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夢幻泡影19
夢幻泡影19
愛不愛的,裴令宣看開了。他再小一些的時候也以為自己會擁有至死不渝的真愛,但這麽多年過去,心思早就淡了。
無論橫向或縱向對比,年長的、年幼的,陌生的、熟悉的,明朗的、憂郁的,躺在他枕畔時不會有極大差別,都是男人。他曾經遇見過一個很可愛的,就是總愛發脾氣,大清早在門外打電話罵人,把他從夢中吵醒;當他睡眼惺忪地走去外面,對方立刻緊張地将手機藏到身後。
他當即笑起來,有聲音有情緒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時他打心底裏認為喻孟是很好的,是可以愛的。不過人、感情,都與食物一樣,有固定的賞味期,一旦過了期限,只能變味、變質,兩看生厭、互相仇視。
可能他真的有對不起喻孟的地方吧,若追究起前因後果,他絕不是清清白白的毫無過錯方。但換位思考,他會因為“遭受背叛”而憤怒、嫉恨嗎?
思考不了啊,他從沒覺得有誰應該無條件愛他。不合适了就換嘛,又不是離了誰就活不下去。
裴令宣躺在浴缸裏胡思亂想着,突然寧則遠的身形面貌蹦出來跳到他眼前。如果說地球離了誰都轉,那他前陣子飽受的煎熬又算怎麽回事呢。假如是寧則遠背着他去找別人,他該怎麽做。
——砍死,把他們全部砍死。兇殘的邪惡念頭充斥了他的腦瓜子,幻化出血腥慘烈的畫面。
一瞬間似乎理解喻孟了呢。
離奇,真是離奇。他為什麽偏偏對寧則遠産生了死去活來的癡念?
這是否牽扯到那個關鍵問題——寧則遠的活兒好不好。這事兒他很有發言權。不能說好,但也沒差到哪兒去。将就吧,主要是臉和身材他很喜歡,所以快樂加倍。
他此刻躺在人家的浴缸裏,和人用着同一種香味的沐浴露,哎呀不能多想,腿都軟了。
抛開飄渺的情感理論,只談生理結果,他希望這份快樂能永恒。
“篤篤”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遐思绮念,倒映在地板上的影子晃動着,寧則遠隔着一扇門問他:“你洗好了嗎?要吃飯了。”
“快了,馬上。”
“不用着急,我是來問你,你想在房間裏吃飯還是下樓去吃,我媽媽出門了,家裏只有我們三個人。”
寧則遠的房間在二樓,有一個巨大的陽臺,種着齊整的花草和景觀樹,能俯瞰山間密林和遠方湖泊。清晨下過雨,入眼滿是一片濕漉漉的深綠,如翡鳥如翠玉。
在這兒吃早午餐是很奢侈的待遇,裴晶晶有感而發道:“哥哥,我要掙多少錢才能買得起這樣一套房子?”
“等你買得起的時候,你會發現你沒有時間住。”裴令宣一年到頭在家待不夠三個月,他住得最多的是酒店,所以對住房環境的要求不高,安全有保障的前提下,硬件設施良好、交通便利即可。
他置産以投資為首要目的,能漲價房子才是好房子,像寧則遠家裏的這幾套豪宅都是有價無市,想要買不着,不想要了也脫不了手,有這閑錢他寧肯拿去多買兩套公寓。
“可是總有退休的那一天啊!”裴晶晶目露向往之情,“我的夢想就是賺夠了錢,找個風景如畫的世外桃源養老。”
“你都沒長大,就想着養老了。”
妹妹和他話不投機,轉而問另外的人:“寧導你為什麽沉默了?難道我這輩子都住不起這樣的房子嗎?”
寧則遠:“不是,很抱歉,我确實不知道這裏的房價。”
裴晶晶:“那我這就上網查一下。”
裴令宣敲她腦門兒,“帶你出來真丢人。”
“不懂就問,哪裏丢人了?”裴晶晶生氣道。
其實他是故意招惹她。和妹妹拌嘴,是他尋回缺失的童年的途徑,妹妹像一只穿越時空來到他手裏的洋娃娃,越是觸碰,越顯得價值連城,他好喜歡妹妹。
飯吃完,寧則遠親自收拾盤子和餐具,裴晶晶勤快地幫忙,還指責他最懶,永遠不動手。
裴令宣認了,他就是懶。做家務和做飯是浪費生命,誰愛做誰做,他只願意付錢享受成果。
吃飽了他那股懶筋又犯了,回寧則遠的卧室躺下醞釀睡意。
據親媽的描述,寧則遠不愛睡懶覺,似乎也從不睡午覺,所以他大剌剌地張開手臂,占據了床中央的位置。剛閉眼,窗外便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叫,很近,叽叽喳喳吵得他困意全無,他掀被子蓋住頭臉,嗅着熟悉的氣味神游天際。
小寧是有幾分出淤泥而不染的,不追求享樂與揮霍,沒有不良嗜好,做事時注意力異常集中,也不輕易言棄。為人還很正直,嗯,相對來說。
但這些都不是他喜歡寧則遠的原因,原因只是……他腦子進水了,竟然跑到前任身上找愛。
事實上他覺得性癖沒什麽好指摘或糾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怪癖,他在這方面很有奉獻精神,只要別把他搞破相或弄傷就影響不大。即便最初有些不能接受,現在也無所謂了。
睡不着,躺着又無聊,他決定再躺十分鐘,十分鐘後寧則遠還不上來,他就去找他。
可是裴令宣躺着躺着就沒了意識,等他再清醒過來,是被凍醒的。室內冷氣的溫度低,他的半邊身子露在外面,被吹得手腳冰涼。他哆嗦着縮進被子,旁邊是一具溫暖的軀體,他擡起對方的手臂貼近體溫充沛的胸膛,誰知寧則遠壓根沒睡,和他正眨巴的眼睛四目相對。
好困……
他對望了一眼,埋頭睡去。
寧則遠不是存心要鬧他,是沒忍住,在他的額頭和眼角親了又親;他眼皮沉得睜不開,伸出一只手嚴實地捂住對方的嘴。
手心手背都是肉,被人啃手指是種又癢又痛的感受,皮肉輕薄的指間韌帶最敏感,牙齒和舌尖都在他指根用着力,他想抽卻抽不回來,五根筍尖似的細白手指顫顫地伸縮、收攏。
他煩躁地咕哝:“你幹什麽……”
“我有時看着你,就感覺很餓,想把你吞了,又想被你吃掉。我只要看到繩子、盤子、砧板,刀叉、火焰……都會想到你。”
“你是不是變态啊……”裴令宣很不情願地說,“我是看你心智健全才喜歡你的。”
“也不是很嚴重的變态。”寧則遠一本正經道,“人不都是變态的嗎?”
“誰說的,我可是如假包換的正常人。”
“你不正常。”
“我哪裏不正常?”
“你喜歡被我啃。”
“我不喜歡。”
“那試試。”
寧則遠鑽入被窩,撩起他衣服的下擺。細細密密的癢痛交加感傳遍他的全身,還沒兩分鐘,他下肢就麻了,求饒道:“別啃了別啃了,我認輸。”
被子鼓動着,邊緣冒出一顆頭發亂糟糟的腦袋,寧則遠說:“不是認輸,你要說你喜歡。”
“……行我喜歡我喜歡。”
寧則遠低下頭,“你只是喜歡我能讓你高興,但我喜歡的是你本身。”
“有區別嗎?”裴令宣摸他的臉。
“有。”
說到這裏不再有下文。
他心想寧則遠說的不對,他也是喜歡這個人的,不然怎麽會在被那樣貶低之後仍然同意和好。都說他唯利是圖,他自己也那麽認為,可他在寧則遠身上并沒有圖謀到什麽。
他不愉快了,刻意找茬,“你家裏人,是想撮合你和那個女孩嗎?”
寧則遠開心地笑了,好似害羞,又有幾分得意和滿足。
“你笑什麽?”裴令宣冷下聲。
“沒什麽,我是高興終于見到你吃醋的樣子了。”
“我沒吃醋,我是測試你的應變能力,你不及格,出局。”
“如果我回答你,是的,我和她差一點成為戀人。你給我打多少分?”寧則遠激進地試探他的底線。
裴令宣暗暗地磨牙,笑着說:“我把你們倆都砍死,切成塊灑遍天涯海角,讓你們生生世世不複相見。”
“你好吓人。”寧則遠口頭表達着害怕,眼神裏卻盡是憧憬。
“吓人?那你別跟我在一起。”他翻身面向床的另一邊。
“不,我喜歡吓人的。”一雙手環住他的腰,心跳聲萦繞他的後背。“你肯定不知道,我既想傷害你,又想被你傷害;我只能跟你在一起,別的人都不行。誰再來瞎攪和拆散我們,我就把他殺掉,你會跟我亡命天涯的,對嗎?”
“我才不要跟你亡命天涯,你去坐牢吧,你會等你的。”
“你不替我頂罪?”
“你殺人我頂罪?你想什麽呢。”
“喔。”寧則遠遺憾的嘆息滾燙的落在他後頸。
裴令宣回味着這番異想天開的對話,心中的惆悵被歡快覆蓋,他一發笑,便再也停不下來,笑到腹部痙攣,勾着背脊翻動身體,将被褥和床單扭得一團糟。
笑得沒力氣了,他平躺望着天花板,手指摸索着碰到了身側的人。指尖撫過寧則遠的下臂,溫熱的皮膚和結實隆起的肌理筋絡,跳動的脈搏、下陷的掌心,略微粗糙的指腹,以及需要他施力分開的指縫。
十指交扣後他舉起那只手,注視着半空中彼此交纏的骨骼血肉,他說:“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麽結婚要戴戒指。”
寧則遠:“你想要戒指嗎?”
“我不想,”他灑脫道,“戒指不好看。”
“那什麽是好看的?”
裴令宣認真地趴到對方耳旁,掩着嘴型說了句悄悄話。
寧則遠聽完,眉頭浮現一抹疑慮,卻堅定地應承道:“這個,等我先練練手。”
游戲真是害人不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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