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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蘇小月定了定神，她都能穿進游戲了，還有什麽場面能吓得到她？

果然如她方才的夢想那樣，五位她最喜歡的美少年用他們最溫柔最體貼的方式在她身邊，哄她開心。

那些方式都是原故事裏被稱為名場面的高甜，是她無數次把自己代入的場景。

并沒有超出原劇情之外的行為發生。

既然是正經能在大衆平臺上播的劇，那也不會有什麽裏番情節。

在這裏，除了沒有辛凱，一切都很正常。

去酒樓吃喝，也是要付錢的。

女人進青樓，也還是會被攔的。

“切，沒出息，反正都是假的，就不能讓我的夢想全部實現麽？”

蘇小月很快便感到索然無味，她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京城是地圖上的重要地點，每一處的建模，都是美術組與玩法組反複溝通的産物，蘇小月對這裏熟的不能再熟。

她在美少年們的陪伴下，走遍了京城所有能走的地方。

沒有任何破綻，就連她故意留下的個人痕跡，都好好的在牆上畫着：一只坐在冰箱裏的大象。

她忽然想到了一處，那是沒有設計的地方。

在城西有一個破廟，那只是一個外觀，玩家不能進去，所以，裏面沒有任何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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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破廟門口，門果然打不開，她找來一架梯子，攀上廟牆。

果然，在牆後，是一團黑。

黑得像海底深淵，像黑洞，好像跌進去，就出不來。

根據此前的經驗，這個世界裏，是不會出現這種超出正常狀态的東西。世界已經在自我修複和進步，破廟也會是一個正常的地方，哪怕是被拆了，或是變成了其他建築，也都正常。

蘇小月确定，現在她所在的世界，是從她意識裏提取出的認知。

她不知道的東西，在這個世界裏也無法建構。

“各位，拜拜~見到你們我很高興，回去以後，我會多畫一點你們的同人故事。”蘇小月向美少年們揮揮手，縱身跳進廟牆後的黑暗中。

蘇小月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就站在那個破廟前，廟門大開，裏面的陳設就是普通破廟标配：落滿灰塵的香案，殘破且挂着蛛網的菩薩已斑駁不堪……

身旁站着辛凱，他雙手抱在胸前，困惑地看着那廟：“這廟有什麽典故？我肯定沒寫過在這裏發生的事情。”

“我剛才都幹了些什麽？”

辛凱說：“你好像見到了鬼，然後就到處跑，一會兒去酒樓，點了一堆吃的，居然還會付錢。然後去青樓，被人趕了出來……最後跑到這裏來，找了個梯子爬上牆，跳下去，又從裏面走出來。我還以為裏面有寶藏。”

原來，在那個世界裏做的一切，其實在這個世界裏都會真實地做一遍。

附加的夢想是假的，想要的東西是真的。

蘇小月将方才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其他人大概就會一直沉浸在幻境之中，如果不是這個廟有破綻，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出來。”

辛凱摸了摸鼻子：“阿Q式精神勝利法，居然實現了嗎？羅摩教還真有點東西。你感覺到，是藥物作用，還是別的精神控制法？”

蘇小月搖搖頭：“我不知道，沒有感覺到任何異樣。”

想知道羅摩教在搞什麽，蘇小月就得弄明白，他們打算怎麽控制其他人。

八卦消息這種事，就算不去刻意打聽，只要留神，它總會從四面八方擠到耳朵裏來。

蘇小月很快就知道有一戶富商家，原本婆媳關系非常緊張，富商受不了了，他聽說信奉羅摩教有助于改善婆媳關系，便分別将老媽和老婆送去香雲閣。

現在，全家上下一團和氣。

蘇小月萬分好奇，正巧那富商家要丫環，她便跟着混進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被分撥到婆婆房中聽譴。

不得不說，這個老婦人，實在是能折騰。如同一個重症強迫症晚期患者，雖說平時不會随便打罵，但是各種細碎的規矩，光是聽，就讓人心煩。

好在蘇小月一個新來的，只是粗使丫環，不用在房裏整天陪着她。

次日一早，兒媳婦按規矩，過來請安。

老婦人各種挑剔，一會兒說她頭發不整齊，一會兒說她穿得太花哨，不像個正經婦人。

兒媳婦滿面笑容，非常開心地回答：“太太果然厲害，這是京中最時興的飛仙望月髻，從宮裏傳出來的呢。”

又回道：“太太好眼力，這身衣服花樣，就連皇後都穿。”

老婦人聽了兒媳婦的話，居然沒有暴跳如雷，而是神色緩和，就好像剛才媳婦不是在怼她，而是真的在誇她。

最後兒媳婦滿面春風的走了，老婦人也神色平和的起身去花園裏散步。

兩人仿佛在說同一件事，又仿佛雞同鴨講。

真不知道在這兩人的腦海中，到底聽見了什麽。

這種無傷大雅的家庭小矛盾，能用這種裝聾作啞的方式化解，倒也沒什麽大影響。

但是，世間的事，可以都這樣自欺欺人來解決嗎？

蘇小月很快找了個機會溜走，把她看見的事情告訴辛凱。

“幻術大師啊？”辛凱摸摸鼻子。

努力想要控制人心的，都不是想混口飯吃這麽簡單，一定有什麽大陰謀。

“羅摩教是想統一世界，是想稱霸地球？”蘇小月想起最傳統的反派夢想。

辛凱回憶了一下：“在原本的設定裏，羅摩教是想成為國教，也就是在精神上控制這個國家世俗意義上的人。”

“這麽低端！”

蘇小月驚呆了，仿佛聽見有人拿到機器貓的任意門之後，只想着上班可以多睡半小時。

還不如她在香雲閣裏第一次提出小願望。

辛凱清了清嗓子：“視野決定夢想。”

“你做的設定吧？”蘇小月笑着問道。

“第一個boss夢想就這麽大，以後的boss只能像滅霸那樣打響指了，那再往後boss要怎麽辦？”辛凱振振有詞。

蘇小月沒有再嘲笑他，她望着窗外的熙熙攘攘：“這是現在已有版本裏的boss，也許幹掉它之後，就能回家。”

辛凱本想說：“說不定世界已經進化出了新boss，幹掉一個還有一個，子子孫孫無窮匮也。“

可是，他看着她的側臉，一向神采飛揚的蘇小月，此時眉宇間帶着惆悵，莫名地讓人有些心疼。

從他嘴裏冒出的話是：“嗯，別擔心，我會和你一起搞定這事的。”

連他自己都驚訝，哎喲我的天，我什麽時候這麽精神了？

羅摩教既然想要做國教，那必然會滲透到皇帝身邊。

皇宮可不比富商家的門檻那麽低。

進宮的路數就那麽幾條：

第一條：女當宮女或妃子，男當太監。

辛凱拼命搖頭。

第二條：考科舉，當官。

本着反正是做夢，不如做大一點。

游戲在設定的時候，考試的時候男女平等。

只要想，都能來考。

然而……

蘇小月和辛凱對繁體字的能力，僅限于讀，寫只能寫幾個。

最要命的是，兩人的毛筆字水平也就停留在小學的大字課。

都屬于被閱卷官看見了，就要“叉出去”的地步，更別提考上了。

第三條：走專業的道路。

蘇小月是天香門人，善醫能藥，可進太醫院。

辛凱是素雪幫門人，懂天文地理，可入欽天監。

亮出門派身份之後，兩人各自被當做上賓迎進門，直接由禦醫令和欽天監正出題。

專業考試對兩人來說非常簡單，只略施小計，便成功入職。

入職簡單，開工很難。

千年社畜辛凱在游戲裏逍遙了沒幾天，又被迫上班。

欽天監一整天都得有人盯着天象，計算星軌，觀察異星。

在這個世界，欽天監已經可以計算出日月食的周期，知道那是客觀規律，讓辛凱連裝逼的機會都沒有。

蘇小月就更慘了，太醫院，那是什麽地方。

“陛下，娘娘病重！”

“來人，宣太醫，若是治不好她，我要你們全部陪葬。”

“陛下，太子病了！”

“來人，宣太醫，若是治不好他，我要你們全部陪葬。”

蘇小月跟着當了幾回陪葬人，都聽麻木了，皇帝說了上句，她就在心裏對下句。

甚至吐槽那幫文案一點都不走心，臺詞居然都不換個新鮮的。

終于有一天，宮裏有個久不見君面的妃子昏迷不醒，心跳與脈搏都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

太醫院衆人用盡方法，也無可奈何。

好在這并非帝王寵妃，不必擔心“我要你們陪葬”。

太醫院努力了幾回，便打算放棄。

蘇小月挺身而出：“請讓我試試。”

那些須發皆白的老中醫雖然知道她是天香門弟子，但也并不怎麽信任她，畢竟這麽年輕，她能治過幾個疑難雜症。

不過反正眼看着人要不行了，死妃當活妃醫，連皇帝都不知道在他的宮裏，還有這麽一個妃子就要死了。

治好了可以當案例，治死了也沒壓力。

老太醫們便同意讓蘇小月去治。

蘇小月對妃子進行全身檢查之後，發現她生命體征正常，仿佛只是進入了休眠。

“不會也在幻境中吧？”蘇小月心中嘀咕。

她對這位妃子進行全面調查，得知她是一位京官的女兒，一年前剛進宮，進宮後侍寝過一回，然後，就再也沒見過皇帝的面。

蘇小月想起，一年前，羅摩教已經在京中散播開。

莫非，她也是信羅摩教的？

可是，在宮中，她并沒有機會接觸到外人，更不可能去香雲閣見到那尊神像。

這妃子不得聖寵，身旁的宮女太監本來就少，更是拜高踩低，平時都去奉承別的宮妃，想跳槽。

蘇小月問了一圈，都沒人知道她在昏倒當天發生了什麽。

打破幻境有三個方法：第一，她自己認識到那是幻境。第二，有人進入幻境把她拉出來。第三，制造幻境的人放棄。

指望妃子自己認識到這是幻境不太現實。

蘇小月也不是精神科大夫，她忽然想念厲楠，專業對口。

沒辦法，只能想第三個方法。

蘇小月借口需要封閉治療，命令宮女太監不許入內，他們正樂得清閑，瞬間走了個幹幹淨淨。

妃子的房間不大，只有一些小盒子小箱子。

蘇小月把整個屋子翻了個底朝天，終于在一幅畫後找到了一個暗格。

格中赫然供着一尊手掌大小的羅摩天尊像，前面供着寸許長的線香，煙氣還未散盡。

蘇小月想起在羅摩教舊日遺址裏賣香人的說法，搖搖頭：“這麽小的路由器，居然也連上了天尊的wifi。“

她擡手，重重将羅摩天尊像砸在地上。

“咔”的一聲響，神像的腦袋與身體分家。

神像被毀壞後不過片刻，那妃子慢慢睜開眼睛，望見坐在一旁的蘇小月，也不詫異，平靜地問道：“陛下何時走的？”

再轉頭，發現碎在地上的羅摩天尊神像，她暴怒跳起，擡手就要扇蘇小月耳光。

蘇小月輕巧一讓，避開了這巴掌，同時抄起桌上的銅鏡，遞到她面前。

銅鏡中，照出一個形容枯槁，蓬頭亂發的女人。

妃子尖聲驚叫，失手打了銅鏡：“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陛下，陛下明明誇我貌如牡丹，豔冠京華，他……”

蘇小月知道跟情緒激動的人說什麽都白瞎，簡單粗暴地對着她的臉灑了一把安神藥粉。

妃子漸漸冷靜下來，她還是不能接受那樣大的打擊，神情恍惚，呆坐在床上。

蘇小月給她遞了杯茶：“你這幾天，都在幹什麽？”

妃子雙眼發直，怔怔道：“我就在這裏，陛下天天前來，寵幸于我，他說我們要生好多好多個孩子，還要立我兒為太子，讓我的女兒風光大嫁……”

蘇小月微挑起眉毛，這妃子想得還真多，這才幾天功夫，已經把兒女都給安排好了。

她要是真得寵，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全部聽下來，總結成一句話：妃子這些天都在跟皇帝過着沒羞沒臊的生活。

而這一切的起源是……

“既然你看見了，告訴你也無妨。

我入宮之前，便與母親信奉羅摩天尊。它會在最苦難的時候，給予希望。

宮中只許拜佛與拜老君，羅摩天尊像若是拿出來，恐會被人說做厭勝之術。我便不敢……

前些日子，我喚人想喝一口熱水，全宮上下，竟無一人。我心中難過，便将羅摩天尊請出，沒想到，竟然真的很靈驗。

當晚，陛下便來我宮中，狠狠訓斥了那群奴才。”

妃子說到這裏，臉上又浮現出笑容，仿佛在回味有人為她出頭，有人為她撐腰的快樂。

她又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羅摩天尊像，神情轉為痛苦：“為什麽要讓我醒來？如果一直這樣睡下去，那該多好。”

“不吃不喝會死。”

妃子苦笑道：“如果過得不快樂，活着又有什麽意思？”

“活着可以再找別的樂子。”蘇小月對心理治療沒有什麽心得，完全是按她自己的想法來。

只要塌房的速度趕不上爬牆的速度，就無所謂。

妃子嘆息：“身在深宮，無處可去，便是其他宮妃，也甚少往來，能有什麽別的樂子。”

“可以寫，可以畫，把你想的，假托個名頭寫出來畫出來，也比你不吃不喝的想着玩強。”

蘇小月随口這麽一說，那妃子卻似乎聽到了心裏。

回到太醫院，太醫們得知她将衆人束手的難疾治好，紛紛過來詢問她是用了什麽辦法。

蘇小月又不能說把一個塑像砸了就好，她騙了一個瞎話，說那是天香門的獨門秘方。

師門絕密，不可外傳，否則，就是背叛師門祖宗。

衆太醫也沒少給自己留一手，大家彼此彼此，便也沒有繼續追問。

晚上，蘇小月去欽天監找辛凱，想把宮裏的事告訴他，卻聽說他在觀星臺上值班。

觀星臺建在城外，大概有九層樓那麽高，臺上有一個小屋，供觀星人休息，辛凱坐在屋門口，擡頭看着星星。

見蘇小月來，辛凱向她伸手：“這些星星是你畫的麽？幫我畫一下吧，守了兩夜，看得眼都花了。”

蘇小月義正辭嚴：“你身為欽天監員工，怎麽可以偷懶……星圖是我直接從網上down下來的素材，自己畫不得累死了。”

“……”辛凱無奈地望着天，星光燦爛，心情不燦爛：“不是來幫我畫圖的，那你爬九樓上來幹什麽？健身減肥嗎？”

蘇小月拿出從妃子屋裏帶出的羅摩天尊像：“光是拜這玩意兒，就能讓人進入幻境。我試了一下，不是藥物造成的。”

辛凱接過，左看右看，也沒看出什麽。

他将碎裂的神像放在地上，同時攤開手掌，打開一個法陣。

這只是一個平和的探查法陣，但是，在它打開的時候，出現劇烈的互斥現象。

神像似乎在與法陣激烈交鋒。

大滴的汗珠順着辛凱的鬓角往下流。

“快松開。”蘇小月急了。

辛凱努力地搖了搖頭，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被纏上了？蘇小月沒辦法解開相纏的法陣，只能不停為辛凱補藍。

神像沒有支撐太久，它突然炸開，碎片四處迸開。

其中一大塊，瞬間便飛到蘇小月身前，避無可避。

蘇小月本能地閉上眼睛，卻沒有等到疼痛，反倒聽到一聲悶哼。

她睜開眼睛，看到辛凱的身影擋在她面前。

辛凱的胸口重重挨了一下，一縷血絲從他的嘴角流下，他不以為意地擦擦，低下頭，看着被刮壞的官服：“啧，還沒發工資，就要買新衣服了。”

再轉頭看小屋，屋角被另一塊殘片掀開了個洞。

他苦惱地嘆道：“還要賠房子。”

“我來給你上藥。”蘇小月從随身物品中找出最好的藥膏。

辛凱高傲地閃開：“嗐，就這點小傷，不用！”

“你不疼嗎？”

“疼啊，心疼，買衣服加修房子，可能得要我一個月的工資，還要跟工部解釋，你知道欽天監這幫人有多迷信嗎，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值班的時候，把觀星臺給弄塌了，還不……”辛凱沒個正形。

蘇小月氣得用手戳戳他剛才被砸到的地方，正在耍貧嘴的辛凱痛得彎下腰，再說不出一句話。

蘇小月把他半拖半拉的弄進小屋地裏，按在床上，強行把他的腰帶給抽了，撕開衣服。

辛凱有氣無力地任她擺布，嘴裏非常沒有誠意地念叨：“不要啊，放開我，你再這樣，我就要叫啦。”

他的胸口有一大塊青紫，蘇小月用力按了按那個位置，辛凱痛得蜷起身子，冷汗直流。

“還好骨頭沒斷。”蘇小月說，“要是骨折骨裂，有你受的。”

這會兒辛凱才緩過一口氣：“女俠饒命，有話好說。”

“謝謝。”蘇小月認真地看着他。

辛凱沒反應過來：“啊？”

“謝謝你替我擋住。”

“不客氣，正好路過，我就想試試它的爆炸威力有多大。”

又開始了。

蘇小月扯扯嘴角：“試爆炸威力，用你的防禦法陣去試不就行了嗎？”

是啊，為什麽要用身體擋，而不是防禦法陣呢？

明明現在防禦法陣已經升到了最高等級，只要心念一動，就能放出來，幾乎沒有等待時間。

辛凱無力地躺在床上，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當鹹魚太久，忘了我已經這麽厲害了。”

是因為當鹹魚太久，還是因為關心則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