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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夏樂音捧着手機,一臉空白。顧真現在變成了沒有靈力的普通人,雖然拳腳功夫還是有一些,但是自保已經不夠用了,她再住在寵物診所中已經不太合适了,于是她便跟蔚生一起先去看看房子,有個落腳的地方。
“沒事,我回管理處的路上已經幫你請過假了。”程和風跟夏樂音并排走在路上,安慰道。夏樂音轉頭瞪着他:“你什麽時候幫我請的假,請了多久,怎麽說的?”
程和風回憶了一下,說:“我說,我是你的合租室友,你因為碰到頭住院了,現在神智不太清醒,沒法上課,讓他同意你的請假申請。”
他邊說邊把夏樂音的手機解鎖,找出用學校的請假程序請假的證明來。夏樂音看了看,确實是請過假了,而且請假理由充分。緊接着程和風又打開夏樂音的手機通話記錄,有一條跟他們輔導員的呼出記錄。夏樂音這才放了心。
他問:“謝謝,不過,你幫我請了多長時間啊?”
程和風說:“當時不知道事情解決要多久,保守估計,給你請了一個月的。”夏樂音這下徹徹底底放松下來了。程和風揉揉他的頭,說:“現在還在請假期內,要不要一起去超市買點東西?冰箱裏的食物已經放了一個月了,不新鮮了。現在我可不是不吃飯也能活的仙人了。”
夏樂音猝不及防被摸了摸頭,臉一紅,卻沒躲開。他點點頭,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他一把揪住程和風的手,一手舉起自己的手機,質問:“你怎麽能解開我手機的鎖?”
程和風被抓包,有些赧然,他輕咳了一聲,沒掙脫夏樂音的控制,盡管他要是想掙脫開,簡直易如反掌。
他說:“你的鎖屏密碼是你生日,我記得。”
他說的确實沒錯。因為夏樂音的命格特殊,他每一世的生日都在同一天。這是程和風去查他轉生記錄的時候發現的。他看到了,就記住了。
夏樂音讪讪地放下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假裝無事發生。程和風抿着嘴笑了一下,沒有戳破他的小心思。
“走吧走吧,去超市。不過你現在不能随便一下就變出錢來了,怎麽辦?我養你嗎?”夏樂音大手一揮,打算跟程和風一起去逛逛超市,但他又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現在程和風已經沒有一開始有錢了,那他的工資肯定要縮水,既然這樣,憑自己那微薄的工資,能夠兩個人生活嗎……夏樂音開始認真思考要不要再找一個兼職。
程和風愣了愣。他從搬進夏樂音租的房子之前,都是自己一個人,俗話說,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一直以來就是這樣一個狀态從來沒想過掙不到錢要怎麽養家。他想了想,說:“我們應該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境地吧……”
夏樂音想了想,也是,有天道的承諾,他們再落魄,也不至于讓自己餓死,于是也便釋然了。
“對了,”程和風突然說,“這幾天你沒課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吧,我買了套房子,等你收拾完,我們一起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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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樂音愣在原地。他指指程和風,又指指自己,說:“我?”
程和風站在他面前,點了點頭,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接下來的若幹個問題。
“你什麽時候買的?你不是沒錢了嗎?你在住我家之前不是一直在寵物診所住着嗎?”
程和風笑了笑,一個個回答他的問題:“在我搬到你家去之後不久,我就着手買下了這套房子,事先瞞着你,是當時還不知道我們會有這樣的未來。抱歉。當時錢對我來說還只是一口仙氣。”
夏樂音恍然大悟,他晃了兩晃,說:“所以你其實早就做好了在人間常住下去的打算了是不是。”
程和風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後,說:“對。在我們離開人界的前一天。沒想到第二天就抓到了第二只夔獸。”
“你當時就已經想好了,要放棄自己的身份?”
程和風聽出夏樂音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他溫和地說:“當時跟你說要回天上,其實只是回去述職,那時候,我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
“但你什麽都沒跟我說。是為了我才選擇留下來的嗎?”
程和風歪了歪頭,說:“沒跟你說,是因為我當時只是知道這個方法,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完成這個陣法,也不知道要耗費多長時間,我不敢告訴你,讓你一直抱着期待,倒不如等我将一切安頓好之後再跟你說。”
他頓了頓,看着夏樂音有些泛紅的眼眶,有些歉然的說:“其實也不全是為了你才留下來的。我已經厭倦了天上的生活,當個普通人也挺好的,生老病死,都是我很多年沒有經歷過的了。而且我也知道,這次精怪出逃,就意味着天道對它們的束縛已經微乎其微,馭官總有一天也會煙消雲散的。與其等到煙消雲散的那天,不如我早早來到人界。”
夏樂音知道,程和風後半段冗長的解釋,只是為了讓他心裏好受些,他吸了吸鼻子,擺出一副笑臉,好讓程和風別那麽難過。
程和風看夏樂音似乎是好了一些,但仍沒有松一口氣。他看夏樂音皺起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于是輕輕嘆了口氣。他伸手,将夏樂音的眉頭撫平。
溫熱的觸感從眉梢傳來,夏樂音忍不住動了動。“別……不太習慣。”
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樣的躲避似乎會讓程和風認為自己不喜歡他。他憋紅了臉,才想到了一句硬邦邦的解釋。
程和風将手收回來,試探着握住了夏樂音的,還捏了捏他的指腹。
夏樂音瑟縮了一下,似乎是被程和風手心的溫度燙了一下,但是他這次忍住了沒有動。
程和風将手握緊了,沒有再說話,而是牽着夏樂音的手沉默地往前走。夏樂音回握住他,也沒有再多問什麽。他心中已經有數了,再問也沒有意義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跟程和風會有這麽一天。生死搏鬥的時候,他看着對方的眼睛,想的是,真悲哀,又要死在心愛的人手中了。
每一世,他跟程和風在戰場上相逢,他們沒有說過幾句話,所有的交流,都是通過眼神。他也覺得奇怪,他知道程和風是來控制他、讓他消失的,但他還是會不由自主被那雙眼睛吸引。
只有瀕死的時候他才會跟程和風湊的那麽近,也只有在瀕死的時候,他會回憶起每一世的事情。最後一世的時候,他悲哀又慶幸的想,這樣的日子終于要結束了。他再也不用跟程和風拼個你死我活,只是轉生之後,他恐怕再也沒有見到程和風的機會了。程和風與他不一樣,地位将天差地別。他們就像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一樣,再無瓜葛。
但是他沒有想到,他跟程和風的緣分遠遠沒有結束。是啊,他跟程和風本就是糾葛的一對,從誕生之初,就像鏡子的正反面,無論轉生過多少次,他們都會相遇。
“我想轉個專業。”夏樂音突然說。
程和風對他學業上的事情從來都是支持但不插手,但轉專業還是讓他沒有想到。于是他問:“你想轉到什麽專業?”
夏樂音認真說:“我想轉去學獸醫,畢竟發生了這麽多事,我的哲學思維已經徹底被打破了。寵物診所還需要我,總不能讓一個沒有獸醫證的哲學生給小貓小狗看病吧。”
程和風捂着嘴笑,他點點頭,說:“你決定了,去做就好。”
轉專業的手續辦下來一點都不容易,雖然夏樂音的成績很好,但是對于獸醫這種很看重基礎的學科來說,沒人能确定他依舊是一個成績優異的好學生。
等夏樂音的手續終于辦妥之後,蔚生做東,他們好好聚了一次。
蔚生和顧真也住進了夏樂音和程和風的那家小區。雖然距離夏樂音的學校有點遠,但是距離寵物診所卻很近。蔚生沒有飛升之前,本來就是經商的世家,他立志要把寵物診所打理好,讓顧真他們放心。
席間,程和風和夏樂音并肩坐在一起,時不時低頭說些什麽,而後兩人心領神會地笑起來。蔚生驚奇道:“你們倆是什麽時候搞在一起的,我為什麽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夏樂音垂下頭,耳梢發紅。他含混不清的說:“上次不是已經給你們解釋過了,我們再投生之前,就認識很久很久了。”
蔚生揶揄地笑着,問程和風:“你也是那時候就對夏樂音有心思了?”
程和風抿抿嘴,看了夏樂音一眼。夏樂音搶着說:“他沒有前世的記憶,什麽都不知道,別問他了。”
顧真喝了口酒,忍不住笑,她說:“你現在就護上他了?我養你那麽久,昨天那個撒潑的顧客來的時候都不見你護着我。”
她雖然是嗔怒,卻并不是真的動了氣。夏樂音摸了摸耳垂,說:“我到的時候那人都要走了,況且我也沒有不護着你啊,她撲上來咬你的時候,我不是把你抱開了嗎……”
程和風給夏樂音夾菜,蔚生看到了,便咂咂嘴,說:“難得看你照顧人啊,在大荒的時候,都不見你給我夾過菜。”
程和風便翻着白眼給蔚生也夾了一筷子,重重将菜放進他盤子中,說:“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蔚生低頭吃飯,邊吃邊笑。他一直惦記着跟夏樂音喝酒的事,明天是周末,夏樂音沒有課,見他自己也躍躍欲試,程和風便準許他嘗一嘗。
“喝不了就別喝。”程和風囑咐道。
蔚生白他一眼,說:“我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嗎?他若是不能喝,我肯定不讓他喝,總不能真把他灌醉吧。”
夏樂音拿過一個杯子來,倒滿酒,跟蔚生碰了一下。蔚生握着杯子笑,說:“沒喝過酒,禮節倒是講的很細致呢。”
夏樂音剛喝完他人生中第一口酒,聞聲嗆咳了一下,程和風馬上就要把他的杯子搶下來,不許他再喝了。夏樂音躲了一下,沒讓程和風碰到他。
“再喝一口。”他小聲請求道。程和風輕輕嘆了口氣,沒辦法,既然想喝,就随他去了。
第一次喝酒的夏樂音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不用等蔚生勸,自己就開始喝,喝到程和風頻頻側目看他。蔚生勸慰道:“你看他不像是酒量差的樣子,別擔心。”
程和風有心讓他長個記性,便沒有勸,任由他喝,想着他喝難受了,就記住這種感覺了。他不是無時無刻都會盯着夏樂音的,以後的同學聚會,夏樂音也免不了會喝酒,他總不能也跟着時時刻刻勸着。他這次長了記性,之後喝酒便有數了。
時針已經走向了十一點。顧真提出要散場。“我可不能熬夜,現在一熬夜就顯老,還得花錢買化妝品。散了散了,早點回家睡覺。”
程和風沒喝酒,開車。夏樂音喝了不少,但看起來似乎沒有受到酒精的影響,還是很清醒的。他乖巧地坐在副駕駛上,只是話出奇的有些少。
程和風先開着車将蔚生和顧真分別送回家。顧真當時買房的時候,堅持說“距離産生美”,所以特意買了另外一棟樓,跟蔚生隔着一條長街。
送完蔚生和顧真,夏樂音這才有了些醉酒的征兆。比如賴在車上不下車不回家。程和風扶着車門,有些無奈:“你不下車,是要在車裏住一夜?”
夏樂音把自己蜷縮起來,抱住,搖搖頭,任由程和風怎麽勸,都不動。程和風沒了主意,只好威脅道:“是想要我抱到房子裏嗎?”
夏樂音猛然擡起頭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似乎發着希冀的光。
“原來是想這樣。”程和風無奈的笑了一下,他原本以為,按照夏樂音一貫的害羞,即便喝醉了也會拒絕他的提議,但沒想到喝醉了的夏樂音跟平時壓根不一樣,許多壓制在心中的想法便破土而出。
夏樂音環着他的脖頸,将頭塞進他頸窩中,他的額頭很燙,熱熱的貼着程和風的皮膚,細微的呼吸聲灑在耳畔,程和風的胳膊抖了抖。
鄰居正要出門丢垃圾,一打開電梯門,便看見程和風抱着夏樂音站在電梯口,吓了一跳,還以為夏樂音是怎麽了,忙熱心地問:“這是怎麽了?”
程和風解釋說:“沒事沒事,喝多了。”
鄰居這才放心的将電梯讓了出來。
回到家裏,程和風一手拖着夏樂音,一手開門,開燈,将夏樂音扔到沙發上。他單膝将沙發跪出一個坑,湊近夏樂音,問:“還能自己洗澡嗎?”夏樂音不擡頭,閉着眼,搖頭。
程和風看着他這副從來沒見過的樣子,新奇極了,他想着,反正夏樂音醉成這樣,醒了什麽事也記不得了,于是壯着膽子,在夏樂音的眼角吻了一下。
夏樂音卻像突然醒了過來一樣,睜開了眼睛,只是眼光迷蒙,像是蒙着一層水霧。程和風聽到夏樂音意味不明的“嗯”
了一聲,眼神瞬間就不對勁了。他垂下頭,深深吸了幾口氣。
“先躺在這醒醒酒吧。我洗完澡就給你洗。”他給夏樂音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而後準備起身。可夏樂音卻突然伸手揪住了他。
“抱一下吧。”
程和風當場僵住了。他遲緩地伸出手,将夏樂音重重摟在了胸前。他們保持着這個姿勢,抱了很久。直到夏樂音的手臂脫力,松開了程和風。在後背将要砸回沙發上的時候,程和風手掌用力,又将他托了回來,緊緊貼在自己身上。
夏樂音模模糊糊哼了一聲:“松開,熱。”酒氣上湧,加上旖旎的氣氛,混混沌沌的夏樂音只想逃開。
程和風吐出一口氣,穩穩将夏樂音抱進了浴室中。“別亂動,我先給你洗完你再動。”
夏樂音大概還留有小狐貍的特性,不愛沾水,于是在浴室中瘋狂掙紮,不願配合。程和風忍不住輕輕拍了他的腰一巴掌。夏樂音當即怒目而視,不過沾滿了水汽的怒視堪比吸引。
程和風只覺得自己這麽能忍,真是當年修煉的時候定力夠穩。他給夏樂音扒個精光,自己卻還衣冠整齊。夏樂音不解,問:“你為什麽不洗?”
程和風随口敷衍道:“先給你洗完我就洗。”
夏樂音不願意了,他毫無章法的拉着程和風的衣服,說:“一起洗啊。”
由于夏樂音一個勁撩而不自知,他洗了一個十分草率的澡,而後被拖進了被窩裏。
宿醉的後果就是頭疼的要裂開。夏樂音從被子中伸出手來,卻發現渾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疼。他疲憊的窩在床上,往旁邊一摸,果然已經空了。
程和風從門口走進來,穿戴整齊,神清氣爽,跟夏樂音的半死不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為什麽你一點事都沒有?”夏樂音側過身子,看着站在床邊,姿态賞心悅目的程和風。程和風冷哼了一聲,說:“因為我昨晚沒喝酒。”
夏樂音完全沒有了印象,只記得後來如墜雲端一樣的刺激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程和風整了整自己那邊的床單,夏樂音還以為他這麽沒人性,催自己起床,卻沒想到是自己又躺了下來。他将手臂隔着被子搭在夏樂音身上,問:“下次還喝這麽多嗎?”
夏樂音迅速搖了搖頭,保證道:“不了不了。”
随後,他看了看程和風滿意的表情,小聲嘟囔了一句:“要是下次還是這個待遇的話,多喝醉幾次也沒什麽……”
好巧不巧,這句被程和風聽見了。他呆了呆,說:“下次不喝醉也有這個待遇……”
待遇指的什麽,兩人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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