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拘留

拘留

“她去莞安?”路行舟輕聲重複,“她去莞安做什麽?”

“我,我不知道。”李少男愧疚不安,低下頭。

“還有什麽?除此之外,她還有什麽異常?”路行舟抹了把臉問。

“啊,這……沒有了吧。”李少男皺起臉,仔細回想着,“除夕她算正常的。”

“我知道了。”路行舟閉眼,“你回去吧。”

李少男起身,找到路行舟的手機,強制幫他開機,“行舟,你不能這樣下去,你要振作起來,你要走出去。”

“你讓我一個人待着吧,少男。”

李少男知道路行舟不善于發洩內心情緒,屬于所有壓力和煩惱都自己扛的人,當然,他也是非常強大的人,無論什麽樣的難題和挫折,都能扛得過去。

想起自己奶奶離世的時候,他連活下去的念頭都沒有了,是路行舟告訴他,要為了欠他的十萬塊錢活下去,才把他拉了出來。

現在,路行舟經歷了和他同樣的事情,同樣的親人死去了才知道,同樣的因為沒有陪伴而自責,他們的境遇何其相近,他既然理解他的心情,這種時候,又怎麽舍得離開讓他一個人抗下去。

“行舟……”李少男剛張嘴,手裏的手機震動了。

是個本地的陌生號碼,李少男看路行舟完全沒有理睬的意思,他本想直接挂掉,奈何還沒想好要和路行舟說些什麽,幹脆接起來拖延一下時間。

“喂。”李少男不太客氣的喂了一聲。

然後,驚訝張大嘴巴,“啊,在在,是是,好的,好的。”

挂掉手機後,李少男推着路行舟,“是警察局的,說案子有一些進展,想讓你過去配合,問幾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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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行舟這才有了些精神,翻身下了沙發,“走吧。”

“路先生,李先生,你們好。”警察局裏相互介紹後,一個自稱張帥的警察示意他們坐下。

“路先生,我們從您母親的手機通訊錄、跟蹤攝像頭追蹤到她經常去一個叫做6070歌舞廳,她在裏面好像很受歡迎,結識不少追求者,和他們保持暧昧關系,我們順着這條線索鎖定了幾個人。”

張帥将幾張照片一一擺在桌子上,“見過嗎?”

路行舟暗自壓下不快,盯了片刻,搖搖頭。

“這裏面有的是方成佳兩年前相識的,有的是一年前相識的,你都一次沒見過?”

“沒有。”路行舟從來沒有見過方成佳的任何一個朋友,或者追求者。

“行吧,這幾人向方成佳傳播毒品的概率非常大,我們繼續追查下去,或許下一個線索很快就會出現。”

“謝謝。”

“還有個問題,你上次說你每個月給方成佳郵政卡上打卡兩萬對吧,這些錢遠不夠她吸食毒品。”

張帥拿過一個物證袋,“這裏面搜查到一張存折,我們查了,是一個死期為十五年的存款,裏面有三百萬。”

接着又拿過一個,“還有這個,是一張五十萬現金支票的回執,日期是2月12號,除夕那天,也就是說,你家裏的現金,沒有意外的話是從這裏取出來的。”

“這些錢,她是從哪裏來的?”張帥雙手交握,望着路行舟。

路行舟的眼神定在第一個物證袋上,那裏面的存折他認識,是五年前方成佳親手交給他,他又親手放在龍舌蘭裏,親眼看着江衍升拿走的那個存折。

為什麽又會出現在家裏,為什麽會有三百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路行舟痛苦地撫着頭。

李少男替他反問,“警察先生,這個錢和找出傳播和售賣毒品的人有關系嗎?”

“目前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況且是非常有疑點的線索,方成佳沒有賺錢能力,又不是自己兒子給的,她為何有這麽多錢,甚至……”

張帥點了點那張存折,“這個裏面之前還有兩百萬,兩年間,她不斷取出現金,花光了兩百萬,她名下沒有房、車,毒品是一年前碰的,那麽之前這麽多錢花在了哪裏?”

“什麽意思?我聽不懂。”李少男理直氣壯,“行舟該說的肯定都說了,沒有隐瞞,剩下的你們自己調查去啊!”

李少男這幾年事業做得順,聽慣了讨好的話,張帥的口氣太過公事與犀利,他聽着很不舒服,又看路行舟痛苦,這才發火。

路行舟暗自阻止下他,問道,“難不成,你們懷疑我媽和他們是一夥?”

張帥點頭,“不排除這個可能,她可能存在販賣毒品……”

“操你媽,不可能!”路行舟突然出手,幸好張帥作為緝毒警察,反應迅捷,躲過他的拳頭,甚至壓下他的手掌,反按在桌上,“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又進來幾個警察,快速壓制住了路行舟和李少男。

“我媽一直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她吸毒一定是被人強迫的!你們不去找背後強迫她吸毒的人,反倒說她販賣毒品?警察也不能無憑無據随意下定論!”

路行舟即使被壓制,嘴上依舊不饒人,他積壓已久的情緒釋放,聲嘶力竭地吼着,力氣也極大,掙紮間打傷了警察。

李少男也不再壓抑自己,惡狠狠喊着,“你們別碰我,別碰我兄弟,媽的!”

于是,他們被行政拘留了。

關進拘留室後,李少男開始焦頭爛額,想讓公司助理趕緊安排律師把他們撈出去。

路行舟倒是不在意,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

律師趕到後,是可以安排他們出來,路行舟卻不願意離開,李少男見他不走,幹脆也不走了。

折騰一圈下來,天也黑透了,他們怕是要在這個小小的拘留室待一晚上了。

“唉,好多年沒這樣的經歷了。”李少男早些年沒少吃苦頭,路行舟在投奔他之後,跟他一樣,兩人住的不好,吃的也不好。

甚至,剛開始路行舟一身的毛病,誰碰他一下他還不樂意,總跟人起沖突,動不動就上手。

警察局這種地方,他們待過。

“少男,你還是回去吧。”路行舟的嗓子特別沙啞。

李少男去要水,卻遭到冷漠的忽視。

“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在這?”他堅持,“你走我就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路行舟嘆口氣,整個人縮成一團,狀态非常不好。

兩個人都睡不着,李少男看着他難受,于是想着辦法讓他心裏好受點。

安靜的夜晚,李少男一點點說着他們小時候的那些事,說他們游泳、摸魚、爬山、逮兔子,那些獨屬于少年的爛漫時光,只有和山間田野才最相配。

而和人在一塊,總是會充滿悲傷和怨恨。

說着說着,李少男不由自主地想起奶奶,想起他幾乎沒有印象的爸媽,想起那些年裏辱罵、欺負過他的鄉鄰們。

他想讓路行舟好受點不成,自己也跟着難過起來。

“行舟,我跟你說,都怪下司那些人。”李少男開始激憤,“如果不是下司那些人整天在背後嚼舌根,鄰村那人的老婆會跑過來找阿姨麻煩嗎,會讓她在下司待不下去嗎,她或許就不會離開下司,也就不會沾上毒品。”

當初,也是因為這件事,李少男曾極力建議路行舟将方成佳接到春江,遠離那些人。

他怪自己,更怪下司那些人。

他們的嘴就是最危險的武器,足以慢慢将一個人殺死。

李少男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曾經他以為或許不是那麽重要的事。

“行舟,之前,很久之前了,我在生意上碰見趙翼,你還記得嗎,小時候瘦了吧唧、猴精猴精那個,那家夥看見我,巴結上來,一個勁跟我拉家常,我都煩死了。”

李少男吞咽口水,一直講太多話,他的喉嚨也有些沙啞,“那個,我聽他說,阿姨早就嫁給了莞安那個領導,去莞安過好日子去了。”

他又停頓一下,小心看着路行舟的臉色,果然看見路行舟臉色更差了,“胡說什麽!”

“咳咳,那個,他說下司都知道了,是阿姨自己說的……”李少男壓低聲音,“他說這事吧,其實我也沒放心上,就當是個屁,後來,我又想起一個事來。”

“就是,兩年前,你不是有事,托我去接阿姨來春江嘛,那個時候,我一時起意,提前到了。”李少男有幾分不自然,他之前曾說永不踏入下司的,那次答應去接方成佳,也是說好在路口等着,讓方成佳拖行李過來。

結果那天他忍不住提前到了不說,還踏進了下司,去到他和奶奶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來來回回走了很久。

後來,他接到方成佳的電話,說不用他來接了,有個熟人剛好去春江,順路把她帶過去。

李少男想說他已經到了,可是方成佳繼續道,“不要告訴行舟,就說是你來接的我。”

李少男愣住了,路行舟交代的話他當然要做到,可是方成佳的話他也無法拒絕。

曾經一度,方成佳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個落落大方、知書達理、端莊溫柔的女人,她與下司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樣。

她還會做衣服,每次他看到路行舟穿着她做的衣服,李少男都無比羨慕。

他一直覺得,方成佳不适合待在下司,她适合城裏更好的生活。

因為對方成佳的尊敬,李少男答應了她。

在準備離開下司的時候,李少男在路口的車上看到了她。

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男人擡起她的行李箱,正放到莞A的車上,有下司的老鄉和她說話,她微笑着說了什麽。

那個男人攙扶着她上了副駕駛座,李少男沒見過他,也不認得他,但是心裏知道,他一定是路行舟口裏的他父親的朋友,下司人口裏的他父親的領導,方成佳的相好。

究竟誰傳出去的這些也無所謂了,可是那個時候,路行舟明明告訴過他,這個人不再資助他們了,為什麽他還會出現在這裏,而且是這個時候出現?

李少男想不了太多問題,他只能記得答應方成佳的話,不告訴路行舟。

“行舟,你說,會不會,就是那次,阿姨說了什麽讓他們誤會了?”李少男道。

說完,他看着路行舟愣愣的,臉上好像沒什麽表情,又像是已經快要虛脫,他擔心這樣下去他會生病,趕緊上前勸說,“行舟,我們走吧?先離開這裏好不好?你不能再繼續這樣待下去了。”

“不……”路行舟虛弱開口,“我要在這裏,等一個結果。”

李少男便和他一起待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他們被叫出去,張帥帶了個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江歸?”

江歸西裝革履,打着領帶,頭發一絲不茍,但是其實細看,能看出他的衣服有褶皺,臉上的氣色也不太好。

他是連夜趕來的嗎?他怎麽知道他們在這裏?

“咳咳。”李少男輕咳,“是我告訴他我們在這裏的。”

進來之後,江歸的視線一直定在路行舟身上,他面前的路行舟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

頭發亂糟糟,衣服髒兮兮,胡子拉碴,喪氣頹廢,若不是李少男告訴他他們在這裏待了一晚,他還要以為路行舟在這裏待了很多天并遭受虐待。

他被拘留過,知道這裏面的肮髒,當然不可能讓路行舟在這裏繼續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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