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4 章

淩晨四點鐘，傅南生醒了，他渾身的骨頭仿佛散架，肌膚上下遍是數不清的痕跡，昨晚做到最後，他實在禁不住暈了過去。

細想一下，他跑出去一天，打了一架，晚飯沒吃，被壓在床上折騰半宿，這時候屬實是餓了。

傅南生剛動一下，便無奈地再次躺了回去。

“喂！”他去推身邊呼吸均勻的人，“起來！”

“唔？”吳邵攬緊傅南生，似醒非醒，“寶貝，怎麽了？”

“快起來，我餓了。”

“餓了？”吳邵清醒過來，淺色的窗簾遮蔽下，室內隐約可見人影輪廓，他嘟囔了句，“天還沒亮呢…”

“沒亮怎麽了？我餓了。”傅南生很委屈，“我昨晚都沒吃東西。”

“好好好。”吳邵打個哈欠起身，昨晚傅南生暈過去後，他幫他洗澡又卸妝，忙活一圈下來他當然也餓，幹脆出門找個便利店墊肚子，沒吃幾口嫌難吃扔了，然後給趙寅輝打電話交代他想辦法讓孟廣旭滾回去，打完電話心裏還窩着氣，當然就沒給傅南生帶吃的回來。

待他走到門口，傅南生又道，“對了，再給我買身衣服。”

吳邵戴好帽子口罩，點頭，“好好好。”

答應的好好的，吳邵卻是出去了一個多小時，天徹底亮了才回來。

傅南生窩在沙發毯子裏睡着了，對面電視背景播放着的是伊登艾格的電影。

吳邵心梗，關掉電視，輕拍他臉頰，“南生，醒醒？”

傅南生睜開眼睛，好看的眸子逐漸清亮，聲音柔柔地，“你回來啦？怎麽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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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邵聽他好聽的聲音便笑起來，滿臉驕傲地拿着自己的戰利品，“這附近便利店沒什麽好吃的，我突然想起來之前在城南吃的一家包子不錯，皮薄餡多，剛巧他家開門早，我就打車過去給你買了，還特意讓他給我個保溫袋子，來，還是熱的。”

“什麽餡的啊？”傅南生是真餓了，聽到包子人就精神了。

“好多呢，肉的素的都有，我都買了。”

說話間，傅南生已經被吳邵喂到嘴裏一口包子了，這包子個頭可真不小，和渝州那時的包子有得一拼。

“再喝口粥。”吳邵一手包子一手粥，滿意地笑着，“還有衣服，我在那邊早市上給你買了一身，待會去試試。”

這麽溫柔體貼的吳邵可真是難得。

傅南生開始不舍得離開他了。

是的，吳邵買飯的時候，傅南生打開手機，看到了伊登艾格的消息。

他告訴自己，有個角色非常适合他，希望他可以去看看，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又可以一起拍戲了。

時差的關系，傅南生收到消息已經是夜半了，倘若正常看到消息回複，應該再稍晚一些，還餘有時間可以和吳邵溝通一下，可是傅南生沒有等，他看到了，于是回複了。

“可以，我會盡快訂飛機票過去。”

從看到消息到回複消息，傅南生只用了很短的時間猶豫，說明在他心中，離開吳邵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嗎？

傅南生一直不清楚，他對吳邵的感情究竟是因為他護了他周全，給了他愛護，讓他體會到家的溫暖才産生的，還是說因為吳邵就是他，他就是吳邵而有的。

這或許看起來很矯情，可經歷過一段感情失敗的他不想稀裏糊塗地喜歡一個人了，那種別人只要一對他好他就願意把心掏出來給別人的經歷不能再有了，當初喜歡孟廣旭不就是因為他只是對他多說幾句話，多笑了幾下而已嗎，那麽些年，中間不管孟廣旭再怎麽厭煩他，欺辱他，他都只記得他當初的好，才堅持那麽久的。

他是真的害怕自己重蹈覆轍。

況且，現在的他，身邊唾手可得的一切，全部來源于吳邵，如果離開他，自己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

他不想做吳邵的附屬品，他想知道，離開了吳邵，自己究竟能否獨立，又究竟是否……還會喜歡他。

時光沖不散，距離拉不遠，孤獨也無法吞噬的那種喜歡。

“你吃過了嗎？”傅南生看吳邵一直看他吃，自己一口沒動，便低聲問了一句。

“你先吃，吃剩下不喜歡的我再吃。”

傅南生抿了抿唇，“吳邵，其實昨天我去參加你的粉絲後援會線下活動了，我和她們一起做了一個超厲害的禮物，等你生日就可以收到了！”

吳邵驚訝張嘴，“你怎麽想起來去參加那個？你想送我生日禮物，把你自己送我就行了，不用跟她們混在一起。”

就算是自己粉絲，吳邵也不願意讓她們看到他的寶貝。

“她們沒認出你是誰吧？你就是穿那裙子參加活動的？你怎麽知道她們有線下活動？我都不知道，她們搞的活動太多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吳邵好像變得很啰唆，他前後一個問題挨着一個問題，還不忘遞手中的包子，“再吃一個啊。”

“不吃了。”傅南生擺手，垂下眼睛，“吳邵，你生日我可能不陪你過了。”

一秒鐘，吳邵表情瞬間變了，“什麽意思？”

“伊登艾格給我發消息，說有個角色很适合我，希望我過去，我……也答應了。”

空氣凝滞，傅南生盯着自己緊張抓毯子的手，用力到骨骼分明，脈絡清晰。

他還聽到酒店新風系統輕微的運作聲，以及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可是，關于吳邵的任何反應，他捕捉不到。

他生氣了嗎？

一定生氣了吧。

從渝州回來很長一段時間，自己好像總在惹他生氣，可他明顯不如之前那般一生氣就折騰他，他在克制，在忍耐，傅南生感受得出來。

所以，被愛得有恃無恐就是這樣的吧，他好開心，他也可以在一個人面前任性了。

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吧。

吳邵沉默了很久，想到當初趙寅輝告訴他，伊登艾格會主動找傅南生，他一邊認為不可能一邊隐隐不安，想不到這還沒過多久，他擔心的事真的來了。

他該高興嗎，傅南生将會拿到比他更好的資源，走向國際，不僅擺脫國內對他的懷疑态度，甚至只要他回來，國內的劇本都可以随便挑了。

他該生氣嗎，傅南生根本沒有和他商量，是自己做好了決定離開。

離開，意味着他看不見他，抱不着他，不知道他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那些外國大老粗有沒有排外組團欺負他。

只要一想到這些，他便覺得要瘋狂要窒息，只有把傅南生關起來哪裏都去不了才會舒服，所以，他怎麽可能允許他離開呢？

可是，吳邵已經不是以前的吳邵了，他深呼吸一口，咬牙問，“南生，你真的很想去嗎？”

傅南生擡起眼睛，裏面星星點點，帶了濕潤，他咬唇點頭。

“看不見我也要去？”

“想我了怎麽辦？”

“被欺負的時候怎麽辦？”

“如果那裏跟你想得不一樣怎麽辦？”

“如果你要在那裏待上一年兩年甚至更長時間怎麽辦？”

吳邵問一個問題傅南生咬唇便深一分，直到吳邵拿手救下他可憐的嘴唇，傅南生的眼淚刷就落了下來。

“吳邵。”傅南生流淚的樣子也是倔強的，堅毅的，“我想去，我要去，我要離開你，不管是一年兩年還是更多，只要我回來，我還喜歡你，你還喜歡我，就沒有任何東西能将我們分開了。”

吳邵原本控制住了自己的瘋狂，他想知道傅南生究竟有多執着，他又是否真的清醒，他們是否可以通過正常聊天，就是那種屬于情侶間的正常聊天來談一談這件事是否還有回轉的餘地。

可他聽到了什麽？

他瘋了，“什麽意思？如果你不再喜歡我了呢？你要是喜歡別人了呢？嗯？你說話啊！”

“你也可能喜歡上別人，不是嗎？”

傅南生說完後悔了，他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告訴吳邵，他不是這個意思，他不會喜歡別人，他也不想讓吳邵喜歡上別人，他只是想要确定，自己對他的喜歡是純粹的。

“傅南生，我喜歡你，是可以與這天地，與這世俗，甚至與我父親為敵的喜歡，我們之間不管有千難萬難，我都會站在你面前将它們劈開，我不會像江子他們那樣尋死，我會讓看不慣我們的打不死我們的人統統看着，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不知何時，吳邵的眼眶泛了紅，“可你對我的喜歡呢？就那麽不堅定嗎？”

那天，吳邵丢下傅南生獨自離開了。

佳合辦公室內，趙寅輝催着他進組，說是劇組人員全部趕到萦濱，就差選個黃道吉日舉行開機儀式了，意思差不多是只要等他到就可以開拍了。

趙寅輝之前推脫了幾次，導演說到這個地步，他不好再繼續拖延，便只能向吳邵交了底。

吳邵滿腹的心事，臉黑得像鍋底，趙寅輝不得不問，“怎麽了這是？昨天不是提前回去好好過二人世界了嗎？”說完又想起來什麽，接着道，“對了，昨晚半夜不是讓我想辦法把孟廣旭趕回去嗎？放心吧，要不了一周他就回去了，那邊的投資人不會放過他，他沒好日子過了。”

吳邵這才有了反應，“孟廣旭……”他突然起身，“不對，不行！南生一定不能去！”

“怎麽了這是？”趙寅輝不解。

“伊登艾格找南生去拍戲了！他不能和孟廣旭待在一個國家！不能！”

趙寅輝皺着眉毛，咂嘴，“你在說什麽啊？誰跟誰一個國家了？伊登艾格在歐洲，孟廣旭在美洲，怎麽一個國家了？南生又怎麽跟孟廣旭不能待一個國家了？”

吳邵一愣，是他太緊張了，在他概念裏，伊登艾格是老外，孟廣旭也投奔了老外，哪裏記過他們到底屬于哪個國家了。

“那就沒事了。”吳邵繼續黑臉。

“南生準備去了？你不高興？”趙寅輝抓住重點。

吳邵捶桌子，“我怎麽高興啊！”提起來就氣，“他還巴不得離開我呢！”

“呵。”趙寅輝短暫的哼笑一聲，似乎早就在他意料中，吳邵更生氣了，“你呵什麽？”

“你沒忘了當初你是怎麽強迫傅南生的吧？”

吳邵賭氣，“沒忘！可我後來不是……”

“是，你對他很好，你會照顧他，會保護他，會帶他回家，你為他做的只會比我知道的更多，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到底別過來那根筋沒有？他到底是屈服于你還是真心願意跟着你？”

“還有，據我對傅南生的了解，他看着軟弱，實際上骨子裏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以前的時機不對，環境不對，現在他可以有機會往更高更廣的地方去，見識更多的人和事，可以做得比你更好，這是他想要的，再苦再難也會去做的，你感覺不到嗎？”

趙寅輝之前雖有看不上傅南生的意思，卻也是看透了傅南生本質的人，連他都能看出來，傅南生不是他手中的風筝，他想飛得更高更遠，他想擺脫自己，是嗎？

“你要真的喜歡他，就真正地尊重他一次吧，吳邵，兩情相悅的愛情本就難得，執手一生的愛情更是少見，何況你們不能有子孫的羁絆，想過一輩子，尊重對方是非常有必要的。”

吳邵一聲不吭，臉上既倔強又委屈，很多個不安冒出來，一想到傅南生不在身邊，就如黑暗中被人扼住呼吸，焦急恐慌又不知何時是盡頭。

突然，他腦子裏一閃而過一句話，是傅南生說過的，因為自己他曾一直害怕黑暗。

是吳邵給傅南生帶去的黑暗。

那些黑暗，是否和吳邵感知到的黑暗一樣呢？

這樣看起來倒挺好，他自己做過的孽再反噬到自己身上，傅南生離開多久，他就多久待在這種黑暗裏，正是他該得的。

“去萦濱，再幫我緩幾天吧。”

吳邵快速起身，邊走邊給傅南生去電話。

“喂。”那邊傅南生的聲音帶着焦急，吳邵加快腳步，“怎麽了？你在哪？”

“吳邵……”傅南生喘氣停頓，“我在趕火車。”

“你要去哪？啊？”吳邵喊得撕心裂肺，“為什麽現在就要走？”

他剛走到辦公室外，好多人聽見他的喊聲被吓一跳，吳邵根本顧不得他們了。

“我回老家。”傅南生緊張解釋，“對不起，吳邵。”

吳邵緊追不舍，“你別動，我去找你。”

“吳邵，我已經上火車了，你不用來。”傅南生那邊開始嘈雜，他的聲音也變得很急，“我剛回公寓了，你別生氣，我就是整理了下東西，有些東西我舍不得丢下……”

連東西都知道舍不得？不知道舍不得他嗎？

吳邵氣的翻白眼，“什麽東西！”

“叔叔阿姨送的鐘馗呀，我得帶在身上。”

吳邵定住了。

“還有，我才買的化妝品，只用了一次，我得帶着。”

吳邵哭笑不得，那公寓他是不打算住了，但東西自然不會丢，大不了找人幫他們整理搬一下就行了，看來傅南生很在意和相信他說過的話啊。

“傅南生，告訴我你去哪裏，我找你，有些話我必須當面對你說。”

傅南生妥協，“我去興綏。”

“好，等我。”

吳邵沉默着挂斷電話，趙寅輝的聲音從他後方傳來，“吳邵！劇組定了後天開機，他們最多等你兩天，後天你必須到！”

吳邵握緊拳頭，背影僵直。

“徐英，你定下機票，準備一下跟他過去，我再讓小張把房車開過去……太久沒有去萦濱了。”

“好嘞。”

吳邵道，“輝哥！再多給我些時間！”

“現在外界都在傳你愛耍大牌，這個負面形象一旦定型，你的路也走到頭了，吳邵，忍得一時是為了以後啊。”趙寅輝過來拍他的肩膀，“我已經征得耿宏波的同意，開始找編劇寫劇本了，我答應你，只要南生回來，我們就開始籌拍那部電影，一切都會如你所願，好嗎？”

“行。”吳邵無奈地笑，“很好。”一秒鐘他又恢複冷峻的樣子，“就算只有兩天的時間，我也要去找他，不會耽誤開機的。”

“你！”趙寅輝咬牙。

吳邵喊，“徐英！”

“哎。”

“在萦濱等我！”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