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交鋒

交鋒

“江總，您必須要回來了。”　王泉催促的電話每天必到。

“我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個屁，劉章不是早到了嗎，為什麽還不回來？”王泉語氣急促，聽得出她有多着急。

劉章是三天前到的，說是來接江歸回去，江歸倒好，直接讓他留下，負責照顧自己了。

“再等等，馬上就回去了，劉章不是跟你說了，我确實受了很重的傷好嗎？”江歸開始不耐煩。

“江總，你非得讓我在電話裏對你說是吧。”王泉深吸口氣，放低了聲音，“你讓我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你不想知道結果嗎？”

江歸頓了下，江衍升出事後，雖然留下了一句小心許逸，可他還是讓許逸幫他調查背後是誰搞的鬼，結果等到了許逸親口告訴他，是他自己背叛了他們。

江歸想一定是自己太蠢，連許逸都看不下去，所以才坦白了，可是他又偏偏不全部坦白，到現在江歸也不知道許逸究竟把信息告訴了誰，是誰在背後對付他們。

直到王泉來了，江歸再次把這個任務交給她。

想不到，她果然有能力。

可是在這個關頭，江歸不能離開春江，北固的穩定，北固的未來，都沒有一個路行舟重要。

“我知道了，再等等。”江歸不停對王泉說着再等等，其實他自己也快要等到極限了。

電話挂斷後，江歸忍不住對劉章說，“帶我去個地方。”

他臉上剩下青紫的瘀痕，碰一下還是會疼到抽氣。

他借了護士的醫用口罩戴上，好像掩耳盜鈴一般，出現在了李少男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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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男也第一時間叫來了路行舟，将辦公室留給他們二人。

江歸沒想到這麽順利，心裏想着早來兩天就好了，身體就靠了上去，想要離路行舟更近一些。

路行舟卻是伸出手臂，将他阻隔在一臂之外。

“行舟，我錯了，我不該說那些話，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江歸覺得等待路行舟見他的這五天，就像回到了五年前路行舟和他說出真相的那些日子，內心的煎熬與害怕快要吞噬掉了他。

上一次，他尚且能不顧一切去找他，告訴他重新開始，這一次，他也要告訴路行舟，錯都在他，打他罵他都好，怎麽都好，就是不要再離開他了。

“江歸，今天是3月14，距離我們約定好的一年，只有半個月了。”路行舟聲音低啞，好像自從上次生病後一直沒有好轉，沙沙地傳到江歸耳內，讓他一陣心疼。

他說的話又讓自己的心更加疼了。

3月14，3月14？

3月11是路行舟的生日，也是他爸爸路遠的忌日，江歸竟然給忘記了。

江歸見過路行舟的身份證，那還是一張比較陳舊的、地址在下司的身份證，生日一欄裏寫着3月11日。

那時，他牢牢記住了路行舟的生日，暗自想着五年前他沒有為路行舟過過生日，五年後一定要補回來。

後來，從江衍升口裏知道了那一天也是他父親的忌日，江歸就無法再刻意為路行舟過生日，因為它只能是兩個人不能提起的禁忌。

這幾天，路行舟是怎麽一個人過的？以前每一年的這一天，路行舟又是怎麽過的？

“行舟，沒有一年之約了，忘了它好不好？”江歸殷切地望着路行舟擺手。

“好啊。”路行舟的頭發略長，遮住了眼睛，以前的他這時候會用手撩起頭發，揚一揚頭，可現在他只是任頭發遮住眼睛，“我媽死了，你也威脅不了我了是嗎，我們的一年之約，就此作廢。”

“不是！不是！”江歸瘋狂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忘了這個一年，以後還有很多個一年，一年又一年，一直在一起。”

“為什麽？”

“什麽？”

“為什麽？憑什麽？江歸，沒有一年了！結束了！我不會再受你擺布了！”路行舟狠狠推開他，“你得到了我的身體，也玩弄夠我了，報複夠我了，是不是該滿足了？”

“不是！”江歸每一次想上前，都被路行舟狠狠推開，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眼淚鼻涕流了下來，黏黏糊糊的，于是拿下口罩，露出還帶着傷痕的臉，想讓路行舟心疼他。

“行舟，行舟，我不是，我沒有，那都是氣話，我一開始就不是奔着一年去的，你知道的，我……我是沒有之前那樣對你好，可是我的心跟之前一樣，行舟，你不要扔下我了，不要扔下我，行舟，我傷還沒好，你真的忍心嗎。”江歸靠不近路行舟，幹脆趴在地上，哭得很大聲。

路行舟別過頭，不去看他可憐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嘶啞喊道，“別哭了！再哭小心我再打你！”

江歸似是不可思議的停頓，吸了吸鼻子，如果說上次路行舟打他是因為他說了過分的話，可是這次為什麽還要打他？

他真的這麽狠心嗎，他真的不在乎他疼嗎？

“行舟，我以前說疼，你都會心疼我的，不是嗎，行舟，行舟，你打我，我會疼啊……”江歸由大聲哭泣轉為委屈落淚。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接下來路行舟的話，徹底寒了他的心。

“你想多了，江歸，你以前每次喊疼的時候，都讓我想到少男，少男就像是我的弟弟，從小他被人欺負了，都是我替他出頭，我不舍得讓他身上有一點傷。”

路行舟一字一字咬字特別清楚，“你該慶幸，五年前的你，有那麽一絲絲像少男，我也有一絲絲真的把你當弟弟了，可是，也僅僅是五年前了。”

路行舟的話像刀子一樣一刀刀割在江歸心上，他半晌都反應不過來，怎麽會這樣，原來是這樣。

“路行舟，路行舟……”江歸叫着他的名字，從小聲到大喊，“路行舟！我身上大大小小那麽多傷，挨過你那麽多巴掌，都是因為你，到現在我胳膊上還有你燙的煙疤，我手心還有為你紋身的痕跡，可是你，你從來沒有為我感到過一點心疼？一點都沒有嗎？”

“沒有。”路行舟咬牙閉上了眼睛。

“呵呵，呵呵，路行舟，你又一次傷了我的心。”江歸匍匐着站起來，狠狠擦了把臉，絲絲的痛感傳來，可是壓根不及他心裏的痛。

他走近兩步，在路行舟有所反應前，掐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睜開眼睛看着自己，“可是，這次，無論如何，我不會讓你離開！”

“你！”路行舟氣急，“江歸，你放過我吧，我看見你就會想到你逼迫我的這一年，讓我離開我媽，讓她走向死亡，我閉上眼睛，都是她死去的樣子，我忘不掉，忘不掉，我不想看見你，你能不能放過我。”

“我不能，我不能！”江歸一把将他摟進懷裏，抱住他的頭，“我不能放你離開！就算彼此都痛苦，我也要你在我身邊。”

“為什麽，為什麽？”路行舟後悔了，他埋在江歸肩膀，眼淚浸濕他的衣服，滿腦子都是後悔。

他就不該見江歸，他就該徹底消失，讓他再也找不到。

如果不是那一瞬的心疼，他怎麽會想要再見江歸一面，和他體面地道別呢。

江歸已經不是五年前的江歸了。

“行舟，我何其無辜，我只是喜歡你而已，可是偏偏我們要被迫卷入上一輩的恩怨糾葛裏，偏偏要給我制造這麽多的麻煩，添這麽多的堵，我只是想喜歡你，要和你在一起，就這麽難嗎？”

江歸的手按在路行舟腦後，他手上的力道很重，路行舟擡不起頭，貼合得過近，他清清楚楚聽見了江歸說的每一個字。

可他還是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我說我喜歡你，為什麽這麽難？”江歸轉過頭，看着路行舟的側臉，“我愛你，路行舟。”

路行舟閉上眼睛，落下一串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