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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沉浸在愛情世界的女人簡直像喝了咖啡的小白鼠，更何況是被全校暗戀的對象告白。

周暖暖的興奮程度不亞于噴發的火山，一整個晚上都在念叨關于沈非然。

他表白的時候校園的花把天空烤成了火紅色，輕柔的語氣像是叢林裏吹來的山風，他眼角淚痣吞了璀璨的星星，他喉嚨裏開出鮮豔的玫瑰，然後摘下來送到了她的手裏，時間是清醒的，但是她早已沉醉。

當然，這次告白淩绫也發現了周暖暖天賦異禀的文采。

她穿着長長的黑白格紋裙子，一只手捏着裙角，在地上打轉。

“親愛的姐姐，你說我明天穿這個怎麽樣？”

“還行。”

“那這一件呢？”周暖暖順手摘了一件灰色連衣裙。

“也行。”

周暖暖滿心歡喜，卻嘟起了嘴，“姐，給我點中肯的建議好不好。”

“我說的很中肯。”她邊寫作業邊說。

“姐。”周暖暖湊到了她跟前，貼着臉低聲道：“你不會嫉妒我吧。”

“嫉妒你什麽？”

“唔，我就是聽說，那個你好像暗戀沈非然，所以就…………”她邊說着邊用手指卷起一绺頭發，臉上透着一副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故意的神态。

淩绫順着她的話說下去：“ 那又怎樣，他喜歡的是你，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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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暖暖嘿嘿嘿的安慰她：“你這麽漂亮，追你的人那麽多，你可以找別人，只是沒沈非然這麽出色而已。”

淩绫在心裏哼了句：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蠢貨。

寫完作業，淩绫收拾好書本，換了睡衣去衛生間洗漱。

周家是個80來平的小兩室，衛生間只有五六平，再加上淩雪不擅長整理，裏面憋的慌，平時這個時間點，淩雪跟周滿堂早就睡覺了，她才會出來洗漱。

今天她依舊，洗臉刷牙。

天氣燥熱，汗水沿着透亮的皮膚滑下來，熱。她暫時決定洗個澡。

淩绫擡手關虛掩着門，目光落在門縫處，她心裏跟吃了老鼠似的打了個冷顫，金絲框眼鏡折射的微弱光線擋住了那雙猥瑣的目光。

“我去個廁所。”被捉現行的周滿堂直接推開了門。

淩绫沒反抗，點頭道：“我洗漱完了，回去睡覺。”

“不洗澡嗎？天氣這麽熱。”

“昨天洗過了，省水。”

短暫的談話後，兩人擦肩而過。

淩绫回到卧室，第一件事是反鎖門。

周暖暖撐着腿在床上聊天，嘀咕了句：“姐，你鎖什麽門。”

淩绫心有餘悸，她背靠在門上，“怕鬼。”

周暖暖左耳朵聽右耳朵出，忽然，她咚的一下從床上翻起來，“姐！沈非然要跟我約會！”

…………

淩绫最近煙瘾有點大，以致于同桌鐘靈都點了點她的肩膀寫：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淩绫回：沒有。

班長蔣楠走過來道：“我也聞到了，就在你們這一圈，好像有人吸煙。”

一班的座位是按照成績安排的，前排全是成績好的，後排是差生。

淩绫全年級第二，鐘靈雖然聾啞，但也是班裏前十，後排那倆人成績自然不用說。

差生吸煙打架，沒有人會懷疑，好學生就不一樣了，現在都在懷疑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出現了問題。

沈非然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今天他換了一頭奶奶灰，那發型及打扮不去開演唱會簡直可惜。自然的問道：“讨論什麽呢？”

自打上次演講，蔣楠對他讨厭至極，淩绫自然不用說，只有鐘靈一個傻呵呵，讀懂了沈非然的唇語，她舉起了本子。

沈非然掃了一眼，輕飄飄道：“原來是這個，真有人吸煙。”

蔣楠跟鐘靈同時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淩绫啊。”

聽到這個名字，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翻白眼，怎麽可能。

蔣楠皺起眉頭：“沈非然，你平時胡言亂語就算了，別污蔑同學。”

沈非然癟嘴，“愛信不信，讓個道。”

他逍遙自在的離開，留下蔣楠跟鐘靈安慰淩绫，畢竟班裏能跟淩绫說話的就這倆人，她的風評簡直差到令人發指。

女生讨厭她，男生依舊。

淩绫低聲道：“沒關系。”

她嘴裏這樣說，下課還是控制不住去樓頂的雜貨間吸煙，一根一根又一根。

沈非然靠在紅色的門框上啧嘴，“這被欲望抓住的可憐蟲 。”

很反常，淩绫沒有反擊也沒回應，她選擇了無視，一根煙結束，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根，塞進嘴裏，打開打火機點燃。

一中每天下午三節課後會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然後有一個小時的自習時間，不強求，學生自由安排。住宿生多上自習，回家的大多回去了，普通情況下淩绫是上自習的那一個。

今天她把時間都用在無用的欲望上。

很快，她又抽完了一根。

沈非然一動不動的說着風涼話，“是不是我跟你妹妹約會傷透了你的心。”

淩绫沒理他，啪的一聲，打火機點燃了白色的煙身。而她的腳邊已經掉了一圈的煙頭。

沈非然的話像噴向湖水的霧氣，虛有其表，毫無作用。

“女戰士今天怎麽沉默了？”

“對生活的徹底失望了？”

他的耐心站在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牌上，很快淩绫的沉默讓他徹底沒了耐心，牌倒了，随之而來的，嘩啦啦啦，整顆心轟然倒塌。

他邁着步伐走到她面前，一只手将她扳過來，“說話！”

怒吼之後是意外的冷靜。

她在抽煙，她的眼淚也在流，可憐的像一只停在墓碑上的小麻雀。

“怎麽了？”沈非然松了手。

“ 不順。”

“我可以幫忙。”

“你能幫的忙還叫不順？”

沈非然的喉嚨被澆了一壺開水，他說不出話來。

真奇怪，兩個人針鋒相對，恨不得讓對方下地獄，但是有人先低頭，另一個卻開始悻悻相惜。為什麽呢？在很長一段時間，沈非然都無法理解這種奇怪的情感，但是他此刻明白，淩绫至少是個可敬的對手。

如果有一天她被生活打敗，那他再難找到這樣的對手了。

“也許，你真的可以幫我。”淩绫忽然轉了話鋒。

“說。”他态度很誠懇。

淩绫的眼淚停了，她審視着對面這個男孩兒，目光像是看着塊迷你小蛋糕，随即又搖頭，臉上明顯的寫着三個大字：你不行。

她伸手:“ 有口香糖嗎？”

沈非然給了她一整盒，西瓜口味的，從前她最喜歡吃西瓜。

淩绫打開盒子，拿出一顆放進嘴裏，理所當然把盒子裝進口袋，謝謝都沒說就走了。

因為一中下午放學時間相對寬松，所以門口稀稀拉拉，在孤零零的花壇旁邊，淩绫看到了滿心歡喜的周暖暖。

她站在A市第一中學幾個大字下面，嘴咧到了耳根子。

見到淩绫，她小跑過來抓住了淩绫的胳膊，眸子亮晶晶的：“姐，你放學啦。”

“你怎麽在這裏？”淩绫張口就來，等說出來才發現多此一舉，她當然是來等沈非然的。

這個習慣得改，現在他已經別人的男朋友了。

周暖暖笑眯眯道：“非然讓我在這裏等他，姐，你陪我好不好。”

淩绫笑笑：“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周暖暖放軟了聲音，“姐姐，我第一次約會，害怕嘛，求求你了陪陪我。”

回去也是被周滿堂騷擾，周暖暖不在，卧室對自己來說就是個危險地，淩绫道：“也不是不行，但是我要寫作業。”

“好，我們就去咖啡館，肯定不會耽誤你學習。”

在周暖暖的心裏，未成年人的愛情不就是一起去咖啡館喝咖啡嗎？

找到陪伴，周暖暖笑得格外開心，淩绫也跟着笑，她背後是白色瓷磚貼成的校柱子，黑色的鐵栅欄緊緊的嵌在磚牆之上，攔着恣意瘋長的野草。

沈非然從來沒見過淩绫的這樣的笑，清澈的宛如未受污染的湖水，因為太過清澈，甚至能看到湖裏的游魚以及殘留的垃圾。

周暖暖先看到了沈非然，她揮舞着胳膊，臉紅成番茄：“沈……我在這邊。”

沈非然雙手抄兜，他的嘴角形成完美的弧度，邁着大步朝她們走過去。

淩绫自然大方的看着他，兩人禮貌的像是同班不熟悉的同學。

周暖暖跳到了沈非然身邊，自然的介紹：“淩绫，我姐姐。多虧我姐姐幫我送情書。”

沈非然點頭：“謝謝。”

淩绫送的情書，什麽時候，他可沒見過這些東西。

淩绫道：“沒關系。”

簡短的對話沒有下文，只有尴尬，周暖暖跳着腳：“別在這裏站着了，非然，我們去喝咖啡怎麽樣？”

“你說了算。”他垂眼。

…………

咖啡館在離一中不遠的地方，這個時間點人不多。

淩绫幾個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左邊是巨大的落地窗，身後是堆滿書的壁櫥。咖啡豆的香氣漫步走進大腦，黑膠唱片放着迷藥，店主在盡量營造人間天堂的氛圍。

但是淩绫并不感冒，她只點了一杯檸檬水，原因很簡單，咖啡不好喝，其次她喝了咖啡就困。

而沉浸在愛情世界的周暖暖小心翼翼的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一邊小心的問：“哎呀，好想吃這個，但是人家怕胖。”

“非然，你想吃什麽呢？”

“你先點。”沈非然表現的很随意，像是在應付領居家的妹妹。

周暖暖敏感的察覺到了，便不再說話，也點了杯檸檬水。

旁邊的人約會，淩绫則旁若無人的打開了書包，她像平常一樣預習，寫作業。

沈非然無聊的看着窗外，一會兒又站起來走到後面的書櫥前，拿了幾本書下來翻看，周暖暖趕緊跟了上去，問道：“你在看什麽啊？”

沈非然看了看封皮：“了凡四訓，你也喜歡？”

“啊？”她興奮的點點頭：“對啊，我每天晚上都看幾頁。”

“全是文言文，你看得懂？”

找到了話題，周暖暖興奮的點點頭：“對啊，我爺爺熱愛書法，一直在教我這些東西，所以我很小就能看懂咯。”

“不錯，改天你給我講講內容。”

沈非然合上了書，擡手，塞在了最高處的格子。

“好啊。”周暖暖的回答很肯定，心裏僥幸的想，反正淩绫每天都在看，到時候借她的書看下就好了。

“我每天晚上都看點書。”

“什麽類型？”

“都看，我腦子有點笨，成績不好，爸媽常說我，不像姐姐學習好，長得漂亮，打游戲還那麽厲害，所以我只能看書排遣。”

“要是壓力太大，可以嘗試吸煙，那個更解壓。”

周暖暖一臉震驚的看着沈非然。

對方拍拍她的腦袋：“傻瓜，我怎麽會騙你，書籍污染人的思想，香煙麻醉人的身體，比起精神污染身體麻醉又算什麽呢？ ”

周暖暖的三觀狠狠的被沖刷了一遍，她本來想反駁，但是轉念一想，不是嗎？學習數學語文能做什麽？她是買不了菜還是不能跟人交流，淩绫那麽努力的學習，還不是寄人籬下，還不是得不到沈非然的喜歡，書籍不僅污染人的思想還會殺死腦細胞。

“你說的對。”

驕傲不屑與戲谑在他臉上織成了一張面具，“當然。”

淩绫自動屏蔽了身後的對話，她認真的寫着作業，直到那倆人約會結束，沈非然将她們倆送到了樓下再離開。

周暖暖依依不舍的看着對方的身影，“姐，我真的好喜歡他。”

“走吧。”

周暖暖呆着沒動：“行，你回去給我講一下了凡四訓，我還得跟沈非然聊天呢。”

淩绫眼睛一閃，“但是我有要求。”

“你說什麽都答應你 。”

……

“了凡四訓的大致故事是講一個年輕人去算命，算他能中狀元就中了，算他升官就算了，他一手好命數，得到了人人羨慕的錢權，但是這個人很快對生活失去了興趣。”

周暖暖邊在手機上跟沈非然聊天邊問：“為什麽？這人有病。”

淩绫仰面躺在床上，她盯着圍着燈泡繞圈圈的小蟲子平靜道：“他不相信命是天定了，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還有這種人，他寫的東西能看嗎？”

淩绫沒回。

周暖暖拿着手機一點點的打字，一會兒又蹦起來，挂在床邊，“姐，沈非然在跟我聊易經，什麽玩意兒，根本不懂，手機給你，你幫我。”

“還記得我的條件嗎？”

周暖暖認真的點點頭，“我絕對幫你實現，那你替我聊天別穿幫哦。”

淩绫接過手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