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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事情發生在一個讓唐好歸意料不到的中午。他在食堂吃完飯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戚長亭。其長亭身邊很少見的沒有人，他自己。應該是剛吃完飯，正悠哉游哉雙手插兜往宿舍走。他的背影在唐好歸前面不遠的地方，唐好歸想竭力去忽略他，卻做不到。那股濃郁的桂花香始終圍繞着他，讓他感覺渾身都不舒服起來。唐好歸下意識摸了摸後頸上的隔離貼，察覺到他的信息素又要壓不住了。于是他放慢了腳步，讓戚長亭遠遠甩開他，好趁着戚長亭進宿舍之後，趕緊跑回宿舍換新的隔離貼。周敏還是不放心，在上周結束的時候，往他的包裏塞了可以用一個月的隔離貼，還有好幾針抑制劑。唐好歸原本以為，這個月可以安然度過的，沒想到，又發生意外了。

正當他以為戚長亭馬上就要轉過宿舍樓，進到宿舍裏面時，他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猛然頓住了腳步，扭頭朝後看了過來。來不及躲閃的唐好歸暴露在了戚長亭的視線之中。在戚長亭眼中，面前的人臉上帶着不知名的窘迫，似乎很害怕被自己發現，與平時不同的是，此刻的唐好歸，面色正泛着不正常的紅。

“唐好歸，你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紅？”戚長亭倒退了幾步，走到唐好歸面前，微微低頭看向唐好歸的臉。他看見唐好歸的第一反應不是質問唐好歸為什麽要帶着這種表情跟着自己，而是唐好歸不正常的臉色。

唐好歸擡手，用手冰了冰不斷發熱的臉頰，說：“沒事。”話一出口，他就愣住了。聲音沙啞，顫巍巍的，不像他平常的聲音。他發熱期提前了。

唐好歸慌了神，他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他的發熱期一向十分規律，從來不會因為別人的信息素味道而提前，他不敢聽從心中那個聲音，而是堅定地認為，這是因為戚長亭的精神強度太高，所以才會對他産生這麽大的影響。

戚長亭也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他的Omega父親在他還不懂什麽是發熱期的時候就已經離家了，他的alpha父親與他在易感期的時候，從來都不是這樣的狀态。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測仿佛得到了印證。

戚長亭攔着唐好歸不讓他走。這時候，大部分的學生已經回到宿舍準備休息了，一條大道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戚長亭從口袋裏掏出一針抑制劑來，說：“易感期到了嗎？”唐好歸緊閉着嘴不說話，見戚長亭十分惡劣的堵着他的路，不讓他過，只能語氣十分不好的說：“我是beta，易感期時什麽？”唐好歸的汗水從額角淌下來，打濕了他額頭的一縷頭發。戚長亭将手中的抑制劑往唐好歸面前推了推：“抑制劑，alpha和Omega通用的，我知道你不是beta，在我面前就不用裝了吧。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唐好歸想，與其讓他知道自己的Omega身份，還不如順水推舟，讓他誤解自己是個alpha，起碼以後少了許多事端。他其實很相信戚長亭。因為許多年前，他也是這麽相信戚長亭的。他接過戚長亭的抑制劑，咬開蓋子，對準自己的靜脈，就打了進去。戚長亭給他的抑制劑十分有效，那陣燥熱很快就被撫平了。唐好歸也能明顯的感覺到，不斷外溢的信息素在逐漸平穩下來，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謝謝你。抑制劑的錢，我一會轉給你。”戚長亭沒有理會唐好歸說轉錢的事，而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另一點，他有些意外地出聲：“像你這樣的好學生，也帶手機來學校嗎？”唐好歸沉默着點了點頭，“一會你跟我來我宿舍，我轉給你。”唐好歸不放心獨自在家的周敏，周敏也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在學校的唐好歸，于是很早之前，唐好歸已經跟班主任說過了，他帶手機上學。老師雖然一開始十分反對，甚至還想請唐好歸的家長來學校喝茶，但是最後，唐好歸還是求着老師，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唐好歸的班主任也從別人的耳朵中聽說了一些他父母的事，最後也是十分心疼唐好歸和周敏，于是對唐好歸帶手機來學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好在唐好歸十分聽話，從來不會把手機帶到教室裏，只會在晚上或中午老師例行查寝結束後，偷偷拿出手機來給周敏打個電話或者發條消息報平安。而且唐好歸的成績也一直十分穩定，在班裏名列前茅，平時也不打架鬥毆惹是生非，同學們對他的評價也都很好。班主任對他十分放心。

但戚長亭剛轉過來，并不知道唐好歸帶手機的事，他頗為訝異的看了一眼唐好歸，眉梢擡了擡，打趣他：“沒想到遵紀守法的唐好歸同學也偷着帶手機來學校啊，你們班主任知不知道？”唐好歸不想跟他解釋那麽多，拽過他的衣袖，轉身就往宿舍裏走，邊走邊說：“快走吧，一會老師就該來例行查寝了。”

戚長亭任由唐好歸牽着他，仗着唐好歸身後沒長眼睛，路上也沒別的人，于是十分大膽地打量起了唐好歸。唐好歸一米八左右，在Omega中已經算是很高的了。他體型勻稱，但是相比身後的戚長亭，還是稍顯瘦弱，也不如戚長亭高。戚長亭拿眼睛比量了一下，唐好歸大概比他還矮半個頭。戚長亭垂下眼，出神地看着唐好歸捏着他袖子的那只手。骨節勻稱，十指纖細，如果不是手上斑斑駁駁的許多細小的口子，這雙手稱得上是相當的賞心悅目。戚長亭今天規規矩矩穿了長袖的校服襯衫，白得發亮，那只手搭在上面，并不顯黑，而是簡直要透明起來。視線接着往下，是兩條筆直的腿。戚長亭又看看自己的，覺得唐好歸的兩條腿簡直太過細弱了，仿佛一只手就能掰斷。校服褲子有些過于寬大了，唐好歸的兩條腿在裏面晃蕩，褲腳随着他走路的動作來回飄搖。

戚長亭見唐好歸打了那針抑制劑後，心中的猜測已經完全得到證實了。但他還想再逗逗唐好歸，于是他又開口：“唐好歸，我說你一個alpha，怎麽長得那麽瘦啊，那腿那麽細，胳膊上也沒有肉，不會連腹肌也沒有吧？”唐好歸冷冷開口：“你怎麽不去看看其他的alpha，不是每個alpha都跟你一樣強，能得到跟你一樣的訓練強度的。至于腹肌，我有沒有似乎也不耽誤你什麽事吧。”

戚長亭沒從唐好歸那裏得到什麽好臉，也不氣餒，任由唐好歸牽着上樓，進了他們宿舍之後“砰”一聲帶上了門。“你關門做什麽？”唐好歸疑惑地盯着門，戚長亭理直氣壯：“我怕老師巡查的時候看見咱倆掏手機，再把咱倆手機都收走了咋辦。你是好學生不怕，頂多挨頓罵，我可不一樣。我剛轉過來，不能給老師留下壞印象。而且我家裏人要是知道我帶手機來了，鐵定會把我腿打斷的。”唐好歸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來，開機，打開微信界面，點開掃一掃，然後等着戚長亭掏手機。

戚長亭不急，環視了一圈唐好歸的宿舍。他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問：“你自己一個人住嗎？”唐好歸點點頭：“舍友住家屬院。”他的舍友都是老師的子女，自然不用委屈地跟好幾個同學擠一間房子，而是住在家屬院裏。“你到底要不要錢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唐好歸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擡手戳了戳戚長亭。戚長亭沒回頭：“我本來也沒找你要錢，是你非要給我的。那針抑制劑也不貴，我還有好多。”唐好歸無語凝噎，合着自己這是引狼入室沒事找事。

“我想給，你快把收款碼亮出來。”他主動上了手，伸手去摸戚長亭的口袋，戚長亭站在原地随便他摸。“你手機呢？”唐好歸失望的收回手，緊接着，他見戚長亭從袖子裏伸出一只手來，手心恰好是他的手機。

時間差不多了。戚長亭趁着唐好歸沒有防備心，欺身上前，用一只胳膊摁住唐好歸的脖頸，将他生生釘在了床上。“你幹什麽！”唐好歸怕路上有老師聽到聲音，于是壓低了聲音怒吼。可這樣的威脅在戚長亭聽來，沒有一點威懾力。

“噓，我确定一件事情。你乖乖聽話，我确認好了就放開你。”戚長亭沒有等唐好歸回答，而是自顧自伸出手去，朝向了唐好歸貼着隔離貼的後頸。唐好歸怒視着戚長亭，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麽。緊接着，他發現了戚長亭的意圖。他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那是他的禁地，是不能讓任何人知曉的秘密。他整個人都被戚長亭籠罩着，濃郁的桂花味簡直讓唐好歸無處可藏。他別扭地将臉扭過去，試圖從戚長亭的禁锢中掙紮出來。但Omega與alpha有着天生的差異，即便唐好歸已經是Omega中少有的強者，卻也無法與先天具有優勢的alpha進行抗衡。唐好歸急促地呼吸了兩聲，他感覺有熟悉的熱意從腺體上發散出來，順着脊柱，爬遍了全身。滾燙的血液在周身游走，他沒喝酒，卻像是醉了一般。他的十指用力太久了，現在已經有些痙攣，馬上就要堅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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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長亭，你究竟要幹什麽？”唐好歸說不上是什麽滋味，明明很害怕戚長亭發現他的秘密，卻又因為戚長亭主動的探尋和親近而感到興奮的顫栗。尤其是戚長亭充盈着桂花香味的呼吸打在他的臉上，脖頸上，甚至耳後。

“找到了。”戚長亭終于在衣領的遮掩之下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他修長的手指探過去，不顧唐好歸的反對，強硬地将那塊隔離貼撕了下來。唐好歸頹然地仰面躺在床上，既像是生無可戀，又像是徹底的解脫。頓時，撲鼻的白酒味道侵占了整個寝室。唐好歸将頭歪進旁邊的枕頭中，想恨戚長亭，卻根本恨不起來。于是只好恨自己，恨這讓自己避無可避的信息素。他心中升起一點隐秘的期待，戚長亭這樣做，是不是早有預謀？他早就對自己的beta性別起疑了，也不相信自己是alpha，一定是從很早的時候就發現了什麽。他偷偷想，戚長亭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偷偷關注着不敢接近的人？

“你其實是Omega對吧？”戚長亭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唐好歸見躲不過去了，只好點點頭，悶聲承認了。“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他還未從剛才劇烈的情緒起伏中抽離出來，聲音都帶着顫，像是戚長亭把他怎麽樣了。他吸吸鼻子，鼻腔裏滿是桂花香和酒香的融合，像是一壇釀了許多年的桂花純釀。

“你還記不記得，你跟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戚長亭本意是說唐好歸為他解圍那次，可唐好歸卻會錯了意，癡癡想到了十一二歲時，他與戚長亭初見那晚。他愣愣點了點頭，心中有什麽東西閃過，太快了，他抓不住那是種什麽感覺，大概是期待吧，他想。

“那時候你身上的白酒味信息素濃的都快要把我的桂花信息素蓋過去了。”戚長亭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唐好歸不知在想什麽，也一動沒動，任由他半趴在自己身上。“我那天易感期，難受得要死過去了，晚上被拖回家打了幾針抑制劑才安穩睡過去，所以很多細節都忘記了。可我現在仔細想想，那時候我問你是alpha嗎，你也是像今天這樣，默認過去了。”唐好歸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戚長亭說的是前段時間才發生的那件事。他心裏那一點柔軟的情愫頓時就消失不見了，只恨不得把戚長亭從自己身上狠狠翻下去。但他沒這麽做，因為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幾個字眼，“幾針抑制劑”。他沒主動開口問，等戚長亭自己說。反正他自己也知道，戚長亭心裏憋不住事，早晚忍不住要對自己和盤托出。戚長亭喘了口氣，緊接着說：“後來我見你，你跟我說你是beta，身上還一點信息素的味道都沒有，那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我聞到過你的信息素味道，所以你絕對不可能是beta，如果你是alpha的話，卻沒有辦法解釋，我身為一個如假包換的alpha，為什麽會對同樣是alpha的你的信息素絲毫不反感，甚至還感覺有點依戀呢。如果你是alpha，那你隐藏自己的alpha身份，又是為了什麽。”唐好歸被他那句“對你的信息素絲毫不反感，反而還感覺依戀”感到了一點後知後覺的甜蜜，甚至還罕見的有些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