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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塞西爾猜得不錯，先一步離開接待室的克裏斯在見到塞西爾從那裏出來後，就笑眯眯地吐出兩個标準的中文漢字：“小狼。”

塞西爾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而後問：“什麽意思？”

克裏斯輕笑，“那位記者小姐說你的語言天賦不錯，學習能力很強，但是看起來，演戲天分一般。”他湊近些，幾乎能看到塞西爾臉孔上的細小毛孔，他笑：“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控制自己的表情波動是不是就是為了掩蓋自己不算優秀的演技？”

塞西爾偏頭：“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克裏斯也不在意他的話，他又道：“不過小狼這個稱號還蠻适合你的。”

塞西爾有些無奈：“是嗎？怎麽講？”

克裏斯瞥他一眼，調笑：“至少在對伴侶忠誠上。”

塞西爾回頭看他：“什麽意思？”

克裏斯賣弄：“你不知道嗎？紀錄片裏說狼群裏的伴侶都互相會對對方很忠誠。”

塞西爾無語地盯着他，他明明就知道自己不是在問這個。

西甲聯賽第二輪，皇馬主場對陣奧薩蘇納，佩佩傷愈複出，塞西爾不出所料地坐到了替補席上。白色的主場球衣一塵不染，頭發帶着幾分濕意，垂在額前。

穆裏尼奧坐在他身旁，“不高興了嗎？”

塞西爾的眼睛盯着場上的局面，搖了搖頭，“沒有。”

穆裏尼奧仔細打量他片刻，随後目光又回到場上：“哎，反正你也總是這副表情，究竟有沒有生氣我也看不出來。”

塞西爾沒再理他。他确實沒有生氣，值得他生氣的事情并不多，至少坐替補席不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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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開始不久就顯現出了濃重的火藥味，開場十分鐘，奧薩蘇納的中場普尼亞爾因為對阿隆索犯規而吃到了一張黃牌，十分鐘後，對方的前鋒阿蘭達拿到了本場比賽的第二張黃寶石卡。

佩佩傷愈複出狀态極好，然而他的狀态或許太好了，比賽進行到第三十分鐘，他也吃到了一張黃牌。然而穆裏尼奧的神情卻沒有絲毫不虞，他甚至有意讓塞西爾學習佩佩的踢球方式。

塞西爾卻不以為然。他不常吃牌，過去作為前鋒，多是對方的後衛對他犯規，如今雖然作為後衛上場比賽，然而到目前為止，他參加的正式比賽不足五指之數，對人犯規的機會也寥寥可數。

更何況，他覺得自己大多數時候能做到幹脆利落地斷球，那樣就不需要刻意去犯規領牌。

看着塞西爾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傲氣，穆裏尼奧斜睨他一眼，沒太在意。

孩子還小，有的是時候教。

上半場雙方各自收獲了黃寶石卡，然而局面卻遲遲沒有打開。下半場開場後，穆裏尼奧便讓塞西爾去熱身。比賽進行到第54分鐘，皇馬拿到了今天的第二張黃牌——克裏斯被裁判認為假摔。他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忍不住去和裁判解釋，裁判卻并沒有收回自己的判罰。克裏斯随即惱怒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而後又惡狠狠地踹了一腳草皮。

塞西爾抿了抿唇，“裁判對他似乎有偏見。”

然而他沒等到穆裏尼奧的回答，因為穆裏尼奧已經帶着助理教練去找第四官員要說法了。

不多時，助理教練舉牌示意，塞西爾換下了首發出場的卡瓦略。

卡瓦略走過來和塞西爾抱了下，他的手在塞西爾的背上輕輕地扶了下。

鏡頭裏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第一次作為替補出場的塞西爾神情依然與過去一模一樣。

解說笑着調侃:“我都懷疑塞西爾是不是面部神經出了什麽問題了，到現在為止我都沒見過他露出什麽不一樣的表情。”

另一名解說卻道:“你是忘了那幅世界名畫了嗎？”

亞特蘭大對陣國米時，崩潰的塞西爾。

然而仔細想想，那場比賽裏塞西爾雖然因為隊友直紅而忍不住和裁判求情，最終被鏡頭捕捉到的臉龐卻一如往常，只不過代入其中的網友們因為他沉默不動的一分鐘而腦補了他的內心崩潰而已。

克裏斯面色鐵青，原本漂亮精致的眼睛被眉頭陰沉沉地壓下來，整個臉上都籠罩着一朵烏雲。塞西爾只是站在屬于自己的位置上，突然，他不受控地擡眼望去。

克裏斯沒有看他。

塞西爾發現他的心頭也籠罩了一朵烏雲。

裁判重新開球後，皮球在中場轉了一圈，最後被阿隆索順利地斷了下來，而後，足球被阿隆索回傳到了塞西爾腳下。塞西爾不常盤帶，腳上很少出現花裏胡哨的過人動作，大多數時候，他都習慣憑借自己靈敏的反應速度過人射門。如今顯然沒有射門的機會，更何況他如今是作為後衛出現在場上。

一腳回傳，皮球精準地傳到了佩佩腳下，他與拉莫斯來回倒腳幾次，轉瞬間，拉莫斯一腳長傳找到了已經出現在前場并且完全沒被對方防守球員注意到的塞西爾。

塞西爾此刻的角度很正，面前也沒有防守球員，然而在那一瞬間，他左腳輕輕一敲，皮球越過人群滾到了克裏斯腳下，克裏斯徑直一捅，電光火石之間，皮球落入球網。

全場嘩然。

這個球應該進，但是誰都沒想到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塞西爾居然會選擇給克裏斯傳球。

以他曾經身為前鋒的觸覺，任誰都能看出來那顆球在他的腳底下也肯定能進——塞西爾在亞特蘭大的一整年時間裏，射門成功率高達95％。不過每場比賽在射門前都要經過重重“盤剝”，除非塞西爾一路長途奔襲帶球射門，不然大多數時候他都沒辦法在前場輕松地拿到球權。

他可真好哄。

塞西爾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句話。因為他看到了進球後的克裏斯臉上的烏雲瞬間消散了。

塞西爾愣神的功夫，克裏斯已經朝他飛奔過來将他緊緊地摟進了懷裏，就連一段時間以來一直因為塞西爾拒絕國家隊的事情而對他冷眼相待的佩佩都過來揉了把塞西爾的頭毛以示親昵。塞西爾掙紮了下，克裏斯卻對他的掙紮表示不滿一般，徑直将他抱了起來——旱地拔蔥。

塞西爾的嘴角抽了抽。

比賽第八十分鐘，塞西爾在前場的傳中助攻了克裏斯的頭球破門。

卡西利亞斯高興之餘忍不住看着塞西爾的位置，他微微有些出神。

但是沒關系，比賽贏了就好。

卡西隐隐安慰着自己。

賽後采訪穆裏尼奧帶上了克裏斯和塞西爾，塞西爾是想拒絕的，但是穆裏尼奧卻并沒有同意。他嚴肅的面孔帶上幾分笑意：“那群人肯定又很多問題想問你。”

他沉默了下，“我會去的，但只是因為您讓我去而已。”

克裏斯摟住他的肩膀笑：“猜猜他們會問你什麽？我想肯定會有人問‘塞西爾，你為什麽在那種情況下還是要選擇給克裏斯助攻，是他給了你什麽好處嗎？’，”克裏斯說着，忍不住發出他的經典笑聲，“你肯定會回答‘能進球就好，那麽是誰進的球很重要嗎？’”

塞西爾盯着他：“那他們會問你什麽？”

他聳了聳肩，“或許會毫不留情地問我為什麽又假摔？或者是……被你助攻兩次有什麽感想？”

塞西爾微微挑眉：“那你要怎麽回答？”

克裏斯思索片刻：“被你助攻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能有什麽感想？”

采訪的話筒幾乎要戳到塞西爾的下巴，不過和克裏斯猜測的不一樣，記者們沒有問他提到的問題。

他們誇獎了塞西爾和克裏斯的表現，又問了穆裏尼奧幾個問題，最後或許是因為塞西爾平時不怎麽接受采訪，所以才又問了幾句“你和佩佩的關系如何？”“歐預賽你會接受國家隊征召嗎？”

塞西爾還沒來得及回答，站在穆裏尼奧另一邊的克裏斯先笑了，他毫不猶豫的肯定:“如果教練需要的話，他肯定會接受。”

塞西爾的目光投向他，他神色淡淡，卻沒有反駁。

克裏斯則一臉自信地盯着記者，他侃侃而談語帶笑意:“叛逆的小孩子總是需要大人把他領上正途的。”一句話幾乎将塞西爾過去的行為完全打成了“不成熟小孩子叛逆期的表現”。雖然他在18歲的時候從沒有做出過這樣的行為，但是這并不妨礙克裏斯在這個時候為他解釋，并且表現出他和塞西爾關系很好的樣子。

穆裏尼奧嚴肅的臉孔上都乍然露出了笑容。

記者又忍笑對塞西爾發問:“塞西爾，你認同他說的話嗎？”

塞西爾側身盯着克裏斯，記者的問題問出幾秒鐘後，他才逐漸收回了目光，他的唇角似乎在那一瞬間上挑了一個微小的像素點，他的聲音微低:“……或許他說的對。”

說話時，塞西爾地神情竟然顯得溫柔。

順毛的年輕小狼引得衆人震驚地沉默了片刻，就連穆裏尼奧此刻都不受控制地偏頭驚訝地看着他。

“……塞西爾，那麽你上場後的第一粒助攻當時是怎麽考慮的呢？”

相似的問題。

但塞西爾卻沒有給出相似的答案，他在鏡頭前沉思了許久，久到穆裏尼奧都打算為他拒絕這個問題直接離開結束采訪時，塞西爾才不緊不慢地出聲道:“不想看見他不開心的樣子。”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不是，哥們兒，你今晚打算出櫃啊？

不是，球場上的機會轉瞬即逝，你在那麽一會兒功夫裏還能想這個？

克裏斯眨了眨眼，震撼地回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