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質問

質問

他怎麽可以一聲不響地離開?

在路行舟說了那樣一番話之後,江歸沒有出息的依舊無法選擇放開,可是,他又不敢見他,只能一遍遍地發短信,試圖追問與尋找他這麽做的原因。

路行舟從來沒有回複過他。

寒假裏,江歸第一次在家裏沉寂了那麽久,看了那麽多書,依舊無法得到平靜,甚至哪怕一絲的釋懷。

新的學期開始,他在暗處裏搜尋路行舟的蹤跡,望着他的背影,多少次都想沖出去,拉住他問問到底為什麽。

可是,江歸害怕,怕的不僅是路行舟真的說到做到,也怕路行舟會說出更傷害自己的話來。

他向來都知道,他是一個多麽固執的人。

于是他找到了趙小德,從趙小德嘴裏一點一點了解路行舟的動向,直到,他知道路行舟退學了。

江歸開始慌亂,他不斷給江衍升打電話,卻一直是占線,幹脆開車直奔北固。

“我找你們江董,他在幾樓?”江歸在一樓前臺,敲打着桌子問。

“您有預約嗎?先生?”

“我是他兒子,他在幾樓?”江歸拔高了聲音吼。

小姑娘有些驚吓,保安已經循聲走了過來。

“說話啊,幾樓?”江歸仍舊在喊。

“先生,沒有預約不能進去。”保安一左一右控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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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掙紮撕扯着,“你們聽不懂嗎,我是他兒子,我要見江衍升!告訴我,他在哪?在哪?”

大廳裏聚過來一些看熱鬧的人,前臺小姑娘戰戰兢兢地小聲問着,“該不會真是太子爺吧?你們誰見過嗎?”

“沒有啊,真是董事長兒子,連個電話都沒有嗎?”

“對呀,再說,回家不就見着了嗎,這是鬧哪一出?”

“可惜了,挺帥的小帥哥。”

江歸掙紮不開鉗制,忽然道,“你們就沒有管事的嗎?胡津,讓胡津出來,胡津認識我。”

此話一出,圍觀人群先是驚訝,然後是更大的議論聲。

“都幹什麽呢?回去工作!”淩厲的聲音響徹大廳,震懾四周的人群一個機靈,趕緊閃身回去。

那人一身筆挺西服,頭發一絲不茍,走到江歸面前,“胡津離開北固了。”

江歸身子一僵,沒有再掙紮。

兩個保安見來人松了手,叫了聲,“許主管。”

許逸點點頭,臉色陰沉,看着江歸,“你是董事長的兒子?”

“我是。”江歸拿出手機,調出江衍升電話,“我有急事找他,一直占線,只能過來。”

“好,你跟我來吧。”許逸招了招手,讓江歸跟着他走。

“我以前是跟着胡津的,聽他說過你。”許逸道。

“嗯。”江歸點頭,“他去哪裏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消失了。”許逸帶着江歸進了電梯,電梯的開合聲遮蓋了他的聲音。

江歸沒有聽清,“什麽?”

“不知道。”許逸重複一遍,表情冰冷。

江歸想,這個人不愧跟過胡津,他們兩個倒有幾分相似,一樣的面無表情。

許逸将江歸帶到一個無人的會議室,為他倒了一杯溫水,“江董在開會,你在這等會兒吧。”說罷走出去關上門。

江歸耐着性子等了十幾分鐘,等不來任何信息,于是撥出江衍升的電話,無人接聽。

明知道或許馬上就能見到他了,可江歸一秒鐘都不想等了。

自去年鳳尾餐廳那次之後,江歸一直不曾見到江衍升,哪怕一面。

他打他手機,不是占線就是無人接聽,給他留言,永遠沒有任何回複。

他是他的兒子啊,他竟能生生逃避自己的兒子兩個多月,不聞不問。

江歸憋着一股氣推門而出,見辦公室門就推開,看不見江衍升就關上,一間又一間地找着。

“哎,哎,這位先生,您做什麽?”有小助理發現江歸的怪異舉動,跟在他身後詢問。

可是能上這一層的人不會是普通人,她又不清楚他具體身份,不敢阻止。

“江董在哪裏開會?”江歸問。

“江董?哦,在A1。”小助理忐忑道,“您是來參會的嗎?我帶您去。”

江歸點頭,收斂了剛才的熊熊氣焰。

小助理雖然忐忑,但是看江歸的形象氣質,怎麽也不像壞人,還以為是甲方帶過來的,趕緊帶他到了會議室外。

門上正寫着A1。

有人看到江歸陌生的臉,圍過來詢問怎麽回事。

在被阻止之前,江歸推開了會議大門。

會議內部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眼睛注視着這個貿然闖入的人。

再次被阻止之前,江歸走到江衍升身邊,看着他震怒的眸子,“爸,能聊聊嗎?”

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住了,沒有人敢吭聲,沒有人敢阻止。

江衍升擡了擡胳膊,“今天先到這裏,老李,接下來你來處理。”

“好。”

江衍升起身走出會議室,江歸跟在他身後,走進了另外一間辦公室。

門剛關上,江衍升把手裏的文件摔到桌子上,“江歸!你幾歲了!做事這麽不知分寸嗎?”

江歸也早已忍了一肚子的氣,在見到江衍升後,他的委屈、憤怒、不甘、怨恨,一股腦在胸腔彌漫,以至于整個身體忍不住顫抖。

他想問江衍升很多話,想問他為什麽一直不見自己,想問他為什麽一直不給自己解釋,想問他之前的新聞都過去了嗎,想問他很多很多關于路行舟的事,可是所有的話到了嘴邊,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

一串淚水先滑落,江歸的五官都皺在一起,“爸,路行舟……路行舟他休學了,他不見了……”

江衍升因為怒氣皺起的眉頭再次收緊,“什麽?他休學了?”

“爸,你告訴我,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好難受啊。”江歸哭喊着蹲下身,錘着自己胸口,“我好難受啊。”

“江歸。”江衍升撫着兒子的肩,硬的骨頭硌着手,察覺到他的瘦削,江衍升的心開始犯疼。

“他為什麽要報複你,為什麽要欺騙我,為什麽要那麽狠心,到底為什麽啊?為什麽做了那麽多,還要一走了之,為什麽,為什麽?”

來來回回也是這麽幾句,路行舟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做。

江歸太想知道答案了。

可是作為知道真相的江衍升,江歸的親生父親,硬生生瞞着他一切,躲避着他的追問,任他一個人陷進迷霧裏,找不到出口。

即使面對着痛哭流涕的江歸,江衍升依舊狠心選擇隐瞞。

不能讓江歸知道一切,不能讓他對路行舟念念不忘,不能。

“江歸,路行舟只是爸爸資助過的一個孩子,他是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對他好,對他的母親好,他們兩個就粘上我,造謠我,想要攀上高枝,想要我對他們負責,我不搭理他們,他們就要報複我,江歸,這樣的人,值得你喜歡嗎?”

江衍升摸着胸口說着這些話,是謊言嗎,又好像是真的。

“不,不會的,爸,這不是真的!”江歸抱住江衍升的腿,淚水都蹭在上面,他大喊着,“路行舟不是這樣的人!不是!”

“你才認識他多久啊?江歸?”江衍升蹲下身來,和他平視,“他根本就是故意接近你,利用你,他逼我承認他不成,就要了我五百萬,這才善罷甘休,并且答應我再不會出現在我們面前,想不到他直接休學,倒是正合我意。”

江衍升說到最後,仿佛自己也要相信了,他編了一個多麽完美的故事啊,他呵呵地笑着,心裏卻苦澀難當。

“爸你說的就是真的嗎?”江歸抹了把眼淚,恨恨問着,“你真的沒有給過他們希望?沒有和他的媽媽有一腿嗎?否則,他媽媽為什麽要等你那麽多年,他為什麽會說叫你爸,你答應了?”

啪!

江衍升看着自己的右手,他剛才打了江歸一巴掌?

“呵,呵。”江歸苦澀悲涼地笑着,跌跌撞撞起身,“你們都是騙子,你們都在騙我!”

看着如瘋魔一般的江歸,江衍升心疼不已,他起身拉住搖晃的江歸,輕聲喊,“孩子,孩子,你不要這樣,爸不該打你,不該打你。”

“爸你說過要把真心留給一個人對吧?”江歸也輕聲道,“那你告訴我,我把真心給了他,他卻不要,還把它扔在地上狠狠踩,你告訴我該怎麽辦呢?”

江衍升遲疑了,他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你就這麽喜歡他?”

“呵呵,呵呵。”江歸繼續笑,“可是他不要啊。”

江衍升狠了心,“江歸,你喜歡同性,爸真的不反對,可是,忘了他吧,以後你會碰到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的人,相信爸,好嗎?”

江歸推開他,眼眶通紅,“你喜歡我媽嗎?”

江衍升愣住,“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都沒找到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的人,我為什麽會找到呢?”

江衍升徹底僵住了。

“哈哈哈。”江歸開始放聲大笑,打開辦公室的門,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揚長而去。

他坐回車上,狠狠拍打着方向盤,這一刻,他已經感覺不到疼,手不疼,臉不疼,只有心狠狠地揪着疼。

拍打了一會兒,尤不解恨,攤開雙手手掌,看到左手心那個黑點,開始用右手用力揉搓,好像要将那裏的肉搓掉。

多麽可笑,想想自己以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究竟有多麽可笑啊。

自己像個小醜一樣圍繞在路行舟身邊,死皮賴臉地貼上去供他差遣,而他究竟是抱着什麽心态看待自己呢?

是不是罵他是個傻瓜?是不是覺得他是個變态?

路行舟,路行舟,路行舟!

江歸握緊了雙手,狠狠默念着路行舟的名字。

你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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