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顆星球

第28章 第二十八顆星球

江昭自那一天晚上情緒有些失控後, 接連往後的一段時間都很穩定，又恢複了以前那副沉穩溫靜的模樣，在醫院每天細心地照顧江奶奶, 然後就是等待最後的檢查結果出來。

喻時覺得江昭那一次的情緒宣洩其實對現在的她未必不是一件壞事。

人不可能一直都在心裏壓着一些事, 等受不住了, 總要發洩出來, 這樣生活才能繼續過下去。

她如此, 江昭也是這樣。

後來江昭也給喻時通過電話，提及這件事, 語氣已經輕松了不少：“喻時，其實那天晚上你說的很對，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都得調整好自己的狀态去對待，去承受，而不是選擇一蹶不振。畢竟，奶奶身邊只有我，無論發生什麽, 我都不能倒下。”

話音剛落，電話那方傳來了老人蒼老的呼喚聲音。

應該是江奶奶在叫江昭。

兩人沒有再繼續聊下去。

只是在挂斷電話前，喻時挑準時間飛快說道：“昭昭, 有什麽困難, 一定要和我們說。”

她的語氣很認真誠懇，也是真的希望江昭不要去獨自去承擔這些事。

江奶奶只有她, 可她不光只有奶奶, 還有朋友。

江昭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 溫溫和和地笑了一聲，語氣篤定道：“好, 喻時你也是。”

她頓了頓：“去了新的班級，一定要加油。”

“我們都要加油。”

高一結束後的這個暑假對于喻時是匆忙的，卻又是意義非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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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訓開始的那一天，天氣很好。

喻時急匆匆來到學校，停好自行車跑到樓上的時候，剛走近教室門，就聽到從裏面傳來不小的喧鬧聲。

也不過半個月沒見，來到教室的每個人，精神都異常地抖擻，彼此之間更是有說不完的話一樣。

而畫風與此不同的，是靠近窗戶那一邊，男生把胳膊屈回在桌子上，頭擱在上面，眼底一片烏青，正閉着眼睛補覺。

“欸，你們聽說沒？咱們班擴招進幾個新的學生來。”

不遠處，有幾個學生聚成一團，開始讨論着幾件新鮮事。

“好像是三個吧，都是普通班學數學比較好的。”

“害，就咱這強度，搞不好來沒多長時間就走了。”

“哎李莫，你別瞧不起人啊，萬一人家堅持下來呢......”

叫做李莫的男生立刻撇了撇嘴：“我可沒瞧不起人，之前又不是沒人離開過，咱班最初可不是這麽少人。”

這話一出，周圍人皆是一靜。

連一直埋頭看題的陳敘也不由得停下了筆，擡頭看向這邊，平靜的面容掠過正在那邊睡覺的男生，後又重新別回眼來，語氣平穩道：“別聊了，任老師一會兒就過來了，先值日吧。”

他是班長，說出的話還是有幾分用的。

吵鬧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不少，有幾個學生也陸續從座位上起來，去教室後面拿了掃帚和拖把。

而陳敘因為方才那些男生的話有些分神，手中的筆有一下沒一下輕輕劃着壓在下面的草稿紙，表示了他現在的心不在焉。

放假那段時間他一直待在家裏，很少出去，更何況他也很少關注一班群裏說了什麽。

所以聽到從普通班轉來一班三個學生，陳敘的心弦還是被撥動了下。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而喻時站在教室門前，聽着裏面有些亂糟糟的低語聲，胸腔裏的心跳得一聲比一聲重，致使她遲遲沒有擡起手去敲門，直到耳旁傳來一聲染着笑意的溫和聲音。

“來都來了，怎麽不進去？”

喻時一愣，下意識擡頭看向說話的那方。

就見到任秀華抱着幾本書，而身後則跟着兩個學生，分別是一男一女，應該也是和她一樣轉到一班的。

其中一個她還認識，是那個戴着厚重黑色眼鏡框的男生。

她記得，他是四班的，數學也是很好，成績榜上，每次他的數學成績都咬得她很緊。

她立刻回神，出聲打了聲招呼：“任老師好，我......我只是還沒想好進去怎麽說......”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

任秀華不由得笑了下：“沒事，反正他們應該大部分也認識你，不必那麽拘束。”

“好了，我們也別在門口站着了，進去再說吧。”

喻時低應了聲，在任秀華推門進去的時候，她也緊跟在了最後面。

而一班在任秀華進去的那一瞬，就變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不自覺擺正了坐姿，目光灼灼地看着從教室門進來的幾人。

而陳敘則擡起眼，緊緊盯着跟在任秀華身後的學生。

一連進來兩個，都沒看到熟悉的面孔。

他心倏地一沉，唇角也跟着緊繃了起來。

直到下一秒，他看到喻時走着還算從容的步子，埋頭往裏面走，身上的校服明明已經很規整地貼在她身上，但她還是擡起手把身上的半袖往下拉了拉，然後單手反着攥住書包肩帶。

直到邁上講臺，喻時才将一直低着的頭擡起來，那張秀氣白皙的臉頰上在看到講臺下的同學後，綻放出一抹明媚燦爛的笑容。

陳敘心頭一松，嘴角不自覺染上了幾分清淺的笑容。

幸好。

“靠，那不是喻時麽？”

正如任秀華說的那樣，一班的确有很多人認識喻時，所以在她擡起頭的時候，班上一下子發出了不小的噪音。

“沒想到她也來了一班？我還以為她會規規矩矩地考大學呢？”

“是啊，沒想到她也來蹚數競這個渾水，不過我記得她數學成績也很好來着。”

“嗐，說不準人家就是對數學感興趣，來體驗一下，過短時間受不住就回去了呢？”

“哈哈，不過不得不說，喻時這一來，好像把咱班的整體顏值都往上拉了拉，她那張臉看着可真養眼。”

喻時的五官其實長得很端正很漂亮，是很标準的甜妹長相，一雙黑白分明的杏圓大眼盈盈剔透的。尤其在認真看人的時候，只要一彎眼對着笑的時候，就感覺全世界的活力都在她的笑渦裏，裏面溢滿了光亮，讓人看着都不禁被渲染着高興起來的可愛與活潑，親和力直接上滿分。

等前面的人介紹完自己，喻時忍不住把手背在身後，挺直了自己的腰杆，輕咳了一聲，把那點膽怯和緊張驅趕出去，這才慢悠悠說道：“大家好，雖然大家可能已經認識我了，但我還是要重新介紹一遍我自己，我叫喻時。”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坦蕩而又自然地繼續說道：“我承認，我是從普通班升上來才進入數競班的，對比在這裏日夜學不停歇的你們還有很多不足，但我不是會輕易認輸的人。”

說完這些話，伴随着底下一陣陣的哄笑聲，喻時也跟着笑着，一雙黑眸彎成月牙似的，但語氣卻越發的篤定和認真：“畢竟，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所以，千萬別讓我抓住一點機會，不然，我就會拼命地往上爬，直到攀至了我所認為的那一座頂峰。”

話音落下，場下便響起了不低的鼓掌聲。

陳敘也跟着忍不住彎了眼。

而喻時在鼓掌聲中，不經意對上了他的視線，嘴角笑意慢慢濃了些。

一偏眼，目光又落在了靠窗的那邊，在對上男生那一雙清淡漠然的雙眸時，不由得一愣。

他......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她剛剛進門時，餘光裏瞥見他還在桌子上趴着睡覺來着。

而現在，周聿也卻直着上半身，後背靠在椅背上，與其他人無異，抱着肩，微擡着頭看着講臺上的她。

注意到她的視線和他對上，周聿也勾唇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那雙清俊的眉眼舒坦開，拍着掌的同時，對着她做了一個口型：“恭喜你。”

這是當初她對剛來到萃仁的他說的那句話。

現在，他将那三個字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

喻時神色不變，越過紛動的人影，對上他的平淡視線，只輕輕挑動了下眉稍。

—

做完自我介紹，任秀華便讓他們選個座位坐下。

陳默聽到這裏，神情繃住，放在桌子上的手緊了緊，随後又用力按了上面的草稿紙，就要舉起手發言的時候，講臺上的女孩率先出了聲。

“任老師，我可以坐那裏嗎？”

喻時擡起手，目的很明确地就指向了窗邊的那個位置。

衆人皆是一愣，順着她指的那個方向看過去，就見得抱着肩窩在座位上的男生懶懶掀了下眼皮，似是沒有多大意外。

周聿也？

怎麽會是他......

而陳默聽到聲音，神情倏地一松，怔怔地循着別人的視線看過去，在看到是周聿也後，他重壓桌子的手松了勁兒，發緊的喉嚨滾動了下，面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任秀華笑了一下，手撐在講桌上，并沒有拒絕，而是将選擇權交到了周聿也手上。：“可以，不過得問問周聿也的意見。”

教室一靜，有不少人側頭看向支着腦袋神情淡漠從容的男生。

周聿也見話題矛盾突然指向自己，頓了一下，随後坐的正了些，很淺地笑了笑：“任老師，我沒意見。”

喻時聽到他的聲音，克制住想要努力上揚的唇角，朝任秀華淡定地點了點頭後，就背着書包朝周聿也那邊走了過去。

周聿也的座位是靠窗的第三排，不遠也不近，而他的最外邊沒人兒，喻時将書包往桌子一甩，就坐了過去。

周聿也拿胳膊枕着腦袋，原本想埋頭接着繼續睡來着，但在她坐下來之後，還是沒忍住偏頭，轉過來對她說了聲，語氣還帶着沒有完全清醒的沙啞。

“現在，咱倆有可能了沒？”

喻時：“……”

這人今兒怎麽回事？一直給她翻舊賬。

雖然知道他說的不是那回事，但聽到這句話，她心裏還是有些怪怪的，就跟滋過微小的電流似的，尖麻刺啦的。

再說，當初那是她在小賣部不小心口誤說出的話，得虧他還記到現在。

她也沒想過兩人現在成了一個班，還變成了同桌？

真是狗血般的命運。

但她怎麽可能任他在那風涼，裝傻似的，茫然扭過頭看他：“什麽？”

周聿也看着她那一副裝傻充愣的樣子，有些服氣地閉了閉眼，幹脆別過了頭，不再看她，換個方向繼續補覺。

和喻時同一時間轉進來的那兩個同學分別叫張勳和宋亞楠，都整頓好坐下之後，任秀華讓學生們安靜些。

畢竟對于他們來說，算是一個新的學期，所以任秀華還是給他們開了個簡短的班會。

任秀華私底下還是比較溫和的，但往講臺上一站，開了口，那股子逼人的氣勢就全都顯露開來。

“大家也看到了，我們一班剛開學，有新人來，但也有舊人去，過往之事皆不可追矣，而今天既然你們還選擇坐在這裏，那就代表着你們對數學的熱愛還沒有磨滅，它還可以支撐着你們一往無前地走下去。”

“數學競賽不比普通高考，如果說那是一條陽光大道，那麽數競便是一座布滿障礙的獨木橋，這條路很擁擠很狹窄，如果你走的不小心，就很容易被人擠下去，而我們面對的第一個障礙，就是九月份的全國高中數學聯賽，數競生沒有暑假，我希望你們都打起精神來，走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如任秀華說的那樣，數競生沒有暑假，而且集訓開始之後，喻時可以明确地感覺到，整體的節奏和速度不同之前，變得很緊湊。

因為距離高聯已經不滿兩月，所以這段時間的主要任務便是不停地去刷真題和高聯的模拟題，進行不斷的查缺補漏，無論是在上課，還是下了課，教室內外都是靜悄悄的，偶爾有人出去打水或者上廁所，但更多的人依然選擇埋頭待在座位上刷題。

辦公室內，風扇吹的呼呼響。

“怎麽樣，來到一班的這段時間，還适應嗎？”

任秀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後偏過頭對坐在面前的女孩說了一聲。

喻時把手平放在并着的腿上，思考了十幾秒，這才慢慢說道：“其實還好，剛開始其實還是有些不大适應的，但時間久了，也能逐漸跟上大家的步伐。”

任秀華略帶有考量地低應了一聲，又開口問了一句：“那周聿也呢？你和他相處的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