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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走了。別看了。”裴叢手裏拉着行李箱,跟來的時候一樣。他喊身後遲遲不願動身的裴景山。
裴景山艱難的抉擇着。他真的不想走。從南方的家裏離開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的感覺。不過那時候,他其實也沒什麽割舍不下的東西。相依為命的母親進了土裏,他也沒有玩的好的朋友,只是不願離開熟悉的地方,不想開始新的生活。但是這次不一樣了。他依舊不想離開好不容易熟悉的了地方。盡管北方的氣候對他來說并不算友善,南方的氣候他才真正能過得慣。
這次,他多了一個不想離開的人。他可以想象,明天發現他不見了的卓從靈該有多麽生氣,該有多麽難過。如果沒人陪她上學了,她會不會不習慣,她會不會受欺負,這些問題盤旋在他腦子裏,揮之不去。
“火車是幾點的?”他做了一個決定,于是轉過頭去問裴叢。裴叢看了一眼手表,說:“淩晨兩點半的。我們趕到車站需要一個半小時,你想幹什麽還有時間。不過你的行李不多,我已經幫你收拾好了,你應該沒什麽需要收拾的了吧?”裴景山沒有聽見他後面的話。他掐指算了算,現在是下午六點二十,距離出發的最晚時間還有四個小時。時間足夠了。
“你先在沙發上坐一會,等我辦件事,我很快,弄完我們馬上出發。”摔下身上的雙肩包,裴景山往書房裏跑去。他找出紙筆來寫了封信。信寫的很淩亂,字跡也亂,腦子也亂。裴景山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邏輯了,完完全全是想到什麽就往上寫什麽。到最後停筆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他的牆上還貼着一個小東西,他感覺裴叢應該沒有注意幫他收起來。他跑到自己的卧室一看,果然,那塊畫着景山的地圖還在那裏。膠帶在燈光的照射下反襯着明亮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快步走過去,把地圖撕下來。握在手裏想了半天,他也沒想到可以把地圖放在哪裏,于是索性塞進了信封裏,又在最後補了一句話。
“我們要去哪?”裴景山停了筆,出門問沙發上不停看時間的裴叢,裴叢耐着性子,報給了他一個地名。裴景山回到書桌前,又翻出那本地圖來,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剪了下來,也放進了信封裏。他在寫信的時候,把一個地方空了出來,當時他還不确定自己未來幾年的歸宿。現在确定了之後,他提筆補了上去。封好信封。他最後環視了一圈每個房間。在看見自己房間角落裏那個被編織袋裝着的被子的時候,他忽然又感覺到了眼睛被膠帶反射的光刺到的那種感覺。
“走吧。”他喊着已經站在了門口的裴叢,趁裴叢轉身下樓沒看見,他把信封塞進了對門的門縫裏。
裴景山想,她明天一早開門的時候,一定能看到。如果明天她連自己的一點消息都不知道的話,肯定會擔心的,如果明天一早就看到了信,她就可以少難過一天了。
裴景山沒有想到,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信被塞到了地墊下面,他還是讓卓從靈難過了一天。
晚風帶了些涼。北方就是這樣,晝夜溫差很大,明明上午還是豔陽高照,曬的人出汗,晚上的風就變冷了。裴景山亦步亦趨的跟在裴叢身後下了樓,剛好碰見樓下的鄰居出門扔垃圾。鄰居都對這對長得很像,都很帥的父子印象深刻。鄰居寒暄了兩句:“這是要出遠門啊?”裴叢的習慣讓他停住了腳步,回答別人的問題:“要搬走啦,這一年多謝你們的照顧啦。”“就這麽走?”鄰居還有些驚訝。這對父子在這裏住的時間并不長,走的太突然。“是啊,走得比較突然。以後您多保重啊。”“哎呀,相逢一場就是緣分。你們父子路上注意安全,也保重身體。”鄰居熱情的幫裴叢把行李箱提過門框,沖他們擺擺手,回了樓道裏。
裴景山雙手環抱着自己的書包,坐在候車大廳裏,閉着眼睛假寐。他不習慣晚睡,每天晚上早早做完作業就睡了。在車站裏坐着等到半夜對他來說有些難熬。如果可以的話,大部分人會選擇在白天出行。夜晚的車站人煙稀少,倒也很安靜。但是裴景山睡不着。他腦子裏很亂,閉着眼睛等了很久都沒睡着,于是索性不睡了,他掏出手機來看地圖,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後有一遍遍看那個地方距離自己出生的地方有多遠,距離現在的地方有多遠,距離景山有多遠。
車來了,裴叢怕裴景山困迷糊了,于是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裴景山的袖口,帶他上了車找到座位,坐好。“沒有卧鋪了,坐着吧。可能有些辛苦,但你是男孩子,不能怕辛苦。”裴景山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沒有說什麽。他吃得苦比裴叢想象中的多多了,吃苦的能力也比裴叢想象中的高多了。“聽會歌,時間就過的快了。”裴叢怕他無聊,遞給他一副耳機。裴景山接過來,沒有拒絕。這漫漫長夜,跟裴叢相對而坐,确實無聊了點。
他沒有帶走課本。裴叢說,各地的課本都不一樣,等到了南方,會給他買新課本,去新的學校學習。裴景山不在乎這些。他初一的時候渾渾噩噩,初二的時候好好學了一年,不知道初三又是什麽樣的光景。他仿佛是生活的一個提線木偶,或者是什麽實驗品,不然為什麽每次他習慣了什麽之後,又會有各種意料之外的事情來打亂他的生活。“等到了南方,你就不能像現在上初中一樣清閑了。”裴叢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為什麽?”他抱着書包,沒擡頭,只是用餘光看了看裴叢。
“這次回南方,是繼承家業的。我身邊沒有得力的人,有些事得讓你幫着。”裴景山覺得這很離譜。他只是個初中生,什麽都不懂,甚至他簽的字都沒有法律效力。他能幹什麽?“你招人不就是了。我什麽都不會做。”“這是什麽話。你要幹的。我只有你一個兒子,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只是教你教的太晚了,沒有了耳濡目染的機會,就只能趁着現在惡補了。不然我走了以後,你一個人,是撐不起那麽大家業的。其實我也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你。”裴景山索性閉上眼睛不理他了。他還是覺得裴叢異想天開。他還要上課,還有作業要寫,還得中考呢。沒有閑工夫替他打理家業。
“我們什麽時候回來?”“回哪裏?”“這裏。”裴叢一愣,他一頭霧水:“不是給你說過了嗎,我們不回來了。以後就在南方定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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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叢不知道裴景山聽見了嗎,見他興致缺缺,也就沒有再說什麽。他打了個哈欠。長夜漫漫,下車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他要眯一會。裴景山垂着眼,想,要不以後高考的時候考到這邊來上大學吧,起碼遠離了裴叢,不用幫他打理那什麽家産。
火車晃晃悠悠,把裴景山晃得頭暈。他把頭抵在窗戶上,斜着眼看軌道一側飛逝而過的樹叢。他好像一顆無根的浮萍,漂到這裏又漂到那裏,好像哪裏都不是家,哪裏都可以安定下來。
“你睡醒了?”不知道現在到哪了,裴叢迷迷糊糊清醒,擡手看了一下時間。時間還早,外面依舊漆黑一片。他揉了揉酸痛的腰,對面裴景山手機的光亮格外顯眼。
“沒睡。睡不着。”裴叢感慨了一聲:“還是年輕好啊,熬得住。我們這種老骨頭,不行啦。”裴景山手不停,在手機上戳戳點點,裴叢看着他熟練的動作,忍不住勸他:“別玩了,一會該沒電了。”“沒有要聯系的人,沒電了就沒電了吧。”裴景山随口回答了一聲,卻沒關掉手機。
裴叢不再管他,他還得再睡會。
天光熹微,日出了。裴景山把手機玩沒了電,抱臂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他被裴叢喊醒:“該醒醒了,下車吧。”裴景山睜開眼,拎着書包下了車。外面是他完全沒見過的世界。他左右張望了一下,身邊的人都行色匆匆,找人的,找車的,不一而足。他們熟練的進行着這一派流程,沒人注意到這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小孩,裴景山生出了一種疏離感,他融入不了任何一個群體,不歸屬于任何人。
“走啊,愣着幹什麽。”身後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裴景山回頭,看到了剛從人群中掙紮出來的裴叢,他擠到裴景山身邊,替他揮開身邊的人,帶他走到出站口。
裴景山無知無覺的跟着裴叢走,在門口打上了一輛車,他手裏握着關了機的手機,有些無所适從。這裏的一切都不是他熟知的。明明都是南方,他卻找不到跟故鄉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餓了吧,咱們先去吃飯。”裴叢坐在副駕駛上,轉身給裴景山說話。他眼底一片烏青,一看就是沒睡好。裴景山點點頭。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水米未進,已經有些不舒服了。
出租車停在了一片別墅區。這附近環境很好,裴景山住了十幾年的小巷子,連這裏的一條路寬都比不上。在北方的時候,裴景山住的地方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區,二居室,都算不上大。他這才知道,什麽叫貧富差距。他看了看眼中流露出眷戀的裴叢,感覺有些荒謬。他此刻才意識到,當時他為什麽會覺得裴叢跟母親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裴叢身上富家子弟的氣息太重了,哪怕離開家十幾年了,都分毫未改變。而沈婷則是徹頭徹尾的市儈氣。雖然她時不時也會有些類似于千金小姐的做派,但是那種斤斤計較的氣質卻像是刻在骨子裏一樣。裴景山突然替沈婷覺得不值得。裴叢明明可以給她很好的生活,但是卻選擇了一走了之。
“這是你家?”裴景山打量着面前恢弘氣派的豪宅,微微擰起了眉頭。裴叢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有些不滿:“這也是咱們家。以後就住這裏了。”
有用人從朱紅色的油漆大門裏跑出來替裴叢拿行李。他們神色恭敬,卻總透出一股不自然來。“二少爺,您回來了。老爺正在客廳跟大少爺說話呢。”“哦,我知道了。你先幫我把東西放進我以前的房間,我去見爸和大哥。”“那這位……”裴景山可以看見用人大量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他熟視無睹,但卻不由自主抱緊了懷中的背包。
“這是我兒子。景山,把包給阿姨,你跟我進屋見你爺爺跟大伯。”用人太過驚訝,聲音都不由得帶上了顫抖:“二少爺……您什麽時候有了那麽大一個兒子?!”“這件事以後你就會知道了,快去吧,我不想讓我爸和大哥久等。”用人如夢方醒,點頭道了歉後,拉着行李箱畢恭畢敬地走了。另一個年輕一些的小女傭想去拿裴景山的書包,但裴景山把書包緊緊摟在懷裏,不讓任何人動。“算了,讓他抱着吧。”
“到了屋裏,我讓你喊人你就喊人,別犯軸。只要你聽話,咱們就能贏。”裴叢壓低了聲音跟裴景山交代。他們走過兩邊栽滿了各式花樹的長廊,進了客廳。
裴景山低着頭,聽到身邊的裴叢語氣謙恭了起來。他喊:“爸,大哥,我回來了。”頭頂上方傳來威嚴的聲音,蒼老,但并不虛弱。裴景山一下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應該是自己那個素未謀面過的爺爺。只是他記得裴叢當時跟他說要回家的時候,用的理由是這老頭子病危了,怎麽現在聽起來他的聲音比熬了半宿的裴叢還要中氣十足?裴景山不願意細究,他只當透明人,裴叢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
裴方掀了掀眼皮,看到了門口一大一小兩個人影。他冷哼了一聲,說:“十幾年了,還知道回來。”裴叢低下了頭,未等說什麽,就聽聞另一道聲音适時響起:“回來了就好,爸您就別跟老二生氣了。”那是裴叢的大哥,裴景山的大伯,裴林。
“你身邊那個是誰?跟你長得還挺像的。”“爸,這是我兒子,您親孫子,裴景山。”他故意把一個“親”字咬的很重,随即碰了碰裴景山的後背,吩咐他:“喊爺爺,喊大伯。”
裴景山勉強笑了一下,擡起頭來,讓沙發上的兩個人看清了自己跟裴叢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那張臉,叫:“爺爺好,大伯好。”裴景山那張臉長得好,即便沒有表情,也帶了三分笑意,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你哪來那麽大兒子?來,孩子,湊近點,讓我看看。”裴方不去看裴叢,而是沖着裴景山招了招手。他又不瞎,當然能看出這是裴叢親生的兒子。裴叢推了一把裴景山,暗暗想,這孩子真是不上進,老爺子對他這麽感興趣,他都不知道跟老爺子套套近乎。
裴景山走到沙發旁邊,垂着眼看裴方。然後低低地喊了聲:“爺爺。”裴方牽過他的手來,往上擡了擡身子,認真的打量了他片刻,然後笑開了花:“好孩子好孩子……怎麽這麽瘦啊,是不是你爸沒好好照顧你啊,你媽媽呢?”裴景山的眼睛轉了轉,又抿了抿嘴:“媽媽死掉了。”他說話的時候故意帶了點孩子氣,這樣聽起來就無端帶了點可憐。他一早就看出了這個老爺子沒有表面上那麽讨厭二兒子,連帶着也很喜歡他。卓從靈曾跟他說,如果有人愛你,請盡力回報他的愛。他出生以來,身邊的人對他都是冷冷淡淡的态度,很少有像裴方這樣,見他第一眼就笑得眼睛都彎起來的。
裴方聽完他的話一愣,他轉頭看向裴叢:“怎麽回事?”裴叢往前走了兩步,卻沒敢坐下,他的手在褲縫上蹭了兩下,這才說:“他媽媽……是沈婷,當年跟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一年多以前去世了。”“你這麽多年還是沒跟那個女人斷了是不是!”裴方勃然大怒,看看裴景山,又看看裴叢。
裴景山敏銳的感覺到了老爺子的心情。他對別人的感情變化異常敏感,總能在別人稍稍對自己展示出不喜的時候主動抽身而去。他把自己的手從裴方的手裏抽出來,偷偷往後動了幾步。這點微小的變化被身邊的裴林察覺了。他笑面虎一樣,哼笑了一聲:“我說老二啊,這麽多年了。那個女人有什麽好的,值得你念念不忘,連家都不回。還有這孩子,你跟那個女人生了孩子,都不敢跟家裏說一聲?我看啊,這孩子來路不明,爸,認不認回咱們家,您再斟酌斟酌吧。”“老大!”裴方像是被戳中了什麽,他低聲呵斥了裴林一句,然後看向已經悄無聲息離他越來越遠的孩子。他能看出,剛剛自己态度的變化,已經讓這孩子跟自己生分了。這時候找補,估計也來不及了。
“你先帶孩子回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裴方看裴景山忍不住揉眼睛,那臉色奇差,料想他舟車勞頓,一定睡不好覺。他歸根結底還是心疼孩子的,更何況,這将是裴家唯一一個孩子了。
裴叢帶裴景山出了客廳,又七拐八拐走出長廊,走到一棟小一點的花園附近。那是他住了二十年的地方。如今再回來,他心裏生出了無限的感慨。
“二樓有空房間,我一會讓阿姨給你收拾一間出來。”裴叢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他一會還要再回客廳。他接到的電話裏明明說,老爺子要不行了,怎麽如今看起來沒什麽事呢。
客廳裏,裴林還在跟裴方說,裴叢這麽多年不回家,突然帶着個孩子回來,目的一定不純。裴方瞥他一眼,不置可否。
“那是你親弟弟。”裴家家大業大,如今兩個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勢必要争個高低。“爸。”裴叢沒有敲門就走了進來。他還是站在離裴方不遠的地方,靜靜看着他。他爸爸确實已經老了。額頭上爬滿了皺紋,皮膚也已經幹癟了。但那雙眼睛仍然很亮,仿佛能看透人的內心最深處。這是他浸淫商場多年形成的敏銳洞察力。
“說說吧,怎麽回事。”裴方已經冷靜下來了。木已成舟,他無法改變,而且那個女人已經死了,還留下了一個讓他很滿意的孩子。他無法再追究裴叢的忤逆了。
“我這些年是自己過的,沒有跟沈婷在一起。這個孩子,是沈婷撫養長大的。”裴叢深深低着頭,他不知道一向古板的父親,會對他産生怎樣的評價。“你可真是個東西。”裴方冷哼一聲。
“這十幾年你怎麽過的?我跟你哥打聽你的消息打聽了很久,沒人知道你去了哪,你在幹嘛。”“在江南一帶做生意。後來景山的媽媽沒了,我在江南那邊也沒什麽發展機會,就帶着景山去了北方。在那裏呆了一年多。”“有收獲嗎?”裴方慢條斯理點上了一根煙,吞雲吐霧起來。
裴叢似乎有些難堪,他咬了咬牙,沒有隐瞞:“沒有,這才回來了。”他絕口不提是回來跟哥哥争家産的。但裴林卻知道的一清二楚。消息是他派人轉達給裴叢的。他這些年也一直知道裴叢的行蹤,只是一年多以前才知道裴景山的存在。老爺子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把裴叢弄回來氣他氣,順便借着裴叢的忤逆,表表自己的孝心,這是他所打的算盤。只是他低估了裴方對裴景山的喜愛。
“算了,我年紀也大了,不想管你們兒孫的事了。不過景山是個好孩子,要好好培養他。”“爸,剛剛老二說,這孩子從小就不是在他身邊養大的,跟咱們裴家親不親還兩說呢,更何況,我剛剛看那孩子性子愣愣的,不像是聰明的樣子。從小跟着他那個媽長大,只怕什麽都學不會吧。”裴林倒了杯茶,邊喝邊潑冷水。他不能讓裴景山留下,否則他的一切,就全部白做了。
“你覺得,你看人比我老頭子還準?”裴方吐出一個煙圈,沒有看裴林,像是在問他今天出太陽了嗎,但裴林渾身一緊。他忙擺擺手:“爸我瞎說的,您看着好的孩子,肯定不差。”
裴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裴叢坐過來。他說:“他還在上初中吧?不着急讓他跟着學怎麽經商,先把學念完。課餘時間就跟着你跟你哥去酒場,多少學着點。我一會給你幾個電話,你親自給他挑個好學校。”裴叢低聲應了。這趟來得很值。裴景山很受老爺子喜歡,老爺子還暗示自己可以參與裴氏産業的決策,即便他回來發現老爺子仍然活蹦亂跳,也沒有絲毫不滿。
而已經被安排好了未來人生的裴景山還茫然無知。他在阿姨收拾好的房間裏睡得昏天黑地。這是他難得的一個好覺。路途奔波讓人疲憊不堪,而松軟的枕頭和散發着陽光味道的棉被格外讓人昏昏欲睡。這時候的南方還很熱,阿姨知道年輕人喜歡把空調溫度調的很低,于是就自作主張給裴景山準備了很厚的一床被子。老爺特別關照過,這個孫少爺要好好伺候。
這個新來的孫少爺,長得跟二少爺年輕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新來的用人常在老爺書房裏看到二少爺年輕時候的照片,老爺很珍視那張照片,不讓別人碰。可是令用人吃驚的是,這個孫少爺不像大少爺家的那位孫少爺,他就像是個平凡人家的小孩,甚至連房間裏的空調都要阿姨替他打開。他小聲對阿姨說,他不會。
裴景山在北方住的那個房子裏不是沒有空調,但不像裴家別墅裏的那樣高級,裴景山握着遙控器,不敢下手,只能拜托來幫他鋪床的阿姨。
阿姨忍不住跟其他的同事聊東家的八卦。原來這個孫少爺從小就沒有生活在二少身邊,跟着媽媽過苦日子呢。一群中年阿姨頓時又對他生出了許多憐惜之心。
裴景山一覺睡到晚上。他這才想起手機沒有開機。他找遍了房間裏,書包裏,都沒有找到他那個破破爛爛的充電器。“孫少爺,您找什麽呢?”阿姨來給他準備飯菜,見他焦急的樣子,不由地問。“我的充電器,有點破舊的……”裴景山比劃了一下,用希冀的眼光看着阿姨。
阿姨恍然大悟:“您說那個啊,我以為是你不要的,就給你收拾走了。”裴景山垂下頭,愣了一會,還是沒說什麽。他擺了擺手,又坐回了床上。他不願意責難任何人。更何況,他如今就像是寄人籬下一樣,雖然很着急,但是不願意麻煩任何人。
他雙手抱膝,坐在床上。習慣性地擡頭往牆上看,卻發現牆上只挂着一幅看不懂的畫,沒有熟悉的小地圖。小地圖被自己送給卓從靈了,他突然想起來。他如今面對着一櫃子書,什麽都有,地圖更是很多。世界地圖,中國地圖,還有本省的地圖。他想起那本被他撕掉了兩塊地方的地圖,臨走的時候,他特意看了地圖後面的定價,把身上的紙幣夾了進去。
在這棟宅子裏過了好幾天,裴景山都沒有見過什麽人,除了每天來給自己換床單被罩和送飯的阿姨,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裴叢忙着替他看學校,而裴方,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這個孫子。
每天除了發呆就是睡覺的日子終于結束了。裴景山一大早被通知,老爺請他過去說說話。裴景山跟着帶路的用人,繞回了第一次去的那個客廳。
“景山啊,來這裏坐。”裴方正在抽煙,客廳裏煙霧缭繞的。裴叢和裴林都在,但他們兩個什麽都不敢說。裴景山被滿屋的煙氣一熏,眉頭馬上就皺了起來。裴叢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看見他不太高興的臉色,汗毛馬上就立起來了。他在心裏求這位祖宗別發難,安安穩穩跟老爺子呆一會。
裴方也注意到了裴景山的表情。他一愣,随即把手上的煙熄了。
裴景山在他身邊坐下,沒說話。
“怎麽樣啊,這幾天住的還習慣嗎?”老爺子給他從桌上拿了個蘋果,放在他手裏。裴景山低頭看蘋果,認真的樣子像是要把蘋果看出朵花來。他低聲說:“住的很好,謝謝爺爺關心。”“跟自己爺爺不用這麽客氣。這些本來就該是你的。”裴方摸了摸他的頭,難得慈祥起來。
裴叢這才放松下來。可裴林就沒這麽放松了。他緊繃着肌肉,伺機要說上兩句抹黑裴叢和裴景山的話。
“你爸給你找好學校了,下周一就可以去上學了。學校環境很好,是本地一流的學校。以後周末寫完了作業,就跟着你爸和你大伯去公司裏看他們怎麽辦公。以後那些酒場啊,你也得跟着去。可能會有點累,要是覺得累了,就跟你爸說,作業可以不做,但是一定得學着管公司。”裴方聲音放的很溫柔,但卻不容置疑。
裴景山擡頭,愣愣地盯着裴方看了一會。裴叢想得沒錯,跟他說的也是實話。但是他現在生活在這裏,就得聽別人的吩咐。他點點頭,沒說什麽。
“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啊?跟爺爺說,凡是錢能買來的,我都會盡力去幫你弄。”“可以……幫我買一個充電器嗎,我的手機關機好幾天了。”裴景山從兜裏掏出他稍顯破舊的手機,小聲地說。這對一個總裁來說應該不是難事,他想,配方應該不至于拒絕他吧。
“你這個手機也破了,這樣,給你買個好的,就不用買充電器了,行不行?”裴方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是态度卻是很堅決。裴叢很看眼色,馬上起身說,出去給裴景山買手機。
裴景山有些無措。他還攥着那個蘋果,緊咬着下唇。“好了,你回去準備準備,下周一上學了,可不能睡懶覺了。”裴方拍了拍他的頭,催他回去休息了。裴景山起身,在臨走時猶豫了一下,還是轉過頭來,對着裴方說:“抽煙對身體不好,以後還是別抽了。”
這句話他也對沈婷說過,得到的是一個白眼,還有一句:“翅膀硬了就敢管你老娘了?”但是裴方的反應很不一樣。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開了花。他連連點頭,嘴裏不住地說着:“好好好,爺爺聽你的。”
新學校果然像裴方說的那樣,環境優美,老師出衆。裴景山這個姓讓他在一衆富家子弟的同學中依舊鶴立雞群。他其實很不習慣這種被人捧着的感覺。太奇怪了,他還是喜歡別人對他視而不見,而不是寒暄熱絡。
不過那些同學只對他熱絡了一個秋天。轉學過來一個月後,裴景山身邊圍着的大波男生已經散了。只剩下一些因為他好皮囊而窮追不舍的女生。沒有了卓從靈,裴景山又恢複了往日那個孤僻的性格。就像遠在另一個地方的卓從靈一樣,他出衆的外表和學習能力,讓他身邊的人極度兩極分化。一撥人把他捧上天,但另一撥人,又對他嗤之以鼻。裴景山學着卓從靈的樣子,對那些人的眼光熟視無睹。他獨來獨往,時間久了,也就沒有人故意上趕着讨嫌了。
不同于在北方上學的時候,裴景山現在上學的地方距離裴家的別墅很遠,但是裴方專門給他安排了司機。裴景山過上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但他卻無比懷念在北方的時候,每天上學放學的那十分鐘。十分鐘,他能跟卓從靈聊很多。但是十分鐘的車程,他跟司機一言不發。
他的房間裏還挂着那幅畫。他看不懂,但他想,卓從靈一定能很有心得。她懂得許多自己不知道的繪畫知識,每次講到這些,她的眼睛裏就會有非常吸引人的光芒。
他跟卓從靈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微信。卓從靈會給他發很多,但是他沒有時間回複。他太忙,工作日是學校和別墅兩點一線,休息日是公司和別墅兩點一線。裴方是白手起家,所以沒有溺愛孩子的習慣。他更願意讓中意的孩子多歷練歷練,盡管心疼,卻從未松口讓裴景山休息。就連晚上給卓從靈打一通安慰的電話,都是在酒宴的間隙借着上廁所的由頭偷跑出來的。電話還沒聊夠,那邊就有人在喊他了。作為裴方暗示過的未來繼承人,裴景山在哪裏都是衆矢之的。
大年夜那天,裴景山徹底失去了卓從靈的聯系方式。裴家的家宴也很熱鬧。席上,他見到了只在傳聞中聽到的那位堂哥,裴元善。裴元善不像他的名字那麽善良。在父親的洗腦之下,裴元善已經将整個裴家家産視作他的囊中之物。眼下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小孩,就這麽搶了自己的東西,他感到難以置信。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幹不出什麽殺人越貨的大事,倒是可以偷偷拿過裴景山的手機來擺弄擺弄。
裴景山一個沒注意,手機就不見了。他手機裏沒有什麽秘密,連密碼都沒有。等他再發現的時候,微信裏的聯系人已經全部都沒有了。通訊錄也是空空如也。他背不過卓從靈的聯系方式,就這樣單方面斷了聯系。事後他無比懷疑這位堂兄,卻沒有實質的證據能夠證明是他幹的。他消沉了好一陣,裴方發現了,把他叫到書房裏詢問情況。裴景山沒有在沒有根據的情況下指認堂兄,而是模糊了事。裴方很嚴肅的跟他說:“如果你懷疑什麽人,你就要去查,查個水落石出。日後裴家是要交給你的,你這樣息事寧人,日後只能一事無成。”裴方教他睚眦必報,教他如何牢牢守住自己的東西,教他對待不珍惜親情的手足不必客氣。裴景山記住了。他生澀的調查,查監控,查人證物證,把堂兄牢牢鎖定。最後裴方交給他:“适可而止。”
他愈發成熟。開春的時候,他已經不讨厭去公司了。他甚至樂意跟着父親和伯父到處去參加宴會,他願意用一切機會熟悉這座城市,這樣他就可以在卓從靈來了之後帶她去所有這座城市好玩的地方玩,吃好吃的。
對于他的中考,裴家的人也都不在意。随意考個什麽高中就可以了,反正是要繼承家業的。這對裴景山來說不是一句調侃,而是未來的人生。裴景山自己很重視,甚至主動提出在中考臨近的時候暫停他旁觀公司打理的工作,專心備考。裴方見他這麽堅決,也就同意了。他跟裴景山相識半年,這是他第一次求自己什麽。
考試成績還算可以,能夠擦邊上本地最的學校了。但是如果裴景山想要上最好的高中,就需要住校。高中的生活很忙,不論南方還是北方的重點高中。這就意味着裴景山以後去公司的時間大打折扣。裴方和裴叢肯定不會願意,雖然這是裴林一家願意看見的,但是他們做不了裴方的主。
裴方在這件事上異常執着,他甚至聯系了裴景山意向的那所高中,讓他們不要錄取裴景山。裴景山雖然很痛苦,可是也只能選擇一所層次上遠不如重點高中的學校。那所學校主打的是素質教育,晚上不上晚自習,周六日不補課。這對裴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那個暑假,裴景山一下長高了許多。他的臉型淩厲起來,有了青年的雛形。他依舊沒有找回卓從靈的聯系方式。他想過通過裴叢聯系卓丞,但是裴叢是個做事很絕的人。他在打定主意不回北方之後,就把在北方認識的人的聯系方式全部删除了。裴景山徹底沒了辦法。在那天起,手機對他來說,只剩了鬧鐘和鐘表兩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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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