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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定安公府。
廣寒神色明顯激動。
當年國公爺從夫人腹中剖出小小姐時,他就在一旁守着,彼時正被蠻夷圍剿,衛家軍随時會全軍覆沒,無奈之下,才将孩子送走。
廣寒也一直都記着他的小小姐。
将軍與夫人已經不在,若是小小姐還在人世,他也定拿性命相護。
“國公爺,找到人了!”廣寒嗓音輕顫,直接邁入書房,那雙漆黑眸子裏,泛着微光,“國公爺,繡坊有一女子自稱後背有楓葉胎記,年歲也剛好可以對上!”
聞言,衛靖幾乎立刻從太師椅上起身,健步如飛,但走出幾步後,又當即吩咐:“将花婆子叫來!”
衛靖恨不能當場查看那女子後背胎記。
帶上婆子,方便驗證女子身份。
很快,一行人從安定公府出發,朝着長安街的繡坊策馬疾馳而去。
在半道上,衛靖心中懸着的大石落下了幾分。
幸好……
是在繡坊尋到人。
若是妹妹受了任何損傷,他會讓所有人付出代價!
包括一開始造成戰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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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那一戰,父親不會死,母親也不會血崩後選擇殉情,妹妹更是不會被他親手送走。
長安街的繡坊養了一群繡工極好的女子,這些女子雖出生苦寒,但僅憑好手藝,也能嫁得良人,算是憑真本事吃飯的一群女子。
見到白婉時,衛靖劍眉輕蹙,并沒有想象中的狂喜與激動。
白婉卻是淚落兩行:“你、你們……當真是我的至親?”
衛靖又蹙眉。
他只是來尋人,并非言明自己與所尋之人的關系。
廣寒高興過了頭,沒有想太多:“這位白婉姑娘,可否先讓婆子驗看一下胎記?”
白婉早有計劃,自是不會拒絕。
她反複打量了幾眼衛靖,竟是莫名心生遺憾之色。
這等出塵兒郎,只能當兄長麽……
可惜了。
她在風塵見慣男子,但像衛靖這樣的大英雄,還是第一次看見。
換做是尋常時候,她就連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好。”白婉柔聲一下,似是歡喜,又似是悲切,将楚楚可憐之态演繹到了極致。
花婆子是老太君身邊的人,親手養大了衛靖,她自是值得信任。
不多時,花婆子很快就從屋內走出,喜極而泣:“國公爺,沒錯!正是楓葉胎記!恭喜國公爺,總算是尋到小小姐了!”
廣寒一個铮铮漢子,當場抹淚。
他仿佛又看見了希望。
在這暗淡的世道,原來還有光。
小小姐當初被剖出來時,已不太像活着的樣子,也不會哭,又小又嬌,還被直接放入盆中,随波而去。
小小姐可以活着,便足可說明,世間一切皆有希望。
正道,亦有光。
此刻,衛靖負手而立,置于身後的那只手輕輕摩挲,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白婉穿戴整齊,再度出現在衛靖面前,她已事先了解過衛靖的一切,知曉他是不茍言笑之人,所以,眼下即便沒有感受到至親的溫馨,她也不在意。
“兄長……你當真是我的兄長?”白婉梨花帶雨。
衛靖沒答話,只看着眼前女子,眼底是旁人讀不懂的深邃。
花婆子與廣寒激動萬分:“小小姐,您就是國公爺的親妹妹!”
“兄長!”白婉喚了一聲,聲情并茂。
衛靖的容貌生得極好,五官立挺葳蕤,劍眉星目,自成一派的大将軍風度。此刻,他薄唇輕揚,笑起來更是俊美無俦:“回府。”
他說回府,而并非是回家。
白婉是個心細之人,更是長袖善舞。
衛靖轉身之際,白婉愣了一下,心中略有些古怪異樣,但并未多想,随即跟上去。
到了安定公府,白婉将一切言明,從她的孤兒身世,以及如何被收養,後來又是如何在繡坊謀生,皆一一闡明。
老太君抱着白婉,一番痛惜憐愛。
“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衛靖一直緘默,白婉只當他是性情如此。
衛嬌暗暗搓搓趴在門沿偷窺。
她是個養女,這陣子一直聽聞喬寧的事,總覺得她與喬寧一樣,遲早會被家族摒棄。
衛靖注意到了她,起身邁出屋子,伸手握住了她的脖頸,将她帶去別處。
一路上,衛嬌仿佛鹌鹑一般被提着往前走。
“哥哥!你幹嘛呀?!有了親妹妹,就如此苛待我了?!”衛嬌心裏沒底氣。
衛靖瞥了她一眼,語氣警告:“離白婉遠些。”
衛嬌當場鼻頭發酸。
果然吶,有了親妹妹,就不将她當回事了。
衛嬌忍着哭意,被衛靖放開後,她躲起來大哭了一場。自尊心作祟,又不想讓旁人看見。她忽然同情起了喬寧,她與喬寧皆是身為養女,此刻,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安定公府尋回真千金的消息一經傳開,便又是滿城皆知。
但,背後胎記的細節,卻被壓制了下去。
畢竟,胎記事關女兒家的清譽。
喬寧聽聞此事,難免心生豔羨。
旁人都尋到至親了,她幾時才能找到親人?
喬寧放出去的消息,也一直沒有得到回應。更奇怪的是,那暗中尋找後背有胎記的權貴,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顧遠琛耳聽八方,自是也知曉衛靖尋回了親妹妹,起初,他并不當回事,直到當晚他潛入陸府,卻在無意間撞見陸雲卿與心腹談話。
夜色蒼茫,月華如練,冷凝月色籠罩在陸府上空,顧遠琛蹲趴在書房屋頂,掀開了一塊磚瓦,朝着下面望去。
就見陸雲卿将幾封書信親手鎖了起來,鑰匙則是他随身攜帶。
顧遠琛:“……”
陸雲卿到底藏了什麽?
若非陸雲卿上次暗殺了沈汪良,他已經逐步揪出當年白帝谷一戰的幕後黑手!
魏東是陸雲卿的心腹,日常替陸雲卿處理一切私密之事。
“大公子,白婉姑娘送來消息,說是一切順利,衛國公信了。”
陸雲卿的手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神色蕭瑟:“讓她不可大意,她後背的楓葉胎記是紋上的,時日一長難免露出馬腳,讓她不得與任何人親近,無論男女。衛國公可不是好糊弄的人物。”
魏東應下:“是,大公子。不過,安定公府已經對外發帖子了,說是給衛家尋回的小姐,大辦宴席。想來,衛國公沒有起疑。畢竟,衛國公要找的妹妹,十幾年不曾見面,後背楓胎記就是最有力的證明。”
顧遠琛:“……”
楓葉胎記?!
背後的楓葉胎記?!
少年眸色微滞,那一幕旖旎記憶忽然就浮上腦海。
雪肌玉骨上,那片火紅楓葉,宛若薔薇初綻。
顧遠琛合上瓦片,在屋頂吹了片刻的夜風,這才悄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顯然,那名叫做白婉的女子,是陸雲卿親自安排。
衛靖親妹妹後背的胎記,與喬寧身上的胎記,有什麽關聯……?
顧遠琛見過喬寧後背的胎記,不知衛靖妹妹身上的胎記是不是也如那般一樣……
回到隔壁鎮國公府,顧遠琛去見了老國公爺。
他在京都雖結識了無數纨绔子弟,但皆是障眼法,真正可以說得上話的,無一人。
老國公爺見他一襲夜行衣,一雙炯亮的眸子似藏着心事,低喝:“有話就說!磨磨唧唧,像個姑娘家!”
顧遠琛:“……”
他墨跡也是有原因的啊。
顧遠琛俊臉緊繃,蒼茫夜色極好的擋住了他逐漸漲紅的臉:“老爺子,我親眼瞧見過一女子背後有胎記,而衛國公尋找的妹妹,也是身上有胎記之人,我懷疑衛國公被人騙了,我該不該去告知衛國公?”
老國公爺:“……”
老人家的注意力都在孫子的前一句話上面,一雙虎眸瞪大:“你小子尚未弱冠,豈能、豈能……”
顧遠琛故作鎮定:“我只是無意瞥見一眼,無人知曉,她自己亦不知,那……要負責麽?”
他素來是個負責之人。
老國公爺擔心顧遠琛會因為兒女之情耽擱了大事,也不問他究竟偷看了哪家的姑娘,直言打斷:“不必!”
顧遠琛:“……”
祖孫兩人極少有相處融洽的時候,顧遠琛當下心緒不寧,那種宛若打破了一壇老陳醋的感覺,又冒了上來。
老國公爺卻思及另外一樁事:“衛、顧兩家明面上雖不走近,但兩家是一條船上的人,你且暗中去提醒衛國公,免得衛家被人迫害。”
有人假裝衛國公的妹妹,必定是為了潛入安定公府竊探情報。
顧遠琛面無表情應下:“行了老爺子,我知曉了。”
言罷,少年轉身就走。
老國公爺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
孩子啊,別怪祖父心狠,人不能有軟肋,尤其是你!
顧遠琛越過了安定公府的影衛防線,悄然無息來到衛靖寝房外面。
屋內燈火如豆。
衛靖尚未睡下。
瞥見人影晃過,衛靖持劍走出房門。
顧遠琛這便扯下了臉上的黑色面巾,不知為何,他忽然開口,态度甚好。不久之前,他在老國公爺面前,還是一頭長了刺兒的狼狗,此刻,卻像是鄰家少年,咧嘴一笑,露出整齊的白牙。
“衛哥哥,我深夜來訪,是有要事與你說。”
衛靖:“……”
衛、顧兩家同為将門,祖上皆有從龍之功,歷代以來一直關系甚篤,直至康元帝登基後,衛靖與顧遠琛的父親皆被帝王質疑過忠心。
從前,衛、顧兩家皆還是先太子的支持者。
康元帝弑父殺兄,才坐上了帝位。
衛、顧兩家的兵權,也就成了康元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如今,兩家已長達數年不曾表面上和睦。
衛老太君姓顧,是顧遠琛的表姑奶奶,足可見,兩家關系曾經有多融洽。
顧遠琛一聲“衛哥哥”,好似在情理之中。
但衛靖卻是略有不适:“……你說吧,夜半來見,是有何事?”
顧遠琛不是拐彎抹角之人,何況,陸雲卿大費周章安插人手在衛靖身邊,必定有詐。
“衛哥哥,你的親妹妹……當真後背有楓葉胎記?是怎樣的楓葉?可是三角楓葉?豔紅色?”
顧遠琛此言一出,衛靖幾乎一個箭步上前,他素來謹慎,但此刻神色微變:“你怎知?”
顧遠琛狐疑:“衛哥哥可知曉,你府上的親妹妹,或許是假的?”
衛靖當然知道!
他放了消息出去,只言尋找後背有楓葉胎記的人。
但那塊胎記并非是完整的楓葉,只不過形似楓葉。
可他聽花婆子說,白婉後背胎記就是一片完美的楓葉。
那必然是有人造假。
他也從未宣稱,有楓葉胎記的女子,就是他的親妹妹。
可白婉直接開口喊他兄長。
看似準備的毫無破綻,其實,漏洞百出。
但眼下,又有一個疑點!
除卻他自己之外,無人親眼見過妹妹後背的胎記,顧遠琛如何會知曉三角楓葉?!
“你快說!在哪裏見過?!”衛靖氣勢逼人。
他與顧遠琛皆是八尺身量的武将,二人面對面站着,仿佛下一瞬就會劍拔弩張。
顧遠琛:“……”
大意了。
他若是親口承認自己見過喬姑娘後背的胎記,那豈不是唐突了喬姑娘?
等等!
他又如何能直接信任衛靖?
他不能告知任何人有關喬姑娘身上的秘密。
此事事關喬姑娘的清白。
顧遠琛抿了抿唇,眸光躲閃。
衛靖快瘋了。
這世上已沒什麽事能打壓他,除卻他的親妹妹。
那孩子是他這輩子的心結所在。
衛靖手中的劍抵在了顧遠琛的脖頸,神色愈發肅重,像是耐着極大的性子:“顧四,此事對我至關重要,你且告訴我,在哪裏見過背後有胎記的女子,你對她做了什麽?我可以既往不咎。”
既然能看到後背,那必然是有過牽扯了!
顧遠琛:“……”
他怎麽覺得衛靖恨不能立刻剁碎了他?
到底要不要說實話?
可他的确不曾看錯,他視覺極好,那日在破廟驚鴻一瞥,喬姑娘後背的确有一枚豔紅色楓葉胎記。
“說!”衛靖仿佛拿出了所有耐心。
顧遠琛感受到了殺意。
“衛哥哥,所以……後背有楓葉胎記的女子,當真是你的親妹妹?”顧遠琛不放心,遂又詢問。萬一衛靖尋找的人,是仇人呢?豈不是會傷害了喬姑娘?
事情沒有篤定之前,少年的顧慮太多。
衛靖等不了太久,顧遠琛又是鎮國公府的人,他便言簡意赅,将當年送走妹妹的過程講述了一遍。
須臾,衛靖反問:“顧四,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現在可以告知我了吧?”
一言至此,衛靖一愣。
竟見顧遠琛眼中有晶瑩在閃爍。
“她、她這般可憐?”
顧遠琛實在沒法想象,一個剛從已故母親腹中剖出來的女嬰,她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必定是哪個好心人救了她。
卻又在後來的日子裏窮困潦倒,亦或是死在了戰亂中。
這才導致了喬姑娘在京都城街頭流浪。
顧遠琛沒法繼續想象下去。
衛靖面色更沉:“……她在哪兒?說!”
顧遠琛擡手抹了把臉:“是喬姑娘,喬家的四姑娘,我親眼所見,她後背的确有一片三角楓葉胎記,看似像楓葉,但也不完全是。”
是喬寧!
衛靖眸色一怔,眼中突然湧上無數情緒交織。
但很快,手中那把長劍又抵在了顧遠琛的脖頸上,眼神不可謂不凜冽。
顧遠琛:“……”
衛靖:“你小子是如何看見喬寧背後的胎記?說,我不殺你。”
顧遠琛張了張嘴:“……”他能信麽?
少年又将那日破廟之事闡述了一遍,以防衛靖對他敵意太大,他着重強調,自己是前去救人,然後無意間于破廟瞥見了喬寧換衣的場景。
顧遠琛求生欲極強,笑得甚是憨厚。
“衛哥哥,我所言皆屬實,若非一心站在衛家這一邊,我也不會深更半夜前來提醒你。那……接下來,你直接去認親?還是拆穿你府上那個騙子?”
一言至此,顧遠琛強調:“你的假妹妹,是陸雲卿特意安排,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衛靖收劍,對面前這纨绔的敵意稍減了幾分。
真相大白了,他也相信喬寧就是他尋找的妹妹。
他第一次看見喬寧時,就覺得莫名熟悉。
那孩子……
苦了她了。
眼下,衛靖只知喬寧是在兩歲的時候被喬大爺撿回去收養,但在喬寧兩歲之前的光景,卻是一無所知,估計,喬寧自己也不會知曉吧。
衛靖心如刀絞。
好在……
總算是尋到人了。
父親、母親,兒子尋到妹妹了!
衛靖倒是很想将喬寧接回來,但眼下他又心生一計,看向顧遠琛:“顧四,我有一樁任務交給你。”
“沒問題!”顧遠琛脫口而出。
衛靖又擰眉,頓了頓,方才交代:“我沒有接回喬寧之前,勞煩你暗中保護她的安全。”
言罷,衛靖不太放心,語氣帶着幾分警告:“不可欺負她!”
顧遠琛颔首,一手拍了拍胸膛:“衛哥哥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又有足夠的理由接近喬姑娘了。
還真是世事難料啊。
喬姑娘竟是衛靖的親妹妹。
要知道,衛、顧兩家從前時常會聯姻。
難道這就是緣分?
顧遠琛面上一派正經,內心又九曲十八彎的想入非非。
喬姑娘若成為安定公府的姑娘,那與陸雲卿有婚約之人豈不是喬家的親女兒了?
按着衛靖的性子,理應不會讓喬姑娘嫁給陸雲卿吧……
甚好!
顧遠琛胸膛微微起伏,唇角笑意難遮難掩,卻又被他硬生生壓制了下去,如此,看上去就顯得似笑非笑。
衛靖:“……”
這臭小子的表情是甚麽意思?
他也聽聞喬寧喜歡顧四?
衛靖又有些不放心:“顧四,喬寧還小,你不可過分!”這算是警告。
顧遠琛颔首,老老實實應下,這頭倔驢,第一次在人前順服:“衛哥哥,我知道了。”
衛靖:“……!”“衛哥哥”這個稱呼怎讓他有些不适?
顧四:衛哥哥好,衛哥哥請多指教,反正遲早都是自己人~
衛靖:!!!
喬妹:(⊙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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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