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顆星球

第27章 第二十七顆星球

而這邊, 喻時通過陳望也了解到了事情的大致情況。

只不過她沒想到，事情會這麽嚴峻。

如果真的到了給江奶奶動手術的那個時候，單單不說手術是否能夠成功, 可那麽高昂的手術費, 僅僅憑着江昭一個小姑娘, 她一定是負擔不起的。

但凡事總還是要往好的方向想。

她把江昭緊緊摟在懷中, 試圖給她最大的溫暖：“昭昭, 你聽我說，我們現在不能把結果想的太差, 醫生只是把最差的結果告訴你了，可江奶奶的病情究竟是什麽樣子，檢查結果沒有出來，我們誰也不知道，而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調整好自己，無論最後結果是什麽，我們都應該準備好去面對它，不是嗎？”

她将聲音變柔變緩, 然後擡起手将覆黏在江昭臉上的濕發撥弄開，露出了那一張被淚水打濕的滿是痕跡的臉，寫滿了憔悴和難過。

江昭吸了吸鼻子, 擡頭看了看神色溫軟的喻時, 還有在一旁站着幹着急的陳望，眼眶的酸澀一時間又濃重了起來, 輕輕點了點頭後, 再一開口, 就是很重的鼻音。

“謝......謝謝你們願意在這個時間點還願意過來陪我。”

她重重抽噎了一下，胡亂說着：“因為我......我實在...不知道我還能再和哪個人說這一切......我沒有其他依靠的人……我只能想到你們......我...對不起。”

她越說, 嘴越扁，滾燙的淚水在睫毛的顫抖下就落了下來。

喻時看到江昭這副樣子，也跟着鼻頭有些酸。

她不知道，為什麽昭昭已經在那麽努力地生活了，她那麽堅強，那麽勇敢，那些苦難卻還是不願意離開她。

喻時使勁兒閉了閉眼，伸出手用力抱住了身形瘦弱單薄的女孩，重複着說了一遍又一遍：“昭昭，會沒事的，江奶奶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陳望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兩個女孩子彼此相擁，輕輕松了口氣，不經意一擡眼，卻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又朝剛才那個地方看去，但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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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剛剛怎麽好像看到那位周大神了？

這大晚上的，他怎麽會在醫院。

應該是看錯人了吧。

陳望沒有多想，等江昭的情緒看上去穩定好了一些後，他才把自己買的東西拿了出來，張口不停歇地說道：“江昭，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沒有來得及吃飯，但我在來的路上，還是給你買了幾個飯包，已經熱過了，你要是餓的話可以先墊個肚子。”

他擰着眉頭想了一下，又點着頭說道：“不如這樣你先回去，今天晚上你肯定很累，回去好好歇一歇，我和我媽那邊說上一聲，今天晚上我來陪江奶奶。”

喻時想了下，也覺得可行：“是啊昭昭，你現在這個樣子，萬一江奶奶中途醒來看到，她會更擔心你的，你今天回去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可以再來醫院好好照顧江奶奶。”

江昭臉上的為難之色沒有維持太久，她想了下，還是慢慢點了點頭，擡起隐隐有些發熱的眼眶，充滿感激地看向眼前的陳望和喻時：“謝謝你們。”

第一次被這麽鄭重地感謝，陳望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哎沒事，都是好朋友，這點小事算什麽。”

喻時也跟着笑了笑，看向江昭的目光澄澈又堅定，洋溢着點點的笑意：“是啊，我們都是朋友嘛。”

陳望決定留在這裏，喻時便決定先送江昭回去，一轉角，忽然就看到了還靠着牆等着的周聿也。

喻時微微一愣，下意識開口問道：“你怎麽還在？”

喲，感情還記得有他這個人呢？

周聿也不鹹不淡地掀眼瞥她一眼，又看了眼旁邊被她勾着胳膊的江昭在看到他後眼裏同樣有些意外，看了看他，又轉頭看向身邊的女孩：“喻時，你......你們是一起過來的？”

沒等周聿也開口回答，喻時搶先一步飛快說道：“是因為我倆住的很近，我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他，沒想到這麽巧他也來醫院，所以我們就一起來了。”

說話間隙她還不忘幹笑幾聲，往周聿也那邊湊了湊，手挪到背後飛快給他打了幾個手勢，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周聿也自然看得懂她是什麽意思，眉眼疏淡着，沉默了幾秒鐘，這才稍微給點面子地散漫應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對，一起來的，所以辦完事了？”

嘴上吐出來的話還像回事，可心底裏已經對喻時這種行為表示了深切的不屑，而且也越發地煩躁起來。

剛才還抓他的手抓的那麽緊，他一個良家婦男還沒說什麽呢，她倒先好，撇的一幹二淨的，好像生怕和他沾上一點關系似的。那種托人辦事結果事一了就直接一屁股把人踹走的無情樣，是個人看了都寒心。

喻時沒注意到周聿也有些不對勁兒的神色，而是專注于他提出來的聲音，小幅度地左右搖了搖頭：“我不放心昭昭一個人回家，我再送送她。”

周聿也輕呵一聲，斜睨她一眼：“所以你們兩個女孩子回去就安全了？”

她被他一嗆，這才注意到他表情不善，牢牢閉上了嘴巴。

周聿也沒有再和她甩嘴皮子，他倆的事情可以擱後再說。

他從牆邊直起身，拍了拍後背沾上的白灰，利落地說了聲：“走吧，一起走。”

因為靠後，他有些拍不上衣服靠上一些的部位，那裏還是有些發白，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褐色的半袖，還是有些明顯。

喻時餘光裏看到，沒忍住擡起手幫他拍了拍後背。

拍完之後，兩人皆是一愣，視線對上，喻時臉頓時莫名一熱，忽然才意識到這個舉動好像有些過于親昵了，下意識開口解釋：“我是看你後面拍不上所以才......”

“行了，走吧。”

周聿也看見她那副頓時捉急變得有些窘迫的樣兒，原本有些憋屈的心情忽然變得好了起來，連帶着唇角也跟着輕扯了起來，輕飄飄地看她一眼便擡起腿，步伐悠悠地走到了她的前方。

在往回走的路上，江昭擡頭看了一眼前方挺拔高瘦的身影，在路燈的投射下折出越發長的黑影，忍不住扯了扯喻時的衣擺，小聲說道：“喻時，我覺得......周聿也他……好像也不是那麽難相處......他這個人好像還挺好的。”

喻時抿了抿唇，眸子垂落下來。

江昭應該是想到了她即将要進數競班，那就意味着會和周聿也同班，如果兩人相處得不好的話，總歸是有些影響的。

這個時候，她又想起之前周聿也在出租車上和她說的那些話，繁雜的心緒好像變成了黏着的軟糖漬，将她的心頭粘得密不透風。

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點，既然他說了他不需要朋友。

那就代表着，他沒有朋友。

自始至終，他都是一個人。

在一中他是一個人。

可萃仁畢竟不是一中。

來了這裏，難道他也還是......一個人嗎？

方才在車上的記憶還沒有完全褪去，時交錯斑駁的光影不時落在少年鋒利精致的側顏上，耳畔還依稀響起她和他零星片語的安聊天聲音，但大多都是她問他，他回答。

當時，她似是有些不可思解，不明白一個人的生活那該有多無趣。

“始終都是一個人，那如果有想對別人說心裏話的時候呢？”

“誰都不說。”

“那如果是很難過的時候呢？”

“那就憋着。”

他耷拉着眉眼，淡淡說完這兩句話後就沒什麽精氣神兒地坐在那裏，高瘦的身子落在暗處，好似下一秒就要隐匿在孤獨的黑暗中。

明明是該意氣風發的年齡，可他卻是看透了很多無味的世俗，神情總是倦淡漠然，生生透出幾分寂寥和冷傲。

一想到這裏，喻時就感覺心裏鼓鼓脹脹的，有點說不出來的難抑情緒席卷了心頭。

不知過了多會兒，她才有些失神地盯着前方男生的背影，垂下眸子，輕輕地說道：“他不該是一個人的。”

等送完江昭回去，喻時給陳望那邊發了消息後，周聿也就已經打好了車。

一晚上突如其來的浩蕩終于短暫地結束，上了車，那股子疲憊感就立刻翻湧了上來，喻時剛想閉上眼小憩一會兒，沒想到就這麽直接睡了過去。

而周聿也原本還想着上了車問她剛才在醫院那幾句話是什麽意思，剛一偏過頭發了一個“你......”的字音，就忽然感覺肩膀一重。

他看過去，就見喻時黑絨絨的腦袋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又稍稍往前看了看，就見到往日她那雙靈動清盈的黑眸已經阖上，被纖長濃黑的睫毛覆蓋着，鼻息間還發出極輕的鼾聲。

肩膀上的女孩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周聿也輕嗤一聲。

還真是心大。

不過他又很快意識到，她睡的這麽熟，難道是因為信任他？

想到這一點，周聿也最初淡定從容的臉浮現出了幾分怪異。

他倆從見面到認識也沒多長時間吧，她就這麽放心地待在他身邊？

但他還是清咳了一聲，把心頭那點異樣壓了下去，還不忘調整了一下自己那懶散的坐姿，把肩膀稍稍放松靠下了一些，然後又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頭。

算了，看她這麽信任他的份上，就讓她枕個肩膀，又不是掉塊肉，也不礙事。

然後周聿也就抱着這個想法，一路讓喻時靠着，直到靠回了柳南巷。

看着旁邊睡的越發熟的喻時，周聿也微微側了下頭，無聲地看了她一會兒，身旁的手反複擡起又落下，都沒能去推她醒來，最後還是喻時自己揉着眼睛醒過來的。

“到了？”

喻時微眯着眼睛，直起身子，從自己那狹隘的視野裏認出了車停的位置是自家小區的單元樓門下。

“嗯，到了。”

周聿也輕微活動了下被她枕麻的那一邊肩膀，掩去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低語應了聲後便推開車門下了車。

見她沒跟下來，又回過身來，伫在車門那兒低瞅着等她，嗓音很淡，順着輕風吹拂了過來：“還不下車，想在車上過夜了？”

有些發涼的夜風吹進車裏，喻時頓時清醒了很多，嗯了一聲後便立刻從車裏出來。

街道寂寥，路燈昏暗，她擡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裏閃爍的繁星，腦袋清明了不少，朝周聿也彎了彎唇角說了聲謝後，還不忘把身上一直披着的衣服還給他。

周聿也沉黑的眉眼無聲地盯着她白皙的臉好一會兒，最後語氣還是有些生硬地丢下一句：“回去早點睡。”

喻時已經被他這種愛答不理的性子快要免疫了，朝他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後，便轉身離開。

只不過在跑到樓梯口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緩緩停住腳步，下一秒倏地轉過身，對着正往小賣部門口走的高瘦個兒喊了聲：“周聿也，你不會一直是一個人的。”

如果你願意，我，江昭，還有陳望，都可以成為你的朋友。

一直都可以。

周聿也身形微頓，但沒有轉過身，而是一聲不吭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大半夜的，亂喊什麽。

雖心底裏這麽想，可關上門，靠上去，周聿也卻忍不住擡手按了按眉心，靠在門上，目視着前方，藏匿在黑夜裏的那一雙漆黑的瞳仁平和又寧靜。

明明是一個小姑娘可能只是出于善意随口說出的一句話，可他的腦海中卻還是不由自主開始循環播放她臨走時說的那句話。

幾分鐘後，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朋友麽？

現在的他，已經夠資格擁有了麽？

而站在樓梯口的喻時吸了吸氣兒，清亮漆黑的瞳仁注視着他消失的方向。

雖然沒有收到半點回應，但喻時還是沒有氣餒地淺淺往回籲了口氣。

沒事的，周同學，來日方長。

總會有機會的。

往後的時間裏，她總可以向他證明。

朋友不是廢棄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