，取自力拔山兮氣蓋世。

吃下去之後，會極大的提高人體潛能，相應的，在潛能爆發完了之後，就會虛弱的能被一根稻草壓死。

沒有人護着，那就是死路一條。

辛凱不覺得蘇小月能護住他。

算了，人生自古誰無死，無非早死與晚死。

遺言也算交待完，沒什麽好惦記的。

辛凱邁着如同周一早晨去上班的沉重步伐，向擂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