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今日老夫人小生辰,蘇沅與蘇錦一起幫着招待姑娘們,一個上午沒有停過,已經是有些疲累了,正當要躺着歇一歇,蟬衣卻過來了。
等不及她說完話,蘇沅徑直從床上跳起來,披上件狐裘就往外走。
她已經是非常的小心了,可母親怎麽還會不舒服?難道不經意間還是着了什麽道嗎?她越想越是害怕,走在路上竟然摔了一跤。
吓得寶綠連忙扶她起來,卻見蘇沅臉上已經挂了淚,那張臉看起來十分的蒼白,好像在恐懼着什麽,這種神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一時慌得結巴:“姑娘,您,您怎麽了,蟬衣也沒有說什麽……阮姨娘只是有點頭暈,奴婢聽說,有身孕是常有的,應該不會……”
蘇沅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她不能再失去母親,也不能再次承受這種打擊!
忍着痛,很快就走到了阮珍的院子。
瞧見她頭發都有些散亂了,阮珍吃了一驚:“沅沅,你摔了嗎?疼不疼?”又看到蟬衣,非常的不滿,“你們怎麽總是去打攪她!”
“您到底哪裏不舒服?”蘇沅撲到她身邊,“您快給我說說,蕙娘呢?快些叫她去請回春堂的丁大夫,好好看一看。”
阮珍真的不覺得有什麽,以前懷着蘇沅,也會有這種莫名的頭暈,哪裏想到屋裏兩個奴婢發瘋,一點風吹草動就好像是遇到驚天巨浪一樣,反倒把她弄得有點生氣,她正當要勸蘇沅回去,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竟然蘇承芳也來了。
“老爺……”阮珍目瞪口呆。
等會兒她真的要好好訓斥這兩個奴婢了!
瞧見女兒也在,還是這種狼狽樣,蘇承芳由不得怔了怔。
“爹爹,快請丁大夫!”
“已經去請了,倒是你。”蘇承芳伸手攏一攏她的頭發,“你怎麽這種樣子?”
“我摔到了。”蘇沅哪裏顧得了自己,只要阮珍沒有事情,她付出什麽都可以,何況只是摔一跤,她拍拍裙衫,碰到了傷口也不皺眉,“沒什麽,走路快了沒有注意。”一邊拉着阮珍的手,仔細的問,“還有別處不舒服嗎?是今兒才這樣,還是什麽時候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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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像個大夫。
聽得蘇承芳都笑起來:“沅沅,你這樣,珍兒都要被你吓到了,你不要擔心,我已經叫六安去請丁大夫,自有丁大夫來看。”
可蘇沅因為羅氏的話,對丁大夫突然沒有那麽信任了,低着頭想事情。
丁大夫很快就來了,見蘇承芳也在,連忙彎腰行禮。
蘇承芳免禮道:“你快給她看一看罷。”
丁大夫應聲,坐下來。
蘇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屋裏突然間一片寂靜,雖然聽蕙娘的意思,阮珍的頭暈很輕,蘇承芳沒有那麽緊張,可他卻因為丁大夫的到來,想到了蘇沅曾經說過的話,阮珍她到底有沒有懷了雙胞胎呢?這一次,丁大夫可會有不一樣的說法?
摸得片刻,丁大夫的眉心略略的擰了擰,詢問道:“最近可有什麽異常的舉動?有沒有出過門?”
蘇沅心頭咯噔一聲,喝道:“怎麽,是不是不好?”
“沅沅!”蘇承芳見蘇沅今日好像太過激動了,不太正常,由不得語氣嚴厲了幾分,“你安靜些,丁大夫自有主張的。”
不是大夫,确實不懂,蘇沅被父親訓斥,也知曉自己有點過分,她只能壓抑住心底的擔憂,畢竟不是前世了,也許是自己小題大做。
阮珍道:“都是依着您叮囑的,沒什麽變化,也沒有出門。”
丁大夫就奇怪了,喃喃道:“胎相竟是有些不穩,且……”
這句話叫蘇承芳也由不得警覺起來:“不穩是什麽意思?丁大夫,危險嗎?”
丁大夫閉眼又把脈了會兒,徐徐道:“幸好姨娘底子不錯,我開一副保胎藥應是無事,不過你們應該要多注意些了,萬事小心。”
蘇承芳眉頭挑了下:“早先前也是你把得脈,不是說她的胎相很穩嗎?”
“是,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丁大夫搖搖頭,“飲食起居是很重要的……”
照雪得知此事,忙禀去老夫人那裏,聽說阮珍肚子不穩當了,老夫人未免着急,他們蘇家本來嗣子就單薄,便算是蘇承芳寵愛阮珍,到現在也才懷上第二胎,她就有些坐不住,過來問問。瞧見裏外奴婢好似閑散之狀,心想阮珍這個人太過軟和了,縱壞了奴婢,以至于服侍不周,便是質問道:“你們一個個都是怎麽伺候的?往後要再出個差錯,一律發賣出去!”
蕙娘跟蟬衣吓得跪下來。
“老夫人,不關她們的事兒,”阮珍連忙道,“許是我這幾日沒有睡好。”
沒睡好會影響到胎兒嗎?蘇沅不太相信,何況最近又有那麽多的喜事,舅父中舉了,老太太搬到京都,母親心裏定是歡喜,且父親還對她那麽好,母親不會多憂,她這定是在為兩個奴婢開脫。可要不是因少睡,無端端的為何會突然不好呢?
趁老夫人問丁大夫的時候,她走到外間詢問蟬衣:“母親是什麽時候覺得頭暈的?”
蟬衣道:“就剛才,姨娘原是想做件小衣衫,叫奴婢去拿針線,後來又挑花樣,翻來翻去覺得好像沒有蘇夫人上次送來的好看……”
羅氏嗎?
“後來呢?”蘇沅追問。
“姨娘叫奴婢把她送得小衫兒拿來瞧,姨娘看了會兒就頭暈了。”
“給我看看!”
蟬衣怔了怔,只見蘇沅十分嚴肅,連忙就把羅氏送來的東西找出來,都是放在一個匣子裏的,總共有四件,還有一個虎頭帽,兩個孩兒耍的小玩意兒。
摸着衣料非常的柔軟,蘇沅翻來翻去,沒發現異常,當初羅氏送東西過來她就警惕過,但沒有吃食也就罷了,平日裏的東西能有什麽?難道是自己疑神疑鬼,她手指摩挲着小衫兒,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間,鼻尖忽地聞到一陣香味。
“哪兒的香味?”她一愣。
“是這個鯉魚戲水。”蟬衣笑道,“崖柏木雕刻的。”
那是一種極其稀少的木材,尋常不會拿來雕成小玩意兒,不過堂祖父家與他們來往甚多,好物不會吝啬,只是,為何非得選有味道的?蘇沅此時疑心非常的重,已經是有些偏執,越想越不對頭,竟是叫蟬衣尋了把斧頭來,在地上用力一劈,木雕應聲而碎,裏面又飄出一陣香。蘇沅連忙拿起來給丁大夫看:“丁大夫,這東西您看有什麽不對嗎?您湊近了聞聞看!”
能在回春堂當上名醫的,就算不如李時珍嘗遍百草,對世間藥材也是了如指掌,丁大夫低下頭,細細聞了聞,突然臉色一變,脫口道:“這是哪裏來的,竟然藏着毒物……”
衆人都大吃一驚。
蘇承芳也沒想到會有人害阮珍,肅容道:“毒物是何意思?”
“這木雕是崖柏木刻的,崖柏木味道濃,卻很穩重,對身體有益,原是好東西,可這味偏偏克制麝香,兩者混在一起,麝香味便是消弭無形,”丁大夫心裏暗道此人惡毒,但并不想對蘇家的事情說三道四,只是指出來,“麝香藏于其中,無色無味,慢慢侵襲,于有身孕的婦人便是毒物,留不住孩子。”
老夫人臉色一變,厲聲道:“這東西哪裏來的?”
蘇沅聽得丁大夫的話,心知自己的猜測一點兒沒錯,果然堂祖父家藏着鬼,就不知是誰?她正要說話,蘇承芳徐徐道:“丁大夫,而今你知曉是因麝香,還要不要重新開個方子?珍兒她的胎兒到底如何?”
“幸好發現的早,影響不大,只要讓姨娘遠離這東西就行,”丁大夫說着頓了頓,笑着看向老夫人,“阮姨娘因此脈象波動,倒叫老夫發現了一樁事兒,姨娘這是懷了雙胎了,原先有一脈隐而輕微,而今卻是十分強健。”
雙胎,那是兩個孩子!
老夫人驚喜萬分,脫口道:“是龍鳳胎嗎?”
丁大夫笑道:“這倒不好說,但一定是雙胎,不然老夫也不敢告知。”
弄不清便是有希望的,好似喜從天降,老夫人說不出的高興,喝令照雪把那木雕扔出去,與丁大夫道:“還請您近日常來看看阮姨娘,一定要讓她順利生下來!”
丁大夫自然答應。
老夫人使人送了一個厚重的封紅,将丁大夫送出院門,與阮珍道:“你趕緊歇着吧,不要多想,這事兒承芳會查清楚的,往後不管是身上穿的,嘴裏吃的,一概要嚴查!你放心,往後再不敢有人來害你,你盡管安心養胎。”
第一次,蘇沅看到老夫人這樣對待阮珍,心頭喜憂滲半,她終于明白父親為何說不要告訴任何人了,祖母此時對母親滿懷希望,這要是将來生下來是兩個女兒怎麽辦?
阿彌陀佛,蘇沅在心裏默念,一定要保佑母親懷的是龍鳳胎!
正恨不得再去寺廟裏再送一百兩銀子時,老夫人嚴厲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都去我那裏,承芳,把這院裏所有奴婢都帶過去!”
這是要徹查了,阮珍心知出了什麽事情,可她并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低頭拉了蘇承芳的衣袖輕聲道:“老爺,不管如何,這一定是與蘇夫人無關的。”
蘇承芳拍拍她的手:“我像是會冤枉人的嗎?你不要擔心。”
當年他在大理寺任職,父親與哥哥的案子就是他翻案的,阮珍心裏稍定,笑着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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