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顆星球

第46章 第四十六顆星球

而這個時候, 辦公室。

周聿也站在任秀華面前，神情淡漠，語氣很平地說了一句。

“現在, 至少能告訴我關于他的一點消息了吧。”

任秀華偏過身, 擡起頭來看向周聿也：“你想知道什麽？”

周聿也目光緊緊盯着她, 語氣發沉：“我想知道, 我爸在失蹤前, 為什麽隔了那麽多年之後，會從北市再回到萃仁？”

而偏偏, 卻正好是在他失蹤的前一天。

一聲落下，片刻靜谧，唯有比較急促的呼吸聲在安靜的空氣中發酵。

任秀華抿了抿唇，率先挪開了視線，目光有些悠遠：“你爸當初在萃仁教過學。”

周聿也：“我知道，可這不是他突然反常丢下當時的工作突然回到這裏的理由。”

任秀華嘆了一口氣：“孩子，你是個聰明人，你爸也是, 他不是那種會突然消失的人，這樣做一定有他的苦衷。”

周聿也目光平靜，看着任秀華, 緩緩說了一句：“您和他是同一年畢業于清大, 并且又前後相隔一年接連進入萃仁。”

“任老師，您和我父親, 真的沒有關系嗎？”

任秀華神情一下子變得僵直, 有些意外地看了周聿也一眼, 沉默了幾分鐘，還是拒絕了這個話題。

“周聿也, 別忘了當初你來萃仁答應了我們什麽，你還沒有做到。”

她的态度很堅決：“所以，等你能做到的那一天，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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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倏地一悶，周聿也用力閉了閉眼，搭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好像是在壓抑着什麽，半晌，他啞着聲音，沉沉說了一聲“好。”

說完後，轉過身就準備出辦公室門，卻快要邁過門檻的身後，傳來任秀華有些疑惑的聲音。

“你……為什麽不問問你的母親呢？”

她似是很快想到什麽，目光中透出幾分猶豫，但還是繼續說了一聲：“她雖然……但畢竟和你爸在一起那麽多年，她知道的一定比我們還要多……”

母親？

周聿也身形一頓，沒有吭聲，自顧自地擡腿往前走着，最後在推門的那一剎那，落下一句冷淡到極致的話語。

“我沒有媽。”

反正這麽多年，他也早就習慣了沒有媽的生活。

不然，他也不會就這麽容易抛下一切，來到萃仁。

周聿也回到教室的時候，才發現裏面亂哄哄的，聚成一團，不知道在吵什麽，有些不耐煩地擰了擰眉稍，将心底的不爽往下壓了壓，沒心思去搭理他們在那裏說些什麽，直接将後面灰色衛衣的帽子戴了起來，往回拉了拉，遮住些那些吵鬧聲音，便要向別人借過準備回座位上縮着。

結果帽子剛拉起來，一道熟悉清透的嗓音從人群中央飄晃了出來，還帶着幾分得意和沾沾自喜，然後一字不落地全鑽進了他的耳朵裏。

“對，周聿也就是對我超級超級好，我就是能讨他喜歡，他巴不得我去找他問題，怎樣？”

周聿也腳步頓住，清隽的眉眼停滞片刻，随後輕輕往上挑了挑。

讨誰喜歡？巴不得什麽？

人群裏，喻時抱着肩，一口氣不帶喘地把那幾句話說完以後，然後頗為自得地擡了擡下巴，一點也不露怯地看向對面那個一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可以厚臉皮說出這些話的男生，笑的人畜無害，偏又張揚肆意：“有本事，你也讓他為你做到這樣啊？”

男生被她嗆的頭昏腦脹，臉都憋紅，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後使勁憋出一句話。

“你你你……我要告訴任老師你倆偷悄悄耍朋友！”

這幾個字眼一蹦出來，周圍看熱鬧的人頓時發出一陣哄聲。

都是些正值年輕氣盛的少年少女，面對學校三令五申不允許踏足的校規，早戀這一條往往總是最喧動人心的。

男孩女孩那些笨拙暧昧的情愫，單拎出來，就忍不住開始讓人臉紅心跳，不乏充滿向往和悸動。

而往後卻再也找不出這麽純粹的感情。

而喻時在周圍人的一堆起哄聲中倒是顯得穩如泰山，淡定從容。

反正周聿也出去了，她怎麽說還不是單憑她一張嘴。

她“啧啧啧”了好幾聲，一副任憑他愛怎麽說的樣子，眼裏寫滿了惋惜和無奈，攤手看向面前的男生：“你說說你多大人了，怎麽還一遇事解決不了就喜歡找媽媽找老師呢？自己沒能力解決嗎？還是說只長了一張嘴啊，再說，這人長嘴的确是要開口說話的，但沒讓你睜着眼睛說瞎話吧。”

她語調驀地一轉，降了下來：“難道在你眼裏，同桌關系好點，就是耍朋友搞對象了？”

語氣中滿滿當當的嘲諷，直逼着剛才說話男生面紅耳赤，滿頭大汗。最後悻悻地看了一眼喻時，卻正好看到了站在她背後的周聿也，神情冷淡，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擡起眼皮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

明明什麽動作也沒，卻讓他心一縮，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轉過身撥開人群就急沖沖地走了。

大有一副吵不過架落荒而逃的樣子。

喻時很不客氣地對此附上一聲輕呵聲，朝還在看熱鬧的同學抱了抱拳，笑眯眯地說了幾句“承讓承讓”便樂呵呵地準備轉過身收拾東西回家，結果剛轉過來，視野裏出現了男生身上穿着的黑白相間的校服，就在自己臉跟前挨着，身上熟悉的清爽的味道也随之而來。

校服朝兩邊微微敞開，露出了裏面穿着的灰白色衛衣。

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她那親愛的同桌今天的穿着。

喻時：“……”

所以，周聿也是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的？

這一眼讓她差點失去心跳聲，猛吸了一口涼氣，連忙死死閉上了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身子轉了回去，捂着臉飛快念叨着“看不見我看不見我”，擡起腳就要往前走。

結果往前走了好幾步，她低下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己愣是待在原地一點也沒動。

反倒是校服背後的拉勁兒越來越重。

周聿也漫不經心地拉住了她背後粉色衛衣的帽子，雖然看上去沒用幾分勁兒，但喻時感覺自己就跟扼住了命運的喉嚨一樣，讓她動彈不得。

“對你超級超級好？特別讨我喜歡？巴不得讓你問題？”

身後懶洋洋的嗓音傳過前面來。

喻時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這人可真煩，一開口，就直接給她扔過來三個炸彈。

所以剛才她吹的那些，他都聽到了呗。

真是丢臉丢大發了。

喻時心虛地眼神都開始飄忽了起來，臉也有些熱，畢竟都舞到正主跟前了，還被抓了個正着。

最後在心裏鼓搗郁悶半天，她深呼了一口氣，猛地轉過身，對周聿也彎了一個九十度的躬，進行誠懇真摯地鄭重認錯：“對不起，是我嘴炮了！”

周聿也：“……”

他忽然覺得，喻時真的有特別顯而易見的一個優點就是，認錯認得非常快，而且看上去還特發自內心。再加上她那張白白圓圓的臉蛋，挂上點委屈巴巴的神情，要真上綱上線地去計較，反倒顯得他小氣一樣。

關鍵是這招她現在已經用的爐火純青，周聿也一時還真分不清楚她是不是真心實意的。

也不知道是誰慣的。

周聿也在心底裏輕嗤一聲，涼涼看她一眼，沒有吭聲，但卻還是把抓着她衛衣的手收了回來，放進兜裏，然後走回到座位上，提起書包便準備離開。

結果剛開門，就看到陳望一臉興奮地杵在門口，旁邊江昭也是，兩人齊齊做了一個放煙花的舉動，還不忘異口同聲地高喊了一句。

“suprise——！”

周聿也：“？”

搞什麽？

今天怎麽這麽吵？到處亂糟糟的。

陳望看見是周聿也開門，臉上興奮的表情猛地剎住了車。

“怎麽是你啊周大神？”

他身子挨着門框靠了靠，又往裏看了一眼，就看到在後面一臉懵的喻時，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走了進去，對喻時說道：“你沒看手機嗎？”

喻時後知後覺地連忙拿出手機，打開一看。

才發現陳望一分鐘前給她發了條消息：“喻時快來教室門口！！有驚喜！”

結果一開門，驚喜給錯了人。

陳望難免有些失落，有些惋惜地嘆了一聲：“聽說你得了省一，原本想給你慶祝來着……”

江昭這時候也從教室外面走了進來，看到喻時一臉愧疚的樣子，開口安慰道：“喻時沒事的，你剛剛不是也看到了嗎？”

她思索了幾秒，最後露出一抹溫溫和和的笑容：“大不了，就當作給你和周聿也一起慶祝了！”

陳望這時也在旁邊附和了一句：“還有我哥——！”

這次數聯，陳敘也在不出意料中獲得了省一。

“哎，我哥呢？”

說起陳敘，陳望在一班張看了好半天，都沒看見陳敘。

喻時也擡起眼，看了一圈，卻發現周聿也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了教室。

他今天……怎麽這麽不對勁呢？

回想起剛才周聿也的行為舉止，雖然瞧着和平時一樣懶懶散散的，神情淡漠，但她總感覺哪裏不怎麽對。

好像剛才出去一趟，他的心情變得不怎麽好……

耳邊陳望還在叽叽喳喳說着，口中的陳敘終于神色有些焦急地從教室門走了進來，快步朝喻時走過來。

“喻時，聽說剛剛你和李松吵架了，你怎麽樣，沒受委屈吧？”

沒等喻時說話，旁邊的陳望就先誇張地驚叫了一聲，目光中露出幾分難以置信：“居然還有人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和喻時吵架？”

“哥我看你也甭擔心喻時了，還是去關心關心和她吵的那位吧，心裏的陰影面積估計不小，況且你和她認識的久，難道不知道她那一開口，罵人就跟往後蹦鋼珠一樣，震的人腦門疼……”

喻時：“……”

她抽搐着嘴角，朝在一旁叭叭個不停的陳望猛地投過去一記友好的眼神。

她喻時不要面子的嗎？！

陳敘看到喻時的心情沒有受到影響，這才松了口氣，往上扶了扶眼鏡：“那就好。”

他剛剛被科任老師叫走吩咐了一些事情，回班的途中遇到一班的同學，就聽到她們談論說喻時和班上一個同學吵起來了。

他連忙跑了過來，沒想到還是遲了，等他進來後，已經結束了。

事情的經過他也大致了解了一些，長籲了一口氣後，擡起頭對喻時笑了笑，由衷地誇贊了一句：“喻時，你真的很厲害。”

一雙漆黑的眸子浮着淺淺淡淡溫和平靜地笑意，透過鏡片完完整整地顯露在喻時眼前，可以看的出來他是真心替喻時高興：“沒有人可以憑借三言兩語就能将你所做的努力全部抹掉的。”

喻時也忍不住彎唇笑了笑，往上輕輕挑了一下眉梢，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眸寫滿了自信和堅定：“那是當然，我會用事實讓他們啞口無言。”

“……”

“好了好了，都放學了就別待在這裏說話了吧，我們去外面好好慶祝一番呗！哥也來，還有周大神……”

陳望邊說着，邊回頭想要去找周聿也，卻發現門口已經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周大帥哥的身影。

陳望有些疑惑地撓了撓頭：“可真奇怪，今兒這人怎麽接連行蹤不定的……”

而周聿也出了教室門，原本想直接提着書包回家來着，可剛經過衛生間門口，就從裏面傳出了幾句稍微有些耳熟的嗓音，伴随着水流的聲響。

“喻時怎麽回事，看着她平時一副乖巧可愛的樣子，沒想到一開口這麽尖牙利嘴的！”

“我看人家這是考好了，有底氣了呗！”

“呵，她說的倒是那麽好聽，擱我有這麽個大神天天給我補課，我也能進省一……”

“況且周聿也怎麽就和單單和她走那麽近，呵，不就長了一張臉麽，真以為自己有多厲害呢，可把她得瑟的，管起別人閑事了……”

“嘭——”

是衛生間本就虛掩的門被人毫不客氣地用力踢開的聲音。

在裏面正在上廁所的人被這一聲不小的聲響吓了一大跳，身子也跟着抖了抖，手上差點一歪滴在褲子上，連忙嗦嗦地提起褲子，扭頭朝門口看去。

有些晦暗的光線從外面傾露進來，投落在少年高瘦挺拔的身影上，冷白瘦勁的手腕回扣着，懶懶地在一側的肩膀勾着書包帶子，擡着眼皮，漫不經心地掠過這邊來。

一開口，是如杯子裏的冰塊掉落進來碰撞底座的男生嗓音，清冽而又冷脆。

“所以，嘴巴是閉不上了，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