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歸來

歸來

江歸帶路行舟離開了。

再次回到公寓裏,路行舟安靜坐在床上,江歸才終于感覺到真實,而不是做夢。

他又驚又喜地撫着路行舟的臉,“行舟,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路行舟的眼睛好像沒有焦距,相比以前黑得更加徹底,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看上去呆呆的。

事實上,從江歸說我愛你之後,路行舟都是呆呆的,任由他擺弄。

不過,江歸依舊是小心翼翼地,說話輕聲細語,生怕惹到他生氣。

不出所料,路行舟沒有回應,江歸也不逼他,又問,“我幫你洗澡好嗎?”

路行舟這才眨了眨眼睛,“我自己去。”

“好。”聽到他說話,江歸開心地咧嘴笑,剛笑一半臉又開始疼。

等到路行舟躺床上閉上眼睛,江歸就在一旁靜靜看他,等他睡着了,才輕手輕腳趴過去親一口,然後悄悄出門。

公司還有一堆事等着他,王泉知道他回來也沒有下班,他今晚是別想睡覺了。

但,只要路行舟不離開他,這一切都不算什麽。

卧室門剛關,路行舟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他根本沒有睡着。

方成佳死後,他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吃安眠藥還能好一些,今晚他沒有時間吃藥,離開了一個月的地方讓他又感到陌生,若有若無的薄荷和煙草的味道,讓他更覺難受。

他坐起來,拿出手機,翻找到王明明,“可以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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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請講。”

“我開始失眠,伴随着耳鳴、頭痛,持續兩周左右,安眠藥可緩解,不過我并不想依賴藥物,如何解決?”

“情緒方面呢?”

路行舟拿着手機,打不出字。

那邊又發過來,“方便視頻嗎?”

路行舟快速打字,“算了。”然後扔下手機,躺下來。

過了一會,微信又響了。

王明明:“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我唐突了,不過,還是建議我們可以見面聊一聊,去年那次我們聊的時間也短,我一直想再見你一面來着,如果方便,随時可以聯系我,ps:我是可以上門的哦。”

路行舟想了想,還是回複了,“好的。”

北固大樓,江歸坐在桌前一冊冊翻看着資料,頭有些大,一揮手覆上,揉着額角,“先不看這些,你跟我說說那事。”

王泉無奈,知道江歸說的是什麽,只能上前,放低了聲音,“是亞美。”

“果真是亞美?”江歸擡眼,将信将疑。

“錯不了。”王泉雙手環胸,“不要懷疑我的能力。”

“就因為那一塊地?能記恨這麽久?”江歸不理解,“那地,他們難道就沒做手腳?”

“說對了。”王泉打了個響指,“他們也做了手腳,不過可惜的是,亞美的當家人已經死了,就算有證據,賬也算不到誰頭上去。”

“法律算不到他們身上,我能!”江歸追問,“我爸的事,背後究竟是誰主力?”

“你是想問盛家哪一個兒子嗎?”王泉皺眉道,“肯定就是他們兩個一起啊,盛家兩個兒子這幾年将亞美經營得不錯,他們老爺子死後,兄弟倆感情也好,沒有內讧,據說做事風格也很像,不愧是一個父親調教出來的,我的人查到許逸和盛家少爺聯系,究竟是哪個少爺雖然不知,但這兩個人,一個都跑不了。”

江歸手裏轉着鋼筆,仔細思索着盛家的兩個少爺。

盛懿辛他交往不多,只在社交場合見過幾面,打過招呼,外表看上去是個溫文爾雅,不露鋒芒的人。

盛懿軒就不用說了,那麽早就知道他,看上去膽子不大,畏首畏尾。

這兩個人倒不怎麽像吧。

他還想起汪岑說過,盛懿軒是處處不如他哥哥的,單就大學來看,盛懿軒的三本學歷,根本比不上盛懿辛的耶魯大學。

這兩個人感情很好?沒有內讧?

江歸想,或許是自己淺薄了。

他從小沒有兄弟姐妹,理解不了兄弟之間的感情。

不過,管他們是什麽,敢動他的父親,以後就別想好過。

“我知道了,辛苦了,你先回去吧,這些我慢慢看。”江歸揉揉頭。

王泉勾了勾唇,湊近了幾分,“你這傷是怎麽回事啊?”

江歸沒有心思聊天,敷衍回,“沒什麽。”

見江歸不想說話,王泉也不在乎,又問一句,“你覺得劉章怎麽樣?”

江歸皺眉擡頭,“什麽怎麽樣?”

“唉,這小孩子,估計太害羞了。”王泉掩唇,裝笑,“我特意給你找的,19歲,嫩着呢,又聽話,怎麽樣?”

江歸眼神兇狠幾分,“誰讓你這麽做的?我媽?”

王泉一凜,她很少看到江歸這個眼神,“不是,是我。”

“你什麽意思?你還替我張羅起人來了,拉皮條嗎?”

“不是,我……我就是想幫你,這麽久了,你身邊沒一個貼心的,我又是個女的……我只是想讓你左右有個看得順眼的,能幫你的,沒其他意思。”王泉擺着手,露出幾分惶恐。

之前仗着自己資歷、能力和背景,王泉在江歸面前向來直率,這次也的确是她自己瞞着黃笠拿的主意,單純就是想找個人貼心陪着江歸。

想不到招來江歸這麽大的反應,王泉看着他冰冷疏離的眼神,終于明白有些事還是不能太過越界。

“用不着。”江歸狠狠摔了下手裏的資料,驚得王泉小心問,“那讓他走?”

“算了。”江歸嘆氣,“別讓他動歪心思。”

“好。”王泉讪讪離去。

江歸工作到很晚,一看手表,已經四點多了,他本可以在公司裏稍微眯一下繼續上班。

可他不放心,還是下樓準備回公寓。

劉章是司機,從春江到莞安,從公寓到公司,都是他開車,回公司之前,江歸明明記得說了讓他回去休息。

結果,他竟然還在車上,眯着眼睛睡着了。

江歸開鎖上車,劉章醒了,驚訝的張嘴,“江,江總……”

“困了就回家吧,先開回你家。”江歸看在劉章連日照顧他,為他開車的份上,才對他有了一絲好意。

劉章笑答應,“好的。”

車子停下時,他扭扭捏捏問,“江總,要不要上去坐坐?”

江歸皺眉,這一句話充分表達了劉章想要靠近他的意圖。

或許太晚了,王泉還沒有向他傳達他的意思。

江歸看他還小,耐着性子解釋,“我們回莞安的路上,你也看到了我的愛人,就不要再有不該有的心思了。”

“可是,江總,他……他的眼裏沒有你啊。”劉章扁嘴,“而且,他年紀看上去也比您大。”

江歸突然上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我勸你說話小心點,不要以為照顧了我幾天,就是我什麽人了。”

“咳咳咳,可……可是江總,您這樣的身份,不就該找一個乖巧聽話的人嗎,太鋒利的,會傷着您的……”劉章不死心地将手覆上江歸的胳膊,一點點向上滑。

江歸聞到他身上濃烈的山茶香水味,厭惡地放開他,“滾,你被辭退了。”

“你!江總,您當真這麽狠的心?”劉章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他們都說,江歸對待伴侶雖然冷淡,但不粗暴,而且分開了也會好聚好散。

為什麽偏偏到了他這裏,一切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甚至還是這樣的對待?

就是因為那個他一直叫着行舟的人嗎?

那明明是一個渾身散發着頹敗氣息的人,究竟有哪一點吸引他?

江歸回到公寓已經是六點,天邊有微紅的朝霞,透過玻璃窗,透過窗簾,灑進一縷進來。

路行舟的臉就在那縷光中,襯得臉紅紅的,江歸很久沒有看到他這麽平靜乖巧的模樣了,輕手輕腳走過去,又忍不住伸出手撫摸他的臉。

“行舟,舟舟。”江歸輕聲叫着他的名字,思緒回到路行舟第一次喝醉那晚,他也是這樣一直靜靜看着他。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深陷在路行舟身上了。

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決定這輩子是路行舟這個人了。

可是命運偏偏玩弄他,兜兜轉轉這麽久,他經歷過傷心、絕望、放縱,再到路行舟重新出現,他開始報複,又開始不忍,在無盡的痛苦與折磨中,再次确定,他的心如最初一般,從沒有變過。

他江歸,這輩子都不可能放開路行舟了。

江歸的指腹輕輕摩挲着他面頰,動作已經很輕了,可還是吵醒了他。

路行舟先是皺眉,再是五官皺在一起,忽然起身推開江歸,奔到衛生間吐了出來。

“行舟,行舟你怎麽了?”江歸跟在他身後,邊擔憂詢問邊擡手給他敲背。

路行舟卻背過一只手,狠狠推阻着江歸,防止他靠近。

“行舟,我……好,我不動你,我不動你。”江歸無措地站在門口,看着路行舟趴在馬桶上,吐過之後,虛弱地躬着身不動。

“行舟,吃壞肚子了嗎?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路行舟站直了身子,打開水龍頭,拿水一下下往臉上撲,打濕了臉,也打濕了頭發。

“江歸,你放過我吧,你已經有了別人,為什麽還非要招惹我,為什麽還要對我說那樣的話,到底為什麽?”

“行舟,你在說什麽?”江歸拽過他身體,将他抵在洗手臺上,“我哪裏來的別人?”

路行舟身體僵硬,別過臉去,“那個司機,不是嗎,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江歸一頓,這才發現身上沾染了劉章身上的香水味,趕緊解釋,“不是,我和他什麽也沒有,我今天只是,只是離他近了些。”

江歸不想和路行舟說那些彎彎繞繞,只能這樣去解釋,在路行舟聽來根本就是随口敷衍。

“你先放開我,我難受。”路行舟又想吐。

江歸無奈放開他,見他又躬下身幹嘔。

江歸的心口絲絲犯疼,好不容易把路行舟接了回來,一天還不到,該死的王泉和劉章,連他們都他媽的給他添麻煩!

江歸想路行舟或許是對他身上有別人的味道敏感,趕緊脫掉衣服,拿掉手表,去外面的洗手間打開淋浴,匆匆洗幹淨出來。

路行舟坐在客廳沙發上,臉色蒼白,情緒穩定了許多。

“行舟,你相信我,我和他真的什麽也沒有,是真的!”江歸湊過去,強迫路行舟看着自己解釋。

“就算你和他沒什麽,可你以前,和很多人都做過不是嗎。”路行舟冷靜地說着。

江歸被說中,臉色變得很難看,“那是之前了,那時候我确實荒唐過一陣,我……我……”

“江歸,我受不了這個,之前是你脅迫我,我不得不答應和你在一起,可是,現在我發現,我根本接受不了,我不能再和你□□,你還是放過我吧。”

“你……行舟,你不是都答應我了嗎,你不是都跟我回來了嗎,你在說什麽啊,行舟,我不信,我不信你說的話,我們以前那麽多次,你明明也很享受。”江歸着急地握緊了他的手,無比害怕他又消失,“你要判我死刑,也不要用這個理由啊,行舟。”

“你不相信是嗎?”面對江歸的着急慌亂,路行舟依舊很冷靜。

他也不掙紮,任由江歸握着他的手,十指緊緊握在一起。

“你可以試試。”路行舟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解開襯衫前扣,“來啊。”

江歸看着這樣的路行舟,心底的不安漸漸放大,卻還是在不安中吻了上去。

江歸的臉還有一點淤青,他的吻相比之前溫柔了許多,濡濕着從路行舟的嘴唇到下巴。

路行舟很安靜的任他親吻。

江歸慢慢有了感覺,手剛探過去,路行舟身體一僵,接着是不可遏制的顫抖。

“行舟?”

路行舟推開他,再次跑到衛生間幹嘔。

江歸的熱潮被澆滅,身體徹底冰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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