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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但是唐好歸并沒有沉浸在這點甜蜜當中，而是重重推了戚長亭一把，并惡狠狠：“戚長亭，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起來！”這樣緊挨着的姿勢讓唐好歸有些不自在，臉上浮現薄紅。

戚長亭雙手撐在唐好歸的頭兩側，将身子微微擡起來一些，居高臨下地審視唐好歸。他記憶中與唐好歸第一次見面時，正承受着易感期巨大的痛楚，所以并沒有來得及細細地打量這張面孔，他這幾周一直都沒有對唐好歸十分接近，而是遠遠觀察他，唐好歸太警覺了，他一靠近，就會被他發覺。所以，這好像才是戚長亭第一次這麽近距離，這麽認真的打量唐好歸這張臉。

戚長亭心中微動，無可否認，唐好歸這張臉是非常精致的，疏朗的眉宇，極盡秀氣，卻又不像女孩子那樣，細細看來，确實是一副Omega的面相。唐好歸的睫毛很随周敏，纖長濃密，垂下眼簾來的時候像一把小扇子，陰影打在高挺的鼻翼上，像是水墨畫一樣。

戚長亭不由得出神了。他自幼見過不少美人。他的Omega父親更是長着一張十分俊俏的容顏，可他還是對着唐好歸的面容深深的發起了呆。他甚至覺得，唐好歸比他見過的所有追求者都好看。

唐好歸被他盯得不自在，眼神飄忽。“我問過我家叔叔，他說，有人會用隔離貼阻隔自己的信息素外溢，也會将其他Omega或者是alpha的信息素隔絕在外，讓自己看起來像個beta，你就是這樣僞裝自己的吧。”他的視線瞥向一旁，隔離貼被他扔在唐好歸的枕頭旁邊，上面的白酒味濃的驚人。

唐好歸這次沒有反駁，也沒有被人揭露秘密的惱羞成怒，而是十分平靜的看向那張隔離貼，眼中充滿了無可奈何。

“我寧可自己是個beta，哪怕平庸一點，起碼……可以活下來。”戚長亭一怔，他正要問唐好歸為什麽要貼隔離貼，卻沒想到，唐好歸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戚長亭罕見的安靜了下來，從唐好歸身上離開，坐在了他身側，等唐好歸繼續往下說。但唐好歸并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起身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襯衫領口，又起身從衣櫃的深處取出來一張隔離貼，當着戚長亭的面，貼在了自己的後頸上，蓋住了那塊腺體。他仿佛物理沒有戚長亭這個人，徑直走到窗戶邊把窗戶打開。秋天的風已經有了些冷意，裹挾着一點肅殺的氣息，将屋內的信息素味道沖淡，漸漸的，宿舍裏一點白酒味都聞不到了。

“這個……隔離貼，對你的身體有影響嗎？”戚長亭盯着唐好歸衣領裏露出來的一點點隔離貼的痕跡，遲疑着問。

“沒什麽影響。我從腺體分化，身上能聞見信息素的味道之後就開始貼了。貼了這麽多年，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唐好歸一臉的無所謂，抱臂靠在床頭，戚長亭還坐在床尾，沒有動過。他不知在想什麽，長久地陷入了沉默。唐好歸也陪他靜靜沉默着。

“你該走了吧。一個精神強度那麽高的alpha與一個正在發熱期的Omega共處一室，多少也有點不合适吧。”唐好歸揉了揉後頸，還是有點發熱，那針抑制劑确實是好東西，比他往常用的好多了。他不禁想，如果今天用的是自己備下的抑制劑，後頸刺痛倒是其次，忍不住往戚長亭身上撲，汲取他的信息素才是最要命的。他有點疲憊。像他這種精神強度的Omega，越接近腺體成熟，越不能單靠抑制劑度過發熱期。強行用抑制劑把發熱期壓下去，雖然會緩解症狀，但會身心俱疲。再好的抑制劑都沒有用，這是天然的副作用。唐好歸目前就處于這樣一種境地，他看着有些皺巴巴的床，很想把戚長亭攆走，然後用僅剩的三十分鐘睡覺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午休時間從十二點半到兩點，現在已經快要一點半了。唐好歸跟戚長亭糾纏了接近一個小時，已經快要累死了。戚長亭手肘一撐床，把自己從唐好歸的床上撐起來，站在唐好歸對面，

“哦對了，那針抑制劑，只對Omega有效。我特意從家裏偷出來給你的。就當是報答你之前在小巷子裏救我了。”唐好歸凝視着手腕上細小的針眼，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堅持要把錢給戚長亭。

戚長亭卻還不依不饒：“我還有最後一個請求，可以加一個好友嗎？”唐好歸将沒設密碼的手機朝前一送，垂着眼，同意了戚長亭的要求。戚長亭結果手機來，規規矩矩地點開名片，掃碼，其餘的信息，他一點都沒敢看。

“可以走了嗎？”唐好歸的聲音裏透着濃濃的疲憊，下了逐客令。戚長亭沒有多磨蹭，将手機還給唐好歸之後，推門走了，臨走還留下一句“睡個好覺。”唐好歸哭笑不得，被他這一折騰，他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唐好歸枕在枕頭上，手邊仿佛還萦繞着濃濃的桂花香，他緊繃的精神逐漸放松了下來，周身感到輕飄飄的，仿佛很久都沒有這麽輕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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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長亭離開了唐好歸的寝室，大搖大擺往自己的寝室走去。他絲毫不害怕會被巡查的老師看見，午休時間馬上就要結束了，已經沒有老師再來了。他剛才在唐好歸的寝室裏磨蹭，就是等着那波巡查的老師過去，這樣他才能安然呆在唐好歸寝室。目的已經達到了，抑制劑也已經送過去了，戚長亭感到一陣輕松，無端的，他想起他離開唐好歸寝室之前，他們那沉默的對峙。那張臉與印象中一張稚嫩的孩子的臉對上了。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胸腔裏輕輕捶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又漏了點什麽。這時候折返回去已經不現實了，戚長亭算着時間，只好再等他與唐好歸的下次見面了。他回到自己的寝室，往床上一趟，從兜裏撈出手機來點到與唐好歸的聊天界面，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潛意識裏覺得這件事非常重要，在聊天軟件上說，好像總差點意思，顯得沒那麽重視了。于是他把手機一關，扔在枕頭旁邊，拉過被子蒙到頭頂，在心裏默數着時間。

令戚長亭想不到的是，這次見面後，他與唐好歸仿佛又變成了毫無交集的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相同的時間上課下課，相同的時間吃飯午休，可他永遠都碰不到唐好歸。他後知後覺的明白了，唐好歸在躲他。他知道了這點也沒辦法，除了百思不得其解，并沒有任何可以解決的辦法。他不能翹課去找唐好歸，因為他知道，唐好歸是個徹頭徹尾的老實孩子，是不可能翹課出來見他的。他也不能放了學在唐好歸的必經之路上蹲他，這倒不是戚長亭嫌麻煩，而是他總有種莫名其妙的君子風骨，覺得這樣蹲人，不像問事情，而像是蹲守約架。他只能寄希望于好好學習，跟唐好歸考試的時候分到一個考場裏。

天不随人願，戚長亭悲哀的發現，無論他多麽用功，似乎都跟唐好歸差一點。頻繁的轉學讓他的學習成績并不算好，相應的，基礎也十分薄弱。而唐好歸，自從開始躲着戚長亭之後，他就經常一天都坐在教室裏，沒有其他的事，無聊了就學習，最多是他同桌八卦的時候随意敷衍兩句。這樣的情況下，唐好歸的成績也是一騎絕塵，導致戚長亭認為自己已經很努力了，卻總跟唐好歸差着一點。所以直到這個學期末，戚長亭都沒有機會接近到唐好歸。他的成績一點點進步，倒是讓戚成十分滿意，對他的管制也少了許多。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要期末考試了，戚長亭背着書包，從考場出來。明天再考一天，他們就考完了。考試期間，戚然擔心戚長亭住在宿舍裏會影響發揮，于是十分堅決地表示要每天接戚長亭回家。戚長亭拗不過，只好同意了。

“明天再考一天就完了吧？你爸爸說了，等你考完了，就放你出去瘋。哦對了，過幾天你父親也回來，有一個一周多的假期，你可以想想，要跟他怎麽度過。”戚長亭對戚成的許諾嗤之以鼻，但是對他的Omega父親要回來的消息十分感興趣。他已經兩三年沒有見他的Omega父親了，而且他父親工作太忙了，平時在手機上，也跟戚長亭聊不了幾句。

“我父親什麽時候回來啊。我正好有件事想跟他說呢。”“說不準呢，可能就是這兩天了。你有什麽事不跟我說，也不跟你爸說，只能跟你父親說啊？”戚然揶揄了他一句，将車駛離學校門口。

“哦對了，你上次偷你父親放在家裏的抑制劑的事，你爸還沒跟你父親說呢。”“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再說我沒有偷，反正我父親不在家，那些抑制劑又用不到，放着也是浪費。”戚長亭扁着嘴小聲辯駁。

上次他從家裏拿了他父親的抑制劑，讓戚成發現了，頓時大發雷霆。戚成以為，戚長亭在外面勾搭了哪家的小Omega，居然膽大包天的從家裏偷他愛人的抑制劑給人家用。他一方面是怕戚長亭不學好，糟蹋了人家的Omega，一方面又是生氣戚長亭沒有經過允許就碰自己老婆的東西。于是他在某天戚長亭放學後，十分嚴肅的審問了他。戚長亭不願意把唐好歸交代出來，這是他隐秘的小秘密，只說他只是好奇，所以拿了一針來打着玩。戚成更生氣了。這批抑制劑是他挑了好久，斥巨資給他老婆買的，竟然讓這個敗家子當玩具玩了。戚然也很生氣，不過他氣的是，他擔心戚長亭閑得無聊拿Omega的抑制劑往自己的腺體裏紮。于是這兄弟倆很罕見的達成了共識，就是要對戚長亭嚴格管教。戚然收了戚長亭的手機，每周末按時在學校門口接他放學，還跟戚長亭的班主任好好交流了一下，表示以後可以對戚長亭嚴格一點，不讓他有一點學壞或者受傷的可能。

這樣的日子戚長亭已經過了大半個學期了，他想不通，不就是一支抑制劑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他爸還要揪着不放。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反正看戚然的态度，也不想跟他這個半大小子說什麽。于是戚長亭舒展開腿腳，倒在後座上，蓋着戚然早就準備好了的小毯子養神。

到家後，戚長亭将書包随手甩在沙發上，轉身就要上樓回房間，戚成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叫住了他：“幹嘛去？”戚長亭回頭看了看他，竟然驚訝地發現，戚成臉上帶着不太明顯的笑意。戚長亭十分具有自知之明，這笑容肯定不是對着他的，八成是知道父親就要回來了，所以才會這麽開心。

“回屋睡覺。”戚長亭突然就沒了跟戚成杠的心情，他荒謬的想到，如果有一天，得知自己馬上就可以見到唐好歸了，他應該也會這樣開心吧。可是唐好歸好像并不會想見他，他還一直躲着自己，戚長亭暗罵自己沒出息，這時候居然還能想到他。

“睡什麽覺啊，換件厚衣服，陪我去機場接你父親回來。”“我父親今天就回來了？”戚長亭揉了揉有些酸脹的太陽穴，轉過身來，走到玄關處取了一件厚外套裹在身上。雖然他并不是很想跟戚成一輛車，但他确實很想去接父親。

“對，本來說的是明天晚上回來的，他又提前了一天。”戚成的聲音微微上揚，一聽就是非常開心。和戚長亭一樣，戚成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的老婆了。不過他比戚長亭好一點，起碼老婆的閑暇時間，都擠出來給他打電話和視頻了。

戚成的Omega伴侶，戚長亭的Omega父親，叫沈忱，一直以來都在戚成帶領的隊伍中當醫生。他是學醫出身，剛進入軍營就認識了戚成，從而順利地結婚，生下了戚長亭。沈忱雖然不在戚長亭身邊，對他的關注卻一點都不少。戚成催着戚長亭穿厚點，就是怕沈忱如果看見戚長亭穿的太薄，會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