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個舊人的提起，代表一段記憶的蘇醒

一個舊人的提起，代表一段記憶的蘇醒。

玻璃杯碰撞的聲音，杯中淡黃色的液體随着碰撞溢出泡沫。

“邢星啊，要是你親姐在，估計孩子都能叫你舅舅了。”

邢星正和表姐夫在一起撸串，聽到對方這話，酒杯差點沒握住。

“親姐？”

邢星萬年獨生子了，平常羨慕哥倆好姐倆好的，将親兄弟姐妹當作妄想了都。今天突然告訴他有個親姐，怪了，難不成她離家出走了？所以老爸老媽才總不提起她？

“可惜她沒的早哦，也是，有她就不一定有你啦！”

表姐夫醉醺醺的話打斷了邢星的胡思亂想。有她沒我？有我沒她？還來不及用喝醉的腦子徹徹底底的思考這件事情，一陣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開。

“你們撸串居然不叫我？膽兒肥了啊？”

聲音的主人正是邢星的表姐，邢星用自己僅存的求生欲逼迫雙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溜之大吉。

耳邊回蕩着“別跑啊，诶邢星你慢點”和“媳婦咱倆再喝點”，邢星足足狂奔到轉了個直角彎才停下。一屁股紮在被烈陽曬過的石墩上，擡頭望天，試圖看清有多少顆星星。

[小豬：老哥你明天是不是休假。]

是表妹蔣曉殊發來的微信。

[LIGHT:嗯]

[小豬：那我明天去找你嘿嘿嘿，屬實不想回我爺家]

[LIGHT: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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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豬：（愛你）]

邢星邊努力辨認天上的星星邊想，被需要的感覺，真好。

宿醉的結果就是沒洗臉刷牙和衣而眠最後被表妹一把子掀起被子然後大唱：“起來~ 不願…”再然後就是網絡神句：“你這個年紀睡得着嗎？”

邢星感受到了身體和心靈的雙重摧殘，頓時十分委屈。想想蔣曉殊還有個親姐姐蔣琴可以依賴，他卻只有孤零零的自己一個人，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親姐姐，委屈直接翻番。

“你醒了別人還睡覺呢，快出去！”再生氣也不能對着唯一一個表妹發火，這事關他做男人的尊嚴。還好蔣曉殊也是一時發瘋，倒不至于在唯一一個哥哥身邊瘋狂蹦迪試探底線。只是撂下一句“老姑老姑夫都走了啊，你想吃啥早飯微信發我給你買去。不對，是午飯，已經10點了崽種”然後快速逃離戰場。

挺好，還有人管飯。可惜邢星吃不下去，宿醉和心事讓他食欲大減，只發了微信讓蔣曉殊燒水。

“老哥，我再給你挖點土，你就當吃池塘了，吃泥喝水。”

“起開！”蔣曉殊大叫，邢星如此回答道。

邢星假期的計劃是給一個護士買點蛋糕當作回禮，蔣曉殊聽了之後舉雙手雙腳要求一起溜達。上一次兩人一起溜達還是在上次，蔣高三上學期最後一次考試之前，兩人踏着未被人涉足的雪地，在邢星記憶中的秘密基地拍照、薅冰溜子，邢星一點一點的吐露最近的煩事與心聲，蔣曉殊則抱怨疫情和源源不斷的考試。

邢星總是希望蔣曉殊是他的親妹妹，因為她的幻想裏總是提到有他。“老哥，我前幾天夢到咱倆一起上學了，還在一個班。要是咱倆在一個學校就好了。”

“老哥，要是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你會不會上高中啊？”

這個時候邢星就會順着她的幻想繼續下去。

“咱倆要是同一年生的話，我就比你大17天，咱家不得鬧翻了啊？再說我也不可能去東鳳上學，太遠了。”

“要是重來一次的話，肯定會上高中啊。畢竟沒經歷過。但是看你們這麽累，也不想上。話說你給沒給你頭發起名字呢？我怕下次見到你你直接就能出家了。”

雖然用玩笑略過，但邢星知道自己心裏的那份不甘。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學歷壓死人。但在東北這個地方，關系能給人新生。

像現在，蔣曉殊叽叽喳喳的說她在高考時候遇到的怪事，如班主任的侄女在考場上被罵了，因為班主任在高考之前滿學校打招呼；某個學生眼睛尖，在考試之後全世界得瑟；她的主科全在自己班級考的，甚至黑板上醜不拉幾的字都是她臨時寫的……

說到高考之後之後家長來接，邢星的思緒才從天外飛回來。

“我姐那天來接我，等到門口都沒啥人了，還以為我走丢了……”

“你知道我有個親姐嗎？”

這一刻邢星的傾訴欲突然爆表。蔣曉殊的聲音戛然而止。沉默大概是此時的康橋，還好只存在幾秒鐘。

“知道啊。”

意料之外的答案。

“什麽時候知道的？”

“就小時候家裏人閑聊，說你姐叫邢宇，宇宙那個宇……你不知道嗎？”蔣曉殊莫名來了負罪感。

“ 前一陣子剛知道的，從別人嘴中。”

又是一小段沉默。

“那，你娘親他們沒跟你說過嗎？”問完蔣曉殊就後悔了，真的告訴他了的話不會現在突然提問啊。

“沒有，他們從來都沒提過。就這還是別人喝醉了，酒後吐真言。”

這哪是喝酒啊，這是喝了真話劑啊。蔣曉殊心裏不斷吐槽，嘴上卻不語。

一段路程，沉默将幾分鐘拉長了一倍。蔣曉殊剛想說幾句話安慰一下小表哥，可小表哥先開了口：“其實有她了就不一定有我了吧。感覺當時那個情況我媽肯定不能要二胎。還挺想要一個姐姐的，有啥事能姐姐的喊，想看恐怖片的時候不用等到你們來，想吃飯的時候不會只是燒壺水泡個面……”

蔣曉殊聽出了話語裏的無奈和釋懷，腦子轉了個個兒，試探地問：“所以你還是想要一個姐姐的是嗎？”

“怎麽能不想呢？每次看見你姐給你買東西我都想要是有人給我買就好了，我就不需要自己挑，安安心心的穿別人的心意。”

邢星想起每次和蔣倆姐妹一起逛街，蔣琴總會給蔣曉殊挑各種各樣的東西。衣服可以試了又試，不管買不買。後來蔣曉殊說這就是逛街的樂趣，可邢星不太懂。現在想想，可能就是缺少一個真正跟他一起逛街的人吧。

“其實我也有一個親哥。”像是拉開了話匣子，蔣曉殊也開始吐露自己的心聲：“可惜當時政策不行，不然我媽也不會打掉他。也不知道是檢查出來是男孩還是打掉了之後發現是男孩。和你一樣，如果那個親哥活下來了，可能就沒我什麽事了。”蔣曉殊的交流方式就是絕對的認同，而共情、共同的經歷絕對是最好的認同手段。

邢星覺得此刻來一句“我就是你親哥”最好，但是現實的種種不太支持他大言不慚的說出這句話。

“不過他沒了也好，像我爺我奶那種重男輕女的思想，指不定會把男孩寵成什麽無法無天的樣子。還是養我比較合适。”

女孩看似無理的話語包含着許多無奈，可邢星不想繼續深究，就讓這段對話沉入海底，慢慢老去。

7-1  4：10

[姐夫：邢星啊，你姐夫我昨天喝多了，別聽我瞎掰扯。]

[“姐夫”撤回了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