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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吃飯吧。”程和風端着兩碗面走到餐廳,而後揚聲朝外喊夏樂音。夏樂音應了一聲,放下抱枕和手機往餐廳走去。程和風把筷子擺好,說道:“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嘗嘗?”

夏樂音笑了下,坐下來,拿起筷子挑了挑,說:“速食産品也沒有什麽好吃不好吃的。”他滿不在乎的往嘴裏塞了一口,卻被驚到了。

“為什麽同樣的東西,你煮出來的要比我煮出來的香啊。”他連連吃了好幾口,贊不絕口。

程和風但笑不語,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飯。吃完之後,夏樂音主動收拾了餐桌,抱着碗筷去洗碗了。

收拾停當之後,已經八點半多了。夏樂音往包裏塞了點小零食,說:“走吧,我們出門。”

他們運氣很好,剛走下地鐵站,就有一趟車停在了他們面前。今天不是休息日,也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地鐵上人很少,他們找了個挨着的座位,并肩坐了下來。他們身上彌漫着相同的味道,是用了一樣的洗衣液。夏樂音輕輕嗅了一口空氣中的淡淡香氛味道,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地鐵報站,他戳戳程和風:“走吧,程哥,到了。”

程和風點點頭,他身長腿長,幾步就跟夏樂音拉開了距離。夏樂音在男生中不算矮了,但跟程和風相比,還是差一些。他緊跑了幾步才跟上程和風的腳步。

程和風發現之後,默默将步伐放小了,跟夏樂音并肩而行。程和風緊跟着夏樂音,他還沒有跟另外一個什麽人一起逛過什麽地方,超市,家具城,都沒有,甚至連公園都沒有跟別人一起逛過。

這種新奇的感受讓他将昨夜的夢抛在腦後,飽含着興趣在偌大的場館中左看看右看看,他跟年輕的夏樂音不同,夏樂音的舉止動作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學生,許多老板一打量就知道,該讨好的是他身邊這個雙手插兜,看起來什麽都感興趣,又不知為何總感覺什麽都不在乎的男人。

有個老板見多識廣,他看看程和風又看看夏樂音,似乎頓悟一般,迎了上去。

“兩位是看家具?”

夏樂音被突然鑽出來的老板吓了一跳,他後退兩步,正好撞上了身後的程和風。程和風沒有躲,伸手搭在夏樂音肩上,扶了他一把。老板更覺得自己沒看錯了。

他堅定地認為,這是一對身份差距很大的情侶。

“對,我們想買張琴桌,您這邊有嗎?”程和風不動聲色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夏樂音一側,半擋住老板探尋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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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的視線被擋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程和風一看就很像低調的有錢人,老板臉上挂着尬笑,連連點頭,将他們往室內引:“有有有,您進來看看?”

老板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介紹:“您二位可是來着了,我們店裏是整個家具城最全的,想要什麽凳子桌子家具都有,您是什麽琴?我給您找找有沒有合适的。”

程和風随意點了點頭,環視了一圈。他指着角落裏一張不起眼的桌子說:“麻煩您把那個拿出來給我們看看。”

夏樂音的眼睛四處看着,一時只覺得目不暇接,他沒聽見程和風的聲音,而是被另一邊擺在櫃臺裏的木制裝飾品吸引了。櫃臺裏有一個羅盤,看起來很是神秘,不知是不是因為櫃臺裏的燈光,還是它本身的緣故,它周身泛着淡淡的光。

老板忙着招待程和風,沒顧上看夏樂音。他自己走到了櫃臺旁邊,扒着玻璃櫃臺看得十分入迷。

“這位先生,那塊琴桌的木頭不是好木頭,沒什麽價值,您要不要看看別的?這塊紅木的怎麽樣?您看這光澤,看這做工……”

大概是那張琴桌真的掙不着錢,老板朝它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了,轉而向程和風介紹起更加貴的紅木桌凳來。

程和風卻很堅決,他看都不看老板,見老板沒有要幫他拿一下的打算,他索性自己走了過去,一手拿起琴桌,另一手輕輕拂去了它上面的塵土。

老板的臉色馬上就不如之前好了。他還以為遇上了大主顧,沒想到是個不識貨的。

程和風看起來對那張破破爛爛的琴桌十分滿意,走到老板身邊問他:“這張多少錢?我們要了。”

老板還不死心,他尬笑了幾聲,正在想要用什麽話術勸程和風放棄那張不值錢的,突然就瞅見了夏樂音。他眼睛一亮,不管三七二十一,快走幾步把夏樂音拉了過來。

他指着程和風手中的琴桌說:“您快勸勸您先生,不是我說,這張琴桌真不好,料子和做工都不是頂尖的,怎麽配得上您兩位的身份啊。”

夏樂音聽得一頭霧水,他看看程和風,又看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老板,指了指自己,說:“我先生?”

老板一愣,面上漫起慌亂。難道自己猜錯了,這倆不是一對?

程和風垂下頭,好像是笑了一下。等再擡起頭來的時候,他面色已經恢複了正常。他說:“老板您誤會了,我們只是朋友,不是一對。”

夏樂音的臉頓時燒了起來。他狠狠瞪了一眼亂點鴛鴦譜的老板,走上前抓住程和風的手臂就要拽他走:“走吧,我們再去別家看看。”

程和風卻沒被他拽動。他輕輕拍了拍夏樂音的手,轉頭對着老板說:“老板,這琴桌多少錢,我要了。”

老板剛才鬧了一個大烏龍,他看着夏樂音陰沉下來的面色,意識到要壞事,沒想到程和風居然這麽中意這個琴桌。他心虛的報了個價,本來還想狠狠宰他們一筆的,看到程和風雖然笑着,但風雨欲來一般的眼神的剎那,他改變了主意。

程和風爽快掏出手機付錢,末了,他見夏樂音始終盯着櫃臺的方向,問:“你是不是看上了什麽東西?”

夏樂音下意識搖了搖頭,片刻後,他猶豫着又說:“有個羅盤還挺好看的。”

程和風挑了挑眉,邁開長腿走了過去。他一眼就看到了擺在櫃臺中的那個羅盤,莫名有種熟悉感。他在腦海中想了一遍,沒有哪個馭官的法器是羅盤的,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熟悉感。

“你是不是喜歡這個?”程和風隔着玻璃指了指。夏樂音點了點頭,如實說:“對,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有一種熟悉感,總感覺在哪見過它。”

程和風皺了皺眉。夏樂音居然也有這種感覺。他明明對法器什麽的沒有感覺才是。這個羅盤跟他、跟自己應當是有某種聯系。

這時老板跟了過來,他說:“這個櫃臺是我準備用來擺古董的,羅盤不太受歡迎,你們要是喜歡,低價拿去吧。就當是認識個朋友,以後如果有買家具的需要記得聯系我。”

程和風心中已經有将這個羅盤帶回家仔細研究的念頭了。老板此言正合他意。他點點頭,打算付錢,卻被夏樂音攔了下來:“程哥您千萬別,這個羅盤不便宜,我也沒有那麽喜歡,您不用為了我把它買下來。”

程和風笑了笑,掙脫開夏樂音的手,他解釋道:“不是給你買的,我也很喜歡這個羅盤。”

夏樂音半信半疑,卻将手拿開了。如果真的是程和風自己很喜歡的話,他确實沒有阻攔的理由。

程和風如願以償将這個神秘的羅盤帶回去了。琴桌很矮也很小,他一手就能拿走。路上,他不顧形象的琴桌夾在了腋下,讓夏樂音拿着羅盤。夏樂音屢次表示他可以幫程和風擡桌子,都被程和風拒絕了。

羅盤入手的瞬間,夏樂音便感覺那種熟悉感卷土重來,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不自覺的将手裏的羅盤越抱越緊,仿佛要與它融為一體。程和風始終微微皺着眉,他察覺到了,夏樂音這樣很不尋常。夏樂音自己沒有什麽感覺,但是程和風見到過很多比較有邪氣的物件,會通過控制人的心神,達成他自己的目的。他不知道這個羅盤是不是就是這樣。

回到家的時候,才不過十點多,夏樂音還有三個多小時才上學。他主動将羅盤放進程和風的房間之中,還找了個挂鈎,将羅盤挂在了牆上,來證明自己對這個羅盤絕對沒有要占為己有的意思。

程和風對此卻沒有什麽想法,不過既然夏樂音表态了,他也沒必要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已。夏樂音把羅盤挂正,拍了拍手,很是滿意自己的動手能力。

他跑出房門去,程和風正在準備泡茶。他急匆匆跑過去,将茶從程和風手中拿了過來:“我來吧我來吧,你剛剛搬着琴桌上來,已經很累了,這種小事就讓我來做吧。”

程和風随他去了,卻不想,夏樂音對自己泡出來的茶的味道非常不滿意。

他喝了一口,皺着眉頭吐了出來。跟程和風第一次給他泡的那壺茶的味道差的太大了。他一張臉都皺了起來,攔着不讓程和風喝。

“你別喝了,程哥,一點都不好喝。真是奇怪了,明明是一樣的水,一樣的茶葉,甚至一樣的溫度,我就泡不出你的那種味道呢。”

說到這個,他又想到了今天早晨的早飯。他又補充說:“下泡面也一樣,明明是一樣的口味,怎麽味道就差這麽多?難道火候真的有這麽重要?”

程和風不知道要怎麽跟他解釋這個問題。他是肯定不信這個世界上有仙術的,可壓根就沒有其他的借口了。于是他只能說:“大概天賦就是很重要吧。”

夏樂音童年經歷凄慘,早就接受了自己是個普通人的事實,對于自己有不擅長的事,他看的很開。于是他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說:“可能真的是這樣,你擅長廚藝,我确實不擅長這個。”

程和風看了看時間,如果這個時候去超市買個菜,回來做飯,吃飯,夏樂音還能有點時間午休,而後下午去上課。

他打定主意,邀請夏樂音:“我們要不要去超市采買一點東西,你既然說我廚藝好,那我就不能藏着噎着了,給你露一手怎麽樣?”

夏樂音眼睛一亮,點了點頭,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最近的超市走路五分鐘就到了,那裏的貨物都很齊全,我們一塊去吧?”

程和風從牆上取下外套穿好,跟夏樂音一起下了樓。這附近都是小區,基礎設施比較完善,大型超市也很多。他們去了最近的一個,就如同夏樂音說的那樣,五分鐘就可以到達。

他們推了個車子,在超市裏随便逛着,夏樂音不太懂怎麽挑選蔬菜水果,都是程和風一手包辦。程和風一眼就能看出食物新鮮與否,卻故意放慢了速度,夏樂音見他挑的認真,揚起來注視程和風的臉上全都是欽佩。

“就這些吧?”夏樂音估量着菜的量,他以為只有這頓是在家吃的,于是程和風挑了幾樣之後,夏樂音便覺得差不多了。程和風瞥他一眼,繼續往推車裏放,邊放邊說:“這些也就夠一頓的,咱們這次多買點放進冰箱裏,起碼半周都不用出來買菜了。”

這話與夏樂音想象中有點差別。他眨了眨眼睛,問:“咱們之後……?”

程和風不明所以:“對啊,你以後不在家吃飯嗎?”

夏樂音說:“我以前自己住的時候都是在食堂吃,這樣回來就不用再做飯了。上班的時候,中午跟你們在診所點外賣,晚上回來随便對付一口就行了。”

程和風頭也不回推着小車往前走,給夏樂音抛下一句:“以後我晚上會回來的很早,你就不用在食堂吃了。我做一個人的飯也是做,兩個人的也是做,無非就是多刷一雙碗筷。”

夏樂音一愣,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程和風已經推着小車走遠了。他快跑幾步追上程和風,用肩膀撞了撞程和風:“那顧姐怎麽辦,你把她一個女孩子留在診所裏,不擔心嗎?”

程和風沒有關心同事的習慣。他轉頭瞥了一眼夏樂音:“不擔心啊,她身手很好,像你這樣的就打不過她。”

“真的假的!”夏樂音震驚,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寵物診所,居然卧虎藏龍。

“那你不會想她嗎?”

他試探性地開口。程和風更不理解了:“我為什麽要想她呢?”

“你們倆不是……”夏樂音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即便很忐忑,他還是想知道一個結果。

“是什麽,我們只是同事。”程和風壓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遵照着自己的本能回答了一句。他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他們倆是純潔的同事關系的時候,夏樂音似乎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了,怎麽突然想問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夏樂音欲蓋彌彰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本不想說,但程和風卻好像偏偏不想放過他,追着問為什麽。被他磨得沒辦法了,夏樂音只好悶悶地說:“你們一直都住在一起,我以為你們兩個是一對。而且你們年紀相仿,怎麽看都很登對。”

程和風氣笑了,他捂着嘴忍着笑,說:“我們剛到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當然先考慮将事業幹起來。我對她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她……應當也不會對人動心思。”

“那是我想多了……”夏樂音答了一聲。緊接着,他又問:“為什麽顧姐不會對人動心思啊?”

程和風想了想,這才回答道:“她之前的丈夫,傷害過她。”

他說的很簡略,一來這畢竟是顧真的私事,他不好多說,二來,這是顧真上輩子的事。那場讓顧真喪命的戰争,本來不至于此的,但是顧真當時的夫君出賣了她。她的夫君愛上了一個青樓女子,不僅花了大價錢給她贖身,還将顧真的軍報偷出去只為博美人一笑。可他沒想到的是,美人是別國的卧底,接近他就是為了顧真的軍報。得到了軍報之後,美人就與曾經的戀人雙宿雙飛了,顧真戰死沙場,而那個男人,被淩遲而死。罪魁禍首雖然死了,但顧真再也不相信對她示好的男人了。

這一切,程和風都無法跟夏樂音嚴明。畢竟他無法解釋顧真為什麽可以死而複生,于是只能這樣概括。

夏樂音聽出了程和風的意思,他為自己貿然打探別人的過去而感到抱歉,于是他們之間的氣氛又冷了下去。

“就買這些吧。買太多放冰箱裏容易不新鮮。”程和風粗粗看了看購物車裏的各類蔬果,估摸着夠半周的量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就準備去結賬。

他習慣性的掏錢包,但是被夏樂音攔住了:“我來吧。”

程和風挑了挑眉,拒絕道:“你還沒有固定收入,還是個學生,怎麽能讓你來。”

這也一直是夏樂音在意的。他扁了扁嘴,說:“但也不能每次都讓你掏錢吧,你不光要買菜,還得做飯。”

程和風想了想,說:“那這次你來,下次我來,怎麽樣?”

夏樂音這才點了點頭,滿意的掏手機掃碼付錢。他自告奮勇提着一大袋東西,不肯讓程和風插手。程和風雙手插在兜裏,也沒有強求,而是慢悠悠跟在夏樂音身後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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