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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秋季開學,卓從靈要住校了。學校的規定是不允許住校生私自帶手機。但蕭如還是不放心。她需要每天跟卓從靈打個電話确認她的安全才可以安心。但是卓從靈是個很遵守校規校紀的孩子。她拒絕了蕭如的建議,而且在開學之前,把蕭如塞給她的新手機又偷偷放回了枕頭底下。她開始學着對抗母親過分的控制欲了,但是她反抗的前提,是不會跟母親産生争執。
手機對她來說不是個必需品,尤其是大年夜過後她給裴景山發消息,竟然發現了紅色感嘆號之後。但是她始終沒有删掉這個對話框。卓丞在飯桌上聽過,他發現裴景山的父親裴叢,也把他的聯系方式給删除了。她下意識的想,會不會是這對父子遇上了什麽必須跟之前的朋友割裂的麻煩,雖然她越來越覺得這是個無稽之談,但是仍然覺得,裴景山一定有苦衷。
她想,裴景山也許在南方好好生活着,她也得好好生活才行。而這實際上也只是她的一種幻想罷了。
這所學校離家很遠,基本上沒有幾個同學跟自己家挨得近。卓從靈躍躍欲試,身邊都是陌生人,卻讓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自在。在學校的兩周內,她是自由的。不用面對無休止的噓寒問暖,不用管家裏有沒有争吵。她承認自己是個懦夫,面對父母的問題時,她選擇了逃避,并且為自己成功逃離感到慶幸。
一個暑假過去,卓從靈的個子高了一點,她常常為自己的身高而憂愁,她想,裴景山已經長高了很多吧,身邊的男孩子好像都在一個暑假之內瘋長,而她雖然長了些,卻依舊不算高。在統領的女生身邊,竟然還顯得很小巧。
她的長相依舊讨人喜歡,臉上的嬰兒肥漸漸褪去,女大十八變,她的臉肉眼可見的變得比小時候更精致了。往往成績出衆又長着一張讓人喜歡的臉的女生,在學校都是非常受歡迎的。但是出衆就意味着風頭。饒是卓從靈想像個普通高中生那樣,身邊的人卻不給她這樣的機會。她身邊有很多人。男孩子女孩子都有。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情窦初開,已經不算什麽稀罕事了。能夠跟卓從靈這樣優秀又漂亮的女生在一起,是很多男生引以為傲的談資。
卓從靈不知道男生的這種心思,她一直以來沒有受到過這種待遇,當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躲閃。這樣的反應落在一些男生眼裏,就是欲拒還迎。卓從靈很小心地躲開他們,可這樣的退避并沒有讓他們見好就收。若有似無的獻殷勤,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肢體接觸,都統統讓卓從靈想到了小時候的那些事。
她的成績開始下降。注意到卓從靈的異常的班主任把她叫到辦公室去了解情況。“你是不是早戀了?”班主任單刀直入,沒有任何的緩沖。卓從靈急忙擺手,說:“老師,我真的沒有。我跟那些男生什麽都沒有,可他們老是纏着我。”班主任的眼神銳利,他能看出卓從靈的手足無措來,他也很清楚這群青春期的男生能做出什麽樣令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來。他點了點頭,說:“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先回去好好學習吧。如果下次他們再這樣,你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老師,不要憋在心裏。”他從教許多年,謊言還是實話一眼就能看出。卓從靈眼神純淨,一看就是不會撒謊的孩子。卓從靈在臨走的時候又回頭,欲言又止。“還有什麽事情嗎?”“老師,您能不能不要跟我媽媽說這件事,她會不讓我上學的。”班主任的眼神一凜,他并不知道卓從靈以前經歷了什麽。不過他知道,家長們往往是望女成鳳的,他見多了對女兒要求嚴格,逼迫着好好學習的,鮮少有家長完全不顧孩子的意願不讓她上學的,除非這個孩子以前經歷過什麽讓她的父母永遠忘不掉的不好的事情。他暗自想,以後可能要對卓從靈更加上心了。這樣的孩子,大部分有着心理上的疾病。
卓從靈回到教室,已經快要上課了。她打了報告,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她很幸運,每次的座位都是在窗邊。深秋了,落葉開始堆積在樹下。有值日生每天打掃,但還是積了厚厚一層。她穿着厚外套,仍覺得遍體發冷。老師在上面講什麽,她完全沒有聽到。
記憶回溯到小學六年級的時候。那時候她的同桌是個男生,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他總是趁卓從靈注意不到的時候碰一碰她,有時是胳膊,有時是大腿。卓從靈感到很不舒服,但是沒有人告訴她,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那時的蕭如不像現在這樣,她很重視卓從靈的成績,如果不是第一名,就會遭到她的責罵。卓從靈不敢不好好學習,也不敢把這件事告訴蕭如。六年級的孩子有些還膽小,有些已經滿肚子髒污心思了。
卓從靈每天都是在教室裏做完了作業才走的。她回家還需要做其他的作業,所以要在學校把學校布置的任務都做完,這樣回家之後的任務量能少一點。他的同桌在某天也開始在教室做作業,不過卓從靈不知道他有沒有做完,因為她只要一做完作業收拾好東西準備起身,他的同桌就會同步她的動作。每天下午,他們兩個都是并肩出教室的。男生的父親就在校門口等着他們。他每次一看見卓從靈,眼睛就會冒光。卓從靈不喜歡這位叔叔的笑容,總覺得藏着什麽陰謀,不純粹。過了一段時間,男生的動作愈發肆無忌憚。他借着教室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方便,把手放在了卓從靈的頭上。卓從靈十分反感,那是她第一次對着同學發火。同學笑嘻嘻的道了歉,說,沒想到一個玩笑會讓卓從靈這麽小題大做。卓從靈這才發現,她以為的老實巴交的男生,其實也是跟班裏其他男生沒什麽兩樣的東西。
她不敢跟老師和父母說,教室裏沒有監控,卓從靈的一面之詞,老師不會相信。卓從靈天真地想,馬上小學就要畢業了。他們馬上就會分開,這樣以後就不用受到同桌的騷擾了。但是命運不會讓她如願。
那也是這樣一個深秋,卓從靈探頭往窗外望,夕陽紅透了半邊天。她的作業還沒寫完,但是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她看到同桌的爸爸上樓來了,徑直做到了她面前的位子上,扭過身子來看她寫作業。他笑着問卓從靈多大了,作業多不多,平時累不累。他用卓從靈感到不舒服的語調誇卓從靈漂亮,讓卓從靈無法回答。卓從靈隐隐感到了不安。她開始快速收拾起沒做完的作業,哪怕回家要被媽媽罵,她也不想在這裏呆着了。她背好了書包,可同桌卻攔着她不讓她走。他的手碰在卓從靈肩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卓從靈慌張地推了他一把,卻被同桌的父親攔腰抱住。
她像是落入了狼群的一只小羊,逃不出去,呼救無門。身上單薄的衣服被扯開,她吓得大聲尖叫,但是這層樓已經沒有人了。而教室的門也已經被同桌的爸爸反鎖上了。她激烈的反抗,換來的是臉上火辣辣的兩巴掌和額頭上重重落下的板凳。鮮血順着額頭往下淌,模糊了視線。
她的臉被淚水爬滿了,但雙手被禁锢着,連眼淚都沒有辦法擦。卓從靈絕望的閉起了眼睛。巨大的恐懼和不知所措讓她頭腦發昏,在暈過去的前一刻,耳邊是讓人惡心的獰笑和門口熟悉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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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是醫院了。卓從靈躺在雪白的被褥中間,雙目無神。那場災難讓她險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手臂上、臉上、甚至腰腿上全部都是大片大片的淤青,額頭上的紗布還滲着血跡。
卓從靈呆呆地聽着醫生彙報病情。撕裂傷,拖拽造成的傷口,重重的齒痕……就連老練的醫生都不忍心再說下去,這完全就是一場虐待。卓從靈沒什麽反應,她艱難的擡起一根胳膊,看到上邊青紅交錯,手腕處的指印清晰可見。
醫生走後是警察,詢問她當時的事情經過。卓從靈說得颠三倒四。實在不是她不想說清楚,而是她一回憶起來,就頭痛難忍。醫生說這是受了刺激造成的。同樣受了刺激的,還有蕭如。她精致的妝容不再,臉色灰敗,不知道多久沒有休息了。卓丞陪在她身邊。他們已經吵完架了,關于這到底是誰的失職,如今并肩而坐的兩人,倒意外的和平了起來。他們已經從警察的敘述中知道了事情的經過。警察怕刺激到受害人的情緒,所以并沒有對卓從靈說。
那對父子本來是想在暴行結束以後把卓從靈帶走的。但是他們沒有想到蕭如竟然來得那麽早。蕭如在發出那一聲崩潰的尖叫之後就報了警。警察來帶走了那對喪心病狂的父子。至于之後的定罪量刑,卓從靈聽不懂,也無心去聽。她身上太疼了,就連喝水都要蕭如小心翼翼的喂。蕭如沉浸在悲傷和巨大的憤怒中很久,直到接卓從靈回家之後,她仍時不時從而夢中驚醒。她夢見卓從靈一身鮮血,無助地躺在地上,流着血淚的大眼睛無措地盯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掙紮着要起身。
傷好以後,卓從靈還要去上學。但蕭如不敢再讓她自己呆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了。蕭如每晚按時去接卓從靈,卓從靈也仿佛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只是風言風語還是傳出來了。卓從靈發現,她路過同學們的時候,總會受到若有似無的打量,竊竊私語聲讓她無法忽視。卓從靈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情緒之中,她經常吃着飯莫名其妙就會發脾氣,指着卓丞和蕭如問:“你們為什麽要看我!”她崩潰的大喊大叫,在課堂上也會毫無意識的站起身來摔東西。
學沒有辦法上下去了。卓丞帶着卓從靈去看醫生,醫生說她神經上是沒有什麽問題的,最大的問題出在心理上。卓從靈又住院了,每天都會有不同的醫生來問她問題。蕭如甚至辭掉了工作,每天陪在醫院裏。漸漸的,卓從靈不再歇斯底裏了。她安靜下來,盯着病房裏的挂畫發呆。有時一天都不說一句話。蕭如和卓丞對她的一舉一動都産生了神經質的反應。只要卓從靈眉頭稍微皺一下,他們就會如臨大敵。“從靈,難受了就跟媽媽說,不要憋在心裏,別吓媽媽好不好?”蕭如一次又一次顫抖着嗓音祈求卓從靈,但卓從靈仿佛已經聽不懂她說話了一樣。
整天住在醫院裏,卓從靈的狀态并沒有好很多。醫生建議他們帶卓從靈回家,在熟悉的環境中,病人更容易康複。于是在春節前夕,卓從靈被帶回了家。蕭如緊張兮兮的置辦了很多年貨,把家裏裝扮的紅紅火火的。卓從靈終于有了笑意。新年剛過,正當卓丞和蕭如以為,卓從靈在越來越好的時候,卓從靈就又進了醫院。
這次是急診。卓從靈趁卓丞不注意,打破了一個碗,然後用尖利的碎片照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好在發現的及時,卓從靈撿回了一條命。她虛弱了太久,力氣也不大,傷口不深,甚至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連刀疤都淺了很多。
蕭如仿佛跟着卓從靈從鬼門關走了一圈。但是之後,卓從靈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她好像終于醒了過來,開始像正常人一樣吃飯睡覺,臉上常年帶着笑容,但蕭如和卓丞不知道這樣的笑容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們小心翼翼,這對動不動就意見不合的夫妻在這一點上出奇的相同。
卓從靈仿佛從陰影中走出來了,但她經常生病。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蕭如不許卓從靈上學了,讓她在家裏養病。卓丞也默許了。卓從靈就這樣在家裏呆了将近兩年。她對藝術産生了濃烈的好奇心。于是卓丞變着法的給她搜尋畫冊,那些畫冊的噱頭是幫助心理疾病的病人康複,卓丞一個高材生,像沒讀過書的老太太一樣狂熱的相信了。
跟裴景山一起上學了以後,卓從靈才漸漸有了自己還活着的實感。她想,既然還活着,就得有什麽改變吧。裴景山跟自己說過很多以前被同學欺淩的事情,雖然他說的雲淡風輕,但卓從靈還是一陣陣為他揪心。她後知後覺想到,正是這樣的感覺,讓她麻木的內心一點點解凍。
“卓從靈,你上來寫一下這道題。”數學老師發現了卓從靈的發呆。她眉頭一皺,想到了最近她下滑的成績,語氣有些嚴肅。卓從靈擡頭看了一眼題目,很巧,這道題她會。正當她起身要上黑板的時候,騷擾她最過分的那個男生卻突然出聲:“老師,我替她寫吧。”他的高調讓老師都愣了一下。班裏先是一陣靜寂,随即想起了巨大的起哄聲。那男生在起哄聲中昂首挺胸,仿佛一只得勝的大公雞。他邀功一樣,看向卓從靈,只見後者板起了臉,不害羞,也不欣喜。
“不好意思,這位同學。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也不太關心你叫什麽,但我感覺這樣的行為似乎并不好。你影響到我進步了。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導致我考不上理想大學的話,我想我父母應該會跟你的監護人好好聊聊的。警察一般還是比較偏向被騷擾的受害者的,而且你已經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對吧?”她冷冷瞥了一眼那個男生。後者面如土色,在一片叫好聲中灰溜溜坐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叫什麽,也不關心你叫什麽”這句話,狠狠戳到了男生的自尊心。原來他以為對自己暗送秋波的女生,壓根就不在乎自己。卓從靈走上黑板,幹淨利落的把題寫完。只有她手裏那根粉筆知道,她有多緊張。
數學老師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鼓勵。這場鬧劇她看在眼裏,對這個看起來小巧文弱的女孩子刮目相看。她從教很多年,見過很多男生對女生死纏爛打。但女生往往擔心男生在背後會捅刀子,沒有幾個敢于當衆讓男生出醜的。卓從靈是她知道的第一個。
早戀謊言不攻自破。卓從靈的身邊終于安靜了下來。高中單人單桌,大大降低了被騷擾的可能性。男生們看着上一位的下場,紛紛收了心思。
“卓從靈,你好厲害啊。如果是我,被男生騷擾了,肯定不敢當衆跟他叫板。我連跟我爸媽說都不敢。”卓從靈身邊最近出現了一個女生,小小的臉,很喜歡笑,眼睛經常是眯起來的。女生早就對這個長相性格都好的同學有好感了,只是總感覺她離自己很遙遠。卓從靈的壯舉,讓她鼓起了勇氣,跟她打了個招呼。
“謝謝你。你笑起來好可愛。”卓從靈被女生的表白驚了一下,但她還是禮貌接受了。同樣是表達喜愛,卓從靈女同學的眼睛中就滿是誠懇和真實,讓人心生好感。她不知道如何感謝別人的喜歡,于是禮貌的誇了誇女生的長相。
康又夏沒有想到,她以為不好接近的女生居然會誇她長得可愛。她笑容更大了。眼看就要上課,她來不及多說什麽,輕輕抱了一下卓從靈後,跟她說:“我也覺得你長得好漂亮!下課我再來找你玩哦!”卓從靈愣在原地。她從當年的事情發生之後,就沒再跟任何人有過肢體接觸了。雖然這個擁抱清淺,但是女孩身上洗衣液的清香味似乎一直萦繞在鼻尖。卓從靈飄飄忽忽的想,原來擁抱是這樣的感覺。
卓從靈跟卓丞還有蕭如也很久沒有擁抱過了。他們知道自己心靈上的創傷,于是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敢在她睡熟了之後,輕輕吻一下她的臉頰。卓從靈托着腮,想,這周末放假一定要抱一下他們。
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很多了。她想,裴景山如果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學會如何拒絕別人,學會如何接受別人的好意和贊美,應當也會為自己感到高興的吧。
班主任聽到了卓從靈的訴求,真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蕭如。周末,蕭如按時來接卓從靈了。自從卓從靈出生以來,還沒有離開她超過兩天。這下一次就是兩周,蕭如擔心的都快要瘋了。卓丞坐在副駕駛上,面上沒有表現什麽,但是心中也是既緊張又興奮。
“媽,爸。”卓從靈從校門口出來,一眼就看見焦急到下車等待的夫妻倆了。她飛奔過去,将兩人牢牢抱住。兩人受寵若驚,身體僵直一動也不敢動。卓從靈很久都沒有在他們面前做這麽激烈的行為了。他們對于這個擁抱,半是欣慰,半是心酸。
卓從靈住院的那段時間,蕭如每天都盼着卓從靈從床上下來給她一個擁抱,但是卓從靈的身體支撐不住她下床。她對親密的舉動也避之不及。卓從靈擁抱他們的動作生疏卻堅定,像是已經在心中預演過無數遍了。蕭如輕輕回抱住女兒,淚水從眼眶中滑落。
“走吧,今天想吃什麽?”卓丞沒有哭出來,但眼眶也微微濕潤。他拍拍女兒的肩膀,故意做出沒什麽事的樣子來。卓從靈不好意思的松開父母,雙手攥緊了書包帶子。
蕭如從剛才激動的心情中平複下來,她嗔怒的看了一眼女兒,便往車裏走邊抱怨:“怎麽走的時候沒有拿手機啊。媽媽晚上給你打電話,聽見鈴聲從你房間裏傳出來的時候可吓死了。”卓從靈吐了吐舌頭,拉開後車門坐進去:“老師不讓帶手機的,媽媽。你就不怕我天天抱着手機不學習了嗎?”“媽媽相信你不是這種孩子。而且跟你的健康和安全相比,媽媽沒那麽在乎你的學習。”“你跟小時候一點都不一樣了。”卓從靈小聲說了一句。
蕭如一愣,她沒想到卓從靈居然主動提起了小時候。卓從靈小時候,她對她學習的看重,跟現在對她安全的看重一模一樣。她一直是個幹事情風風火火的人,而且要幹什麽事,就必須做到極端。兩極分化十分嚴重。
卓丞在副駕駛上打掩護:“因為你現在長大了,媽媽也變得比以前成熟了。你開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們的小公主,今天中午想吃什麽?媽媽請客好不好?我跟媽媽在家裏擔心了兩周了,現在見到你了,心才放到肚子裏了呢。”卓從靈點了點頭,覺得父親說的很有道理。她确實是成熟多了,不再是以前面對棘手的情況手足無措的時候了。
她想了想,想到家旁邊有家火鍋。蕭如總不放心她吃外面的東西,對她飲食上的管制已經到了一定程度。卓從靈每次跟裴景山放學路過那裏,都會聞到令人饑腸辘辘的香味。但當時她跟裴景山誰都沒提去吃一頓,哪怕放了寒假暑假他們有時間都十分默契的不提。
她突然對那家火鍋店燃起了興趣。就當是圓童年的一個夢。只是卓從靈有點糾結,她跟裴景山無一例外,都是想跟彼此去吃。如果今天媽媽真的同意去吃那家的火鍋,那等裴景山回來之後,自己算不算食言了呢。
但她随即又想到,裴景山在信裏的意思,是以後都沒機會回來了,那自己為什麽還要遵守着一個心照不宣的承諾呢。而且,他們從來都沒有将這件事宣之于口。甚至可以說,他們都沒有給過彼此承諾。想到這裏,卓從靈就不糾結了。她小聲開口:“媽媽,我們可以去吃小區門口那家火鍋嗎,就是我以前和裴景山上學放學會路過的那家。”蕭如很爽快的答應了。她現在的想法已經不像當年那麽偏激。看着女兒一點點走出了心理陰影,她的心理陰影似乎也在一點點改變。
火鍋比想象中還要好吃。卓從靈滿意地回家了。從此,高中三年,每兩周回一次家的時候,這家火鍋就是必吃的。她就像是固執的守着什麽,即便她已經吃膩了,還是堅持不改變習慣。
很快就要到寒假考試了。自從上次卓從靈當衆給了追求者一個下馬威,之後本班的男生自然而然就不再糾纏她,而外班的男生多多少少也聽說過這個美女不好接近的傳聞。謠言越傳越離譜,到最後已經是卓從靈當衆打了對她動手動腳的追求者了。不過這些卓從靈自己并不知道。她沉迷在學習之中。地理課上經常會講到南方。卓從靈的地理課是聽的最認真的。後來慢慢的,她對地理的興趣并不囿于南方了,而是擴大到了整個學科。她的地理成績是班裏紋絲不動的第一。卓從靈身邊多了很多女生,都是來問她題目的。在女生們看來,卓從靈其實性格很好,如果問她什麽學習上的問題,她會非常認真的解答。而且上了高中的女孩子已經很明事理了。她們即便聽到了什麽關于卓從靈小時候的事情,也不會認為這是卓從靈的錯,而是心疼她的遭遇。
卓從靈現在已經不是孤家寡人了。她身邊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每天中午不再是自己一個人去食堂,而是三五成群。她在一群女生中間很沉默,但并不邊緣。這樣的人際關系,讓卓從靈感到舒服。但是無論她的朋友們跟她的關系再好,她心裏最高的位置,仍是屬于一個把她微信好友都删除了的人。
卓從靈拿不到手機,但是她把裴景山臨走的時候交給她代為保管的兩片地圖帶來了。她一張貼在自己的桌子上,另一張貼在了宿舍的床頭上。她暑假的時候搜過,裴景山現在所在的城市裏有一所大學,她很喜歡,只是分數很高,她還需要再努力一些才能考上。
沒有人知道她的目标,當老師讓他們填寫高考目标貼在桌上的時候,卓從靈填寫的是本地的一所大學。這讓所有人包括卓丞和蕭如都認為,她大學要在本地上。但只有宿舍的牆和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之所向。
期末考完,又上了幾天課他們才放假。高中生放假一向很晚,等收拾完東西回家,還有十幾天就要過年了。卓從靈第一次主動跟卓丞和蕭如上街采買年貨。
這天夜裏下了場大雪,卓從靈穿得厚厚的,帽子圍巾一應俱全,包裹得像是個棉花娃娃。路上的積雪化了一點,路兩旁挂了大紅燈籠,上面蓋着厚厚的白雪。紅白相應煞是好看。卓從靈坐在車裏,用手擦掉窗玻璃上的蒸汽,看外面的燈紅酒綠。她突然想,裴景山現在在做什麽。他們在南方,年味有這麽濃嗎?他跟他爸爸有沒有把年貨備齊?南方現在冷不冷?卓從靈掏出手機,看了看裴景山城市的溫度。剛剛零下幾度,還好,裴景山經歷過北方的嚴寒,應該不把這種程度的寒冷放在眼裏。
卓丞開着車,不免有些感慨:“當年小裴和老裴住在這裏的時候,咱們兩家一起買年貨,那時候真熱鬧啊。今年就剩咱們家了。”卓從靈愣了愣。裴景山就在北方過過一個年。那年他和他的父親跟着卓丞還有蕭如一起上街買東西,卓從靈自己在家。回家之後,卓丞和蕭如對裴景山一頓誇,沒想到平時看着沉默寡言的小夥子,這麽能幹活。他一個人搬了很多很重的貨物,卻沒有向任何一個人邀功。
“裴景山跟他爸爸現在應該也在南方準備過年了。”卓從靈在後面補充了一句。她不知道裴景山現在還記不記得她,其實也沒那麽想知道,她跟裴景山總有種莫名的心有靈犀。被子裏的一通電話,讓卓從靈無限相信她跟裴景山的友情。
“對門到現在還沒往外出租呢。那門把手上的灰都積了厚厚一層了。”蕭如無不感慨。自從卓從靈上高中之後,對門的門把手就沒有人擦拭了。上面爬滿了時間的痕跡,每次卓從靈周末回家看到後,都要出神很久。
“我那天見到對門的租戶了。他跟我說了件事情,關于小裴的,還挺有意思的。”卓丞有了精神,他帶着笑意,向母女兩人講述。車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卓從靈有些昏昏欲睡。但她一聽是關于裴景山的,一下子就精神了。
“房東那天來帶人看房,說書櫃裏的一本地圖被剪壞了……”卓從靈一下就想到了裴景山讓她代為保管的那兩塊地圖。“是小裴弄壞的嗎?這孩子看起來挺穩重的啊,怎麽會毛手毛腳弄壞房東的地圖呢?”蕭如皺着眉疑惑了一會。“房東翻了翻地圖,有在又在裏面發現了一百多塊錢,有零有整,正好是那本地圖的定價。”“我就說嘛,小裴這孩子懂事。”蕭如這才滿意的舒展開眉頭,笑了起來。“房東也覺得怪有趣的,仔細看了看,地圖上就缺了兩塊地方,一塊是景山,一塊是個南方的城市。小裴應該是故意扣走這兩塊的吧。”“小裴的名字叫裴景山嘛,估計就是這麽來的。”蕭如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爸,媽,我高考完,咱們一起去景山玩,好不好?”許久不出聲的卓從靈小聲提議。她還沒出過遠門呢。蕭如聽到後先是眉頭一緊,随即又想到心理醫生曾經建議,要多帶病人出門走走,如果是病人自己主動提出要出去走走的話,那就說明病人的求生意識比較強烈了。只是當時卓從靈身體也不好,十分虛弱,所以他們只能把卓從靈關在家裏,不讓她到處去。現在卓從靈主動要求了,他們當然得滿足才行。
蕭如跟卓丞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同意。“好啊,其實不用等你高考完,等過完年我們就可以去。怎麽樣?”“過完年我還要寫作業呢媽媽,要不還是高考完去吧。”卓從靈很堅決。裴景山跟自己說過,他雖然叫景山,卻從來沒有去過景山。高考完是個很好的時間,他如果要去景山看看的話,很大可能就是高考完之後才去。卓從靈懷抱着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的期待,盼望着高考結束後的重逢。
“卓從靈,我們這個周末要去藝術館,你要不要一起去?”康又夏跳了幾步,突然出現在正在埋頭做題的卓從靈面前,吓了她一跳。她把手環抱住卓從靈的肩膀,輕輕晃動着。她知道除了地理之外,卓從靈最喜歡美術了。整日埋頭題海的閨蜜再這樣下去,頭發都要掉沒了。康又夏于是心生一計。
“你們?你跟誰?”卓從靈敏感的感覺到了什麽。她擡頭看着康又夏,眼睛中滿是探尋。“額……二班的一個男生,可以嗎?”康又夏知道卓從靈對男生向來是敬而遠之的,也聽說過卓從靈以前的經歷。她想,如果卓從靈是因為那個男生不去的話,她就只跟卓從靈兩個人去。好朋友向來是排在男人之前的。
“你跟他什麽關系呀?”卓從靈被抱着,有些不适應。她雙手交疊放在胸前,近乎盤問地問。“哎呀,沒什麽關系,就跟咱倆一樣的關系。”康又夏沒有察覺到手下的肌肉有一點僵硬,她把頭放在卓從靈頭上,姿态親昵。這樣的舉動在女生之間實在是常見,算不得多親密了。卓從靈能感覺到康又夏對自己的善意,于是她正在努力适應。
“也不是不行。”上次回家的時候,卓丞和蕭如就已經跟她說過了,他們兩個這個周末都要加班。她也早已對藝術館心向往之,于是答應了下來。
康又夏激動起來,很想對着卓從靈的臉頰親一口,但在差點碰到卓從靈皮膚的時候,她想到了卓從靈之前的經歷,生生忍住了。
藝術館之行确實很讓卓從靈滿意。她知道朋友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而在随行的那個男生身上,但朋友并沒有讓自己感到任何的不适。生平第一次,卓從靈邀請了朋友去自己家吃飯。這是裴景山都沒有的待遇。
蕭如對卓從靈的改變看在眼裏。她對丈夫的堅持十分感激。如果當時沒有同意讓卓從靈上學,她就不會有現在的轉變。
卓從靈身邊的朋友越多,蕭如就越開心,但随之而來的,還是緊張。卓從靈現在已經不在她的控制之中了,她交的朋友是好是壞,蕭如一概不知。她對出現在女兒身邊的未知感到不安。
卓從靈并不知道她的不安。她現在的朋友很多了,比剛上高一的時候還要多。她喜歡這種接受愛意的感覺,也很享受饋贈愛意。她的身邊還是沒有男生,因為她的女性朋友把她保護得很好,不會讓心懷不軌的男生出現在她面前。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籠罩在高一學生們心頭的,不只有文理分科的抉擇,還有将要分班的遺憾或不舍。卓從靈沒有跟任何人商量,她堅定地選擇文科。文科有地理,那是她最愛的學科。
蕭如和卓丞沒有任何異議,他們要的只是卓從靈的平安和開心。卓從靈每科的成績都很好,班主任苦口婆心勸她學更好考學就業的理科。卓從靈對理科卻沒有半分興趣。她婉拒了班主任的好意,在最後的确認表上,填上了文科。
康又夏也選擇了文科,這就意味着,她們很可能再次成為同班同學。分別的那天,是期末考試結束的那天。卓從靈挨個抱了關系好的朋友,跟她們說:“無論如何都是好朋友,即便不在一個班都還會是好朋友。”
裴景山的不告而別是一次離別,中考是一次離別,高一分科又是一次離別。卓從靈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束手無策和無所适從,現在的她能夠平靜地看待身邊的人走走停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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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