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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沈非然會被開除嗎？”
“不可能，人家成績那麽好。”
“可是他說話真的很過分耶。”
“好學生不管做什麽都是對的，成績就是一切，有心思操心人家還不如想想自己。”
“沒勁。”
淩绫放學路上聽到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沈非然會被開除嗎？
沈非然會被開除嗎？
淩绫沒那麽糾結于答案，當生活多了一件消極事物，她沒有埋怨的習慣，而是迎難而上，所以她從來不糾結于答案。就比如現在，平時叽叽喳喳的周暖暖竟然坐在課桌前寫作業。
淩雪跟周滿堂還沒回來。
狹小的空間裏只有兩個小姑娘，周暖暖沒有像往常一樣打招呼。
淩绫掃了她一眼便去了廚房，從冰箱裏拿出韭菜雞蛋的速凍餃子草草的煮了煮。
“暖暖吃飯了。”
“我不餓。”悶悶的聲音。
淩绫推開卧室的門，周暖暖整個蜷縮在被窩裏，像個小山包，聲音是從小山包傳出來的。
直覺告訴她出事了，淩绫走近扯了扯她的被子，周暖暖抱的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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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真的不餓。”她帶着哭腔。
“有人欺負你。”淩绫語氣肯定。
被子探出一張紅腫的臉，淩亂的發絲黏在她臉上，“姐，我被人打了，因為沈非然。”她的臉瞬間耷拉下了，無盡的委屈，“就因為我喜歡他，她們就打我。”
又是沈非然。
“先起來吃飯。”
“姐，我不想上學了，她們說以後見我一次打一次。”說着周暖暖像個烏龜一樣再次鑽進了被窩。
淩绫沒勸她，吃飯，打掃衛生，預習第二天的功課。
九點左右，門哐當響了一聲，她聞聲出去，是淩雪跟周滿堂回來了。
兩人風塵仆仆，滿臉油光。
淩雪将個大袋子扔在地上，一屁股墩在沙發上洩了口氣，“累死了，淩绫家裏有沒有吃的。”
“我去煮速凍餃子。”
淩雪擺手：“快去快去，忙了一天餓死了都。”
淩绫暫時放下學習，到廚房裏煮餃子。
客廳裏，周滿堂跟淩雪喋喋不休，內容淩绫聽了個大概，這次周奶奶生病，兩人不止去了醫院，還去看了房子。
大概意思就是周暖暖成績不好，計劃讓她走藝術生的道路，新看的房子附近正好有家藝術培訓班，讓周暖暖去提前去接觸接觸，以後去當明星也不錯。
後面的話越來越小聲，淩绫煮着餃子心思卻在客廳裏。
“噗噗噗”
鍋子溢的時候，淩绫才回神。
淩雪聞聲走進來，先她一步掀開鍋子，關火，“哎呀，讓我來讓我來。”
淩绫退到一邊：“抱歉。”
“沒事沒事，哎，暖暖呢？”
“不舒服，先睡覺了。”
“不舒服？”淩雪瞪大了眼睛，拿起的笊籬又放下，“感冒了？”
淩绫說謊，“姨媽不舒服，先睡覺了。”
“這孩子真是，什麽都不跟媽媽說。”
這一晚上，淩绫的睡意被突如其來的兩人鋸成了兩半。
然而第二天中午時分，淩绫接到周暖暖異常興奮的電話，“姐，沈非然跟我表白了！”
就在剛剛，休息時間，他在操場跟我告白了。
叮鈴鈴，教室跟手機裏傳來相同的上課鈴。
淩绫道：“上課了。”
“好，我回去再跟你說，姐，我愛你！！！拜拜。”
…………
上午第三節是語文老師的課，語文老師是個年長卻風趣幽默的中年人，最大的愛好就是講內涵段子，偏偏這樣的老師帶出的班級語文成績最好。
正如他所言，語文就是書寫本性，他講的不是八卦，而探讨的是人性，這個語文老師在班級中威望很高。
今天他依舊沒帶語文課本，而是在講臺上寫了兩個字，愛情。
然後雙手挽在背後，像只企鵝似的走來走去，“今天我們來講講愛情。”
“大家先別激動，我們講愛情的前提是為了更好的聊一聊林黛玉跟賈寶玉之間的感情。”
“現在大家先思考十分鐘。”
同學們都開始翻書。
早戀在青春期是最敏感的話題，即便暗戀恣意瘋長，但是嫌少有人講禁忌放在陽光下暴曬。
淩绫此時翻看着作文書，平時她是積極回答的典範，但是今天她計劃做個聆聽者。
“時間到，現在哪位同學上來回答一下。”
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大膽一點嘛，很快，你們就要面臨這個問題，不知道愛情怎麽談戀愛，不會談戀愛真的會損失很大一塊樂趣。”
“誰，誰要站起來說說。”
“沒人的話，我點名了。”
“最後一排那個。 ”
所有人朝着統一的方向看過去，最後一排，語文老師的手指點在沈非然的位置上。
那個才在演講大會上出名的黑馬。
當事人正撐着胳膊走神，直到柏輝碰了碰他的胳膊，“喂，老頭喊你。”
沈非然回神，剛要站起來。
語文老師搖搖頭，“不是他，就是你，這個男孩，一看就懂愛情。”
柏輝臉上冒出了大大的問號，我？我尼瑪不懂愛情。
班級傳來一陣輕笑 。
柏輝緩緩的站了起來，一陣抓耳撓腮，“那個，愛情吧，就是為了彼此錦上添花，不是面對面，是一起看同一個方向。”他努力的回憶着某短視頻上的經典名句，“是……是……哦，是勢均力敵。”
“還行。”語文老師随便的點評了一下，“旁邊那個男生說一下，什麽是愛情。”
柏輝坐下，沈非然站起來。
他的眼微微眯着，目光帶着些迷離，“我認為，愛情是存在的，但它同樣稀缺。不管是一見鐘情的外貌，善解人意的性格，還是滿足人心的物質，兩個人在這些因素下被串聯，這些東西輕而易舉被取代，你可以愛上他，也可以愛上另一個他，這不是愛情，只是你的執着的愛好。”
語文老師挽起了胳膊。
“真正的愛情不是陽光下的玫瑰，它是藏在海底深處的肮髒污穢，嫉妒、占有、恐懼、突破人倫、違背道德，被欲望抓住的人，只想不顧一切的将對方燒成灰燼。”
“人這一生，很難遇到真正愛情。所謂的幸福不過是事事順心帶來的幻覺。因為沒有，所以人人都在追逐愛情，追到了幻覺自然會失望。所以，沒有愛情的人向往，得到的人卻失望。上帝制造了亞當，亞當用自己的肋骨造出了夏娃，但不是每個亞當都舍得抽出自己的肋骨。 ”
“我說完了。”
教室又陷入了沉默，連語文老師也撓了撓淩亂的頭發，然後尴尬的笑笑：“這位同學的發言角度很新穎。”
“其他人有什麽可以說的？比如其它的見解，或者是要反駁剛剛那位同學的。”
“沒有的話，我就來跟大家講講什麽叫愛情…… ”
…………
屋頂的雜物室裏，淩绫靠在窗前抽煙，對面是磚紅色的教學樓，白鴿嘩啦啦的從天上飛過。
沈非然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
淩绫沒回頭，在她吸完這支煙之前，她不想被打擾。
對方倒先開了口：“抽煙的感覺怎麽樣？”
“被人打攪的感覺不怎麽樣。”
“你不累嗎？”他背靠在窗臺上，側臉看着淩绫，鑽石耳釘在自然光下将他的表情襯托的格外頑劣。“人際關系差，寄人籬下，學習受挫，夢想破滅。”
淩绫吐了口煙圈，冷笑道：“我長得漂亮，腦袋又聰明，未來一片光明，怎麽會累。”
“你可真理性，我就不一樣了，提前透支了快樂，現在很無聊。”他歪歪腦袋，“我跟你妹妹表白了。 ”
“跟我有什麽關系。”
“還以為你會通罵我一頓。”沈非然眨了眨眼睛，眼睛純淨的像個孩子。
“跟我有關系嗎？”淩绫又反問了一句。
“萬一分手她要自殺怎麽辦，我是個很容易厭倦的人。”
淩绫吸了最後一口煙，順手将煙頭摁滅在窗臺上，“求之不得。”
沈非然哧笑了一聲，“你怎麽看待愛情？”
“人類愚蠢的社交行為。”
“但願你永遠不會做蠢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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