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正堂外,白日驕陽。

阮翛然身上發寒,事到如今,不如她主動相告。

絕了父親攀附榮華的美夢,亦絕了來日被阮田氏揭穿羞辱。

“父親,圍場那時,女兒被人……”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提起此事仍是羞憤難言。

她嬌軀微顫,濕了眼眸,咬牙切齒道:“女兒被人,奪了清白之身。”

阮祝頌怔了一夕,竟未有激憤,而是面有尴尬,低聲似在勸道:“原來翛兒在耿耿于懷此事,是父親對不住你……”

“莫非,父親早便知曉了?”阮翛然難以置信,更覺委屈,淚水決堤而出。

阮祝頌羞愧難當,唉聲嘆氣道:“事已既此,翛兒,你莫要糊塗啊!為父看,太子殿下對你情真意切……”

“糊塗,父親說女兒糊塗,可笑至極,父親真令女兒寒心,為了榮華富貴,連臉面都可丢棄不顧了?”

阮翛然心灰意冷怒吼,遠離父親身旁,繼而又哭道:“父親,為何偏袒姨母?若非她,女兒怎會如此。”

阮祝頌上前拉扯阮翛然,耐着性子勸道:“家醜不可外揚,你莫要胡鬧了,聽父親的話,讨得太子的歡心才是眼前要事。”

阮翛然拭汗淚痕,絕望冷笑道:“父親,那個林千帆,說要迎娶女兒。”

她甩開父親阮祝頌的手,事到如今她竟還奢望父親向着她。

阮祝頌急得直跺腳,怒斥道:“胡鬧,簡直胡鬧,林千帆得娶你妹妹才是,你明明知道悠然,傾心那個林千帆。你妹妹為了那個林千帆,尋死覓活,父親,方才已然拜托太子殿下,向林千帆說和這件婚事了。”

阮翛然聞言心如死灰,渾身顫栗。眼中猩紅,發了狂擡足,沖出了正堂。

“翛兒,你這是怎地了?”阮祝頌憂心如焚呼喊,追了出去。

府邸正門外,鎮宅石獅旁停了輛馬車。

包明悟慢慢悠悠行到馬車前,隔着馬車嬉皮笑臉,打趣道:“殿下,您的那個青梅阮小姐,如今與那畫像上一模一樣,當真是個清麗脫俗的美人啊!”

馬車內,蕭莫言聞此蹙眉,挑開軒窗帷簾,略有不悅道:“你這是何意?”

包明悟擠眉弄眼,仍舊調侃道:“殿下,屬下聽秦榮講,您與阮小姐起了争執,一月未見,看來是真的。正所謂,為伊消得人憔悴。阮小姐怕是茶飯不思,飽受相思之苦,不然怎麽如此消瘦。”

蕭莫言愣神,放下帷幔,故作無所謂冷冷道:“與本宮無關。”

言雖如此,眼中已然浮現,阮翛然柳腰花态的嬌美身影。

包明悟自覺無趣閉了嘴,懶散靠在石獅上。

一擡眸,見一抹紫梅色的魅影飄了過來。

“太子殿下呢?”阮翛然哭得梨花帶雨,奔到了包明悟身旁。

包明悟又瞧見緊追其後的阮祝頌,登時猜測這父女二人,定是起了什麽争執。

他又不敢多說什麽,伸手指了下馬車算作回答。

阮翛然淚眼盈盈,不管不顧踏上馬凳鑽進了馬車內。

蕭莫言早已聞見她的聲音,端着正經無動于衷,閉目養神。

“殿下,妾,有話要說。”阮翛然哭腔悲道。

蕭莫言心口揪緊,強忍着對她的憐惜,冷冷道:“阮小姐,有何話,不妨直說。”

蕭莫言忍不住瞄了她一眼,如今她身姿曼妙。那雙杏眸此刻雖是淚眼婆娑,可亦是秋瞳剪水楚楚可人。

娟秀的鼻尖哭得微紅,朱唇更是瑩潤誘人。

蕭莫言挪開眼不看她,既然答應放她走,便不該對她再有一絲留戀。

阮翛然捏着絹帕,抽泣氣喘道:“妾,早已是殘花敗柳,妾與那林千帆,有過一夜~歡~好。妾,知道殿下待妾極好,可,妾,配不上殿下。”

阮翛然難以自已痛哭流涕,當面說出真相對她何嘗不是殘忍至極。

蕭莫言大驚失色,猛然怒道:“你與林千帆,何時有過?”

阮翛然哭得氣息欲斷,艱難言道:“圍,圍場之時,妾被人,下了,下了暖情散,妾,後來得知,與妾,歡好之人是,是,林,林千帆。”

她垂首咬住絹帕,隐忍哭聲,氣息起伏不定。

電火石光間,蕭莫言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前。

她愕然仰首,盈盈垂淚看向蕭莫言。

只見蕭莫言搶過她手中的絹帕,為她仔細拭去淚痕。

他眸中滿是疼惜,忍着怨氣道:“你從哪裏聽得胡言亂語?你父親呢?他應當清楚一切。”

蕭莫言撩開軒窗帷幔,威嚴喚道:“阮大人何在?”

阮翛然哭意又盛,在他面前她哪裏還有一絲尊嚴與臉面。

阮祝頌識趣與包明悟退到不遠處,好方便馬車上的二人言語。

聽聞太子相喚,阮祝頌端着禮儀,恭恭敬敬作揖行到馬車旁。

“太子殿下,喚下官,有何吩咐?”

蕭莫言壓着聲調,斥道:“圍場那夜之事,你竟敢诓騙孤,阮大人,你好大的膽子啊!”

阮祝頌屈膝要跪,只聽蕭莫言又急急怒喝道:“光天化日,阮大人是覺不夠丢人,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阮大人當真是枉為人父。”

阮祝頌臉上一陣青白,似有愧色,低三下四求道:“太子殿下息怒……”

“息怒,你讓本宮,如何息怒,翛然與那個林千帆究竟有……”

蕭莫言怒不可歇,可阮祝頌慌張打斷,保證道:“翛兒與林将軍,清清白白,下官拿項上人頭保證,難道殿下,懷疑翛兒的清白不成?”

蕭莫言沖包明悟喊道:“明悟,去尋林千帆,到此來見本宮。”

包明悟應聲,縱馬離去。

蕭莫言放下帷幔,瞧着畏縮在一旁的阮翛然,柔聲哄道:“先入府吧,有什麽,待林千帆來了,當面問清楚。”

“不,不,我,不要見林千帆。”

阮翛然只想逃離此處,撐起身子想要下馬車。

蕭莫言伸手将人捉回懷裏,不顧阮翛然的掙紮,捂住她的櫻唇,急切低道:“本宮以為你知曉一切,原來你什麽都不知曉。那夜,奪了你清白的人,是本宮。”

阮翛然呆若木雞不再掙紮,蕭莫言面有悔恨道:“那夜,你父親安排,本宮與你相見。你身中暖情散……”

阮翛然回神,心中五味雜陳。可仍有不信,哽咽道:“當,當真是你?”

蕭莫言忽而将唇貼在她耳蝸上,氣息撩人魅惑,喚道:“阿姐,你忘了,從前,是你逼着本宮,喚你阿姐啊!”

汗毛炸立,那夜之事驟然斷斷續續,清晰起來。

可她那時,的的确确未看清對方的容貌。

她擡手推開蕭莫言,羞憤交加嬌喝道:“那夜即是殿下,為何還要,喚林千帆過來對質?”

蕭莫言一瞬正色,厲聲道:“這得問你的好父親了,那夜究竟做了幾手準備。你與林千帆為何都一口咬定,你二人之間有那,那種事。”他明明氣急,卻又難以啓齒。

阮翛然靈光一現,急忙求道:“殿下,允妾與父親單獨一敘。”

阮翛然見蕭莫言不阻攔,匆忙跳下馬車。拉上阮祝頌,行到一旁牆角處。

阮祝頌深覺惹怒了太子,仍在忐忑不安,嘴裏嘀嘀咕咕道:“這可如何是好啊!還未到任,便要丢了小命不成。”

阮翛然顧及着臉面,小聲質問:“父親,林千帆為何說,那夜之人是他?”

阮祝頌似乎不明所以,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唉聲嘆氣道:“你姨母那些小心思,為父自然知曉。既然你妹妹悠然喜歡林千帆,為父成全她,你們姐妹,一個成為太子妾,一個成為将軍夫人,終歸都是好歸宿。”

“父親,如此做,可有問過女兒願不願意?”阮翛然心中矛盾,既有父愛如山的動容。卻又覺得不恥,更覺得父親如此陌生。

阮田氏大約想不到,她在算計身邊人,枕邊人亦在算計她。

阮祝頌搖首慚愧道:“父親深知你的脾氣,才會出此下策。”

阮翛然嘆道:“父親,帶女兒回府吧!女兒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太子殿下。”

阮祝頌不再阻攔,悔道:“你且去收拾行囊,林千帆那邊,由為父親自去解釋。”

阮翛然搖首道:“不必收拾了,那些東西本便不屬于女兒。”

阮祝頌為難道:“方才,為父是乘太子殿下的馬車到此,眼下還要等林千帆來此。不如,你先回房耐心等待。待,事情了了,為父再來接你回府。”

阮翛然啞然無語,她已從父親的眸光中看出了閃躲與诓騙。

父親不願得罪太子,而她如今真真是太子的女人,哪有跟随父親回府的道理。

她瞥見蕭莫言下了馬車,向這邊行來。

阮祝頌自然也瞧見了,低聲逼迫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阮家幾十口的性命,可便攥在你手裏了。趁着太子殿下對你還有幾分迷戀,莫要不知好歹。他想要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阮翛然回眸,悲涼打斷道:“這才是父親的真話,女兒也不過是父親,升官發財的踏腳石。”

阮祝頌眼瞧蕭莫言越來越近,心急如焚道:“翛兒,算父親求你,跟太子回宮吧!”

“求我,呵,我偏不呢!”

阮翛然倔強回嗆,亦只是嘴硬逞強罷了。

她硬不下心腸棄父親于不顧,何況她确實對蕭莫言有幾分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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