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章

第 21 章

直到大年初三下午，韓曉瑩才發來了信息，道，對不起天哥哥，這幾天又是團年又是拜年的，忙得不可開交，這會才空出來給你回信息，新年快樂哦！你這幾天怎麽過的呀？

謝天回道，沒事，我理解的，知道你忙，我還好，在家裏足足躺了三天，算是徹底休息夠了，明天我就開始上班了。

韓曉瑩回道，你說過，加班忙投标的事情嘛，那你注意勞逸結合呢，我們全家今晚出發去旅游，預計十二三回來，到時候給你帶禮物，你要想我哦。

謝天回道，嗯，那你注意安全，多拍點美照發給我，就當我也跟着一起旅游了呗。

韓曉瑩回道，那必須的，我每天都給你發，就這樣咯，家族聚餐中，吃完還要趕去機場，回頭聊。

謝天沒再回信息，把手機扔在一邊，拿出一本書随意翻着，床頭櫃上鬧鐘時間指向五點半，也是時候起來找食吃了。

經開區項目投标第一次碰頭會在大年初四召開，任曉東親自組織，會議第一議程為各專業把自己完成的情況以及存在的問題做說明，建築、道路、景觀、橋梁以及概預算，到橋梁專業彙報時，任曉東發現橋專業只有謝天一人，問道，橋專業就你來了？其他人呢？我沒記錯的話，我通知的是初四開會吧。

謝天回道，任總，這個項目橋專業參與的目前就我一人，劉總只負責審查。

任曉東沒再說什麽，臉色很不好看，待各專業彙報完畢，總結道，剛才各專業都說了，我看技術文件算是備齊了，這次招标大家壓力都很大，再堅持幾天，各專業相互交叉檢查，千萬不能出纰漏，不能因為文件編制導問題致廢标的情況出現，到初八上交投标文件後，大家可以申請繼續休假。說罷看向另外幾個人道，商務資料你們單獨給我彙報，其它專業可以先散會，這幾天沒什麽特殊情況大家要随叫随到，直到總體這邊組卷完成，提交投标文件。

技術專業各自散場，謝天回到辦公室，暫時也沒什麽事情，打開電腦上上網，打發時間，瞅着到了十點半，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了，計劃着提前下班，開車出去散散心，或者去東山爬爬山也是不錯的選擇。

剛關上電腦，任曉東打來電話，道，來一趟我辦公室。

謝天拿着本子筆來到任曉東辦公室，還沒坐下，任曉東劈頭蓋臉問道，杜總沒給你派人你咋不給我說一聲？

謝天回道，我衡量了一下時間和任務，覺得自己能完成，就沒敢麻煩您這邊。

任曉東道，話不是這麽說，這麽重要的項目，起碼也要有個交叉的流程。

謝天低着頭沒說話，他還沒把大橋組給他同時安排了兩個橋梁的出圖任務呢，任曉東要知道還不肺葉子氣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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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曉東看着謝天，道，我沒有怪罪你，這個事情與你沒關系，你已經做得很到位了。

謝天鼓起勇氣道，任總，我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任曉東道，說。

謝天道，經開區這個項目，我覺得我們中标的可能性會比較大，據了解，這個項目的工期并不寬裕，那麽接下來景觀橋的項目目前橋梁專業只有我帶着做，橋梁事業部現在項目也很多，大概率不會給我配人，即便配了，我估計也不是熟手。說罷看着任曉東。

任曉東道，繼續說。

謝天繼續說道，那麽就有兩個問題，第一，按照我們和上東國際咨詢公司的協議，我們設計三座橋，我還要牽頭整個6座景觀橋的協調，我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第二，這個項目和南河大橋項目不一樣，這個項目的所有會議，鐵定是我去參加，但暫時我沒法簽字。

任曉東道，你的第二個問題好解決，唐院已經給橋梁事業部多批了一個轉正名額，三月份會有人事聘用文件下來。

謝天道，任總，關于這個轉正有個事我想給你彙報一下。

于是謝天把年前杜其武找自己談話的原話複述了一遍，然後說道，我看杜總的意思是，讓我把名額讓出來，讓給其它排了很久的老同志。

任曉東道，這個絕對不行，這個是唐院特批給你的，這個事情你不用擔心，既然唐院都已經說了，他們不敢亂來。關于你說的第一個事情，你有什麽想法？

謝天想了想，決定把自己過年期間的一個想法盤出來，道，任總，有沒有一種可能性，咱們分院成立一個公司，用這個公司來操作一些項目，這個公司的財務歸咱們分院管理，關于人事，幾個主要的專業每個專業配置一兩個人，從各事業部抽調，其餘的聘用一部分，一部分利用外協的力量，做到人力成本可控，關于業務方向，主要面向現在集團不怎麽看得上的小項目，比如現在比較流行的口袋公園、景觀橋等，這些雖然項目不大，但是一般取費率都比較高，再者，還有個好處就是財務可控。

謝天一口氣和盤托出，然後靜靜看着任曉東，任曉東安靜地聽完，并沒有立即回話，似乎是在思考，良久才道，你這個提議在私企是很好操作的，在國企，流程上比較麻煩，先放一邊後面有機會再說，我現在擔心的是，這個項目一旦中标了，橋梁專業你打算怎麽做。

謝天道，那就只有外協了，大概率，杜總那邊不會給我派人。

任曉東道，外協也是一個辦法，你沒有沒有合适的隊伍推薦？

謝天笑道，我沒有，我才來蓉城一年，不認識外面的人。

任曉東道，不是必須要本地的隊伍，外地的隊伍我看也可以，行吧，情況我了解了，等投标下來情況看，最不利的情況就是咱們不中标，中标單位用咱們的橋梁方案，然後找咱們合作。總之這個項目你這邊跑不了，做好吃苦的心理準備。

謝天道，嗯，任總，您對我一直很照顧，我一定會把事情做好。

說罷謝天從包裏拿出一個大信封，遞給任曉東道，任總，買您車的錢，我先給您五萬吧。

任曉東沒有接，問道，今年給你多少年終獎？

謝天道，四萬多點。

任曉東皺皺眉，道，那你先留着，後面寬裕了再給我，我暫時不急用錢。

謝天覺得應該再拱一把火，遂說道，任總，實際上年前在做投标文件的同時，大橋組給我安排了兩個匝道梁的出圖和一個大跨結構結構計算，當時給我的工期也是年底。

任曉東盯着謝天，道，你都做完了？

謝天道，是的，如期完成的，但幾乎那二十幾天我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本來我不願意給您說，但我擔心後面我承擔經開區這個項目的時候，會出現類似的問題，幾邊都做不好。

任曉東點點頭道，好的，我知道了，以後這種事情你及時給我說。

謝天笑道，但凡我能解決的我盡量解決，我不想麻煩您。

任曉東道，小謝，我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帶我的師父給我說，曉東啊，凡事不能急，一步一個腳印走，先做人再做事，我年輕的時候也沖動也愛拼，你看我的頭發，掉了一大半吧，但是我給你說，我就是急，我恨不得自己能分身，一萬年太久只争朝夕，我認為一個年輕人，不應把過多的精力放在人情世故上，去迎合，去爾虞我詐，而是放在如何打磨自己的本領，提高自己的技能，如何讓自己變得更有競争力，我跟你都是學土木工程的，咱們首先要以自身的技術立本，然後才是其它。

謝天一下子不明白任曉東說這話的目的，只是點頭道，嗯。

任曉東接着說道，你來橋梁事業部沒多久，我看到你一心撲在工作上，技術過硬而為人低調，不摻和同事之間的那些龌龊事情，這讓我看到了我年輕時的模樣，有些得失不要太過計較，男子漢大丈夫生于天地間，當有大志氣，過多鑽研蠅營狗茍，那是小人的作風，不是大丈夫作為。

這一席話聽得謝天熱血澎湃，道，任總。

話沒說完，只聽任曉東繼續說道，說這一席話，我是希望你繼續保持自己的行事風格，放心大膽的做，你做什麽，你的同事會看在眼裏，你的領導會看在眼裏，話又說回來，如果你都足夠優秀了，而你的單位、你的領導不賞識你，那麽，這種狹隘的單位和領導又怎麽配得上你呢？那時候你自然可以再選擇一個更能讓你起飛的地方。

謝天雙目含淚，不斷點着頭。

任曉東笑笑道，好了，小夥子，能做事受得了委屈，總有你出頭的一天，今天就到這裏吧，這幾天你就不要跑遠了，總體組那邊有什麽需要配合的你配合一下，其他事，等正式上班了再說。說罷從桌上紙盒裏抽出幾張面巾紙遞給謝天。

謝天已是滿臉熱淚，接過紙，輕輕擦拭了一下雙眼，這才道，多謝任總今天的一番推心置腹，那我先走了。

說罷起身，把椅子放到回牆邊，這才提着包離開任曉東的辦公室。

謝天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回到辦公室後內心開始砰砰直跳，這一把，大概率是賭對了，這一局，會有幾種結局，第一種，如果順利轉正，但人繼續留在橋梁事業部，則混了個正式員工，但得靠邊站了；第二種，杜其武強行把轉正名額給別的員工，自己繼續做着勞務派遣；第三種，轉正後，任曉東把自己調走，這是最好的結局。

謝天開始思考怎麽應付這幾種結局，針對第一種結局，再忍忍，繼續把希望壓在任曉東身上，即便是一個人，也要努力把經開區的項目做好，通過做完這個項目的表現，換得任曉東的再次肯定從而實現調走，但是這個過程會非常艱辛，要做好吃苦受委屈的準備；針對第二種結局，毫無疑問，辭職走人；第三種則不用說了，最好的解決一步到位。

想到這一層，謝天又開始思考和韓曉瑩的關系，如果是第一種或者第二種，兩人的關系都岌岌可危，對于韓曉瑩來說，如果看不到謝天在院裏面有所發展，她不會考慮和謝天繼續相處，因為從一個非常現實的角度來說，要談婚論嫁，起碼得物資諸如買房等都基于謝天在院裏面有良好的發展，如果開局就是第三種結局，那兩人很有可能修得正果。

謝天覺得最大的概率是第一種情況，想到此處，不禁對兩人的未來持悲觀的态度，倒不是說謝天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信心，而是韓曉瑩對謝天的未來沒有信心，因為她的世界，只有中勘院。

處于低谷的人，情緒越低落，想法就會越悲觀，所以往往處于低谷的人容易走極端。

謝天此時內心極度狂躁，索性也不想了，關上電腦，下樓開車，直奔東山，一路上大開車窗，讓早春的凜冽寒風撲打在臉上，臉龐的刺痛轉移了精神的彷徨，心裏反而舒暢了一些。

到了東山腳下，謝天将車停好，下車來伸伸懶腰，巡視着四周，來東山玩的人可真不少，停車場附近的草地上，搭起了一個個的帳篷，男人女人們悠閑地喝茶聊天，孩子們追逐着打鬧着，身後的小寵物狗，撒着歡跟着跑，有人就着簡易的音響唱着歌，有人聚在一起跳舞，春節還在繼續，人們都還處在節日快樂的氛圍裏。

謝天喃喃自語道，真好。

是呀，生活原本很美好，何必自尋煩惱，一切的煩惱都來源于欲望。

走吧，登山吧，謝天沿着往日和韓曉瑩常走的路線，開始急速登山，心裏只有一個目的地，那就是最高山頂，那個可以看到城市的高地。

沿途游人走走停停，相互拍照留念，謝天沒有韓曉瑩作伴，腳程更快，走了半個小時，汗水已經濕透衣服，但內心的狂躁并沒有減少多少，于是開始小跑起來，嘗試用身體的疲憊來消除內心的狂躁。

終于登上山頂，來到山頂那塊沒有草地的平地，謝天癱坐在地上，索性平躺着，四肢神展開，面向藍天。

天空上，一只孤獨的大鳥正在翺翔，像一只鷹，又像一只斑鸠，斑鸠可以飛這麽高嗎？或許吧。

今天是大年初四，年味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