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燭火映着蒼白的面色,竟是蕭莫言。他撐起一抹虛弱的淡笑,與阮翛然四目相對。
阮翛然莞爾回應,略有哽咽笑道:“公子,讓奴婢好找。”
蕭莫言有氣無力颔首,對白少主道:“她是,本宮的貼身內官。”
那個白少主怪聲怪氣,似有打趣道:“原來是殿下的人啊!”
阮翛然頓時明了,這個白少主已知蕭莫言的身份。此人又是什麽來頭,何以會救了蕭莫言。
雖有疑惑,可瞧着蕭莫言與那白少主似乎是舊相識。
她一言不發,候在蕭莫言身旁。
那個喚阿星的年輕小哥,關上房門守在了門外。
蕭莫言體力不支,半眯着眼眸,對阮翛然道:“阮內人,你如何尋到此處?”
“回殿下,奴婢請了林将軍,一同來尋殿下,林将軍仍在四處尋找殿下的蹤跡。”阮翛然如實回道。
瞧着蕭莫言虛弱不堪,她心口揪緊起了陣陣心疼。
蕭莫言低嗯了一身,眼皮未擡吩咐道:“讓人去知會一聲林将軍,本宮無事。”
那白少主十分熱心,取笑道:“殿下,不會是讓人家,一個姑娘家家的去傳信吧,還是白某去吧,反正林千帆識得白某。”
蕭莫言強打着精神,謙遜謝道:“那有勞白少主了。”
那白少主挑眉嬉笑道:“那,白某便不打擾殿下休息了。”
白少主沖阮翛然略有深意一笑,擡足開門離去。
阮翛然繃緊的心神立時松懈,盈盈欲淚握住蕭莫言發涼的手掌,心疼道:“還有何處受傷了?”
蕭莫言答非所問,無所謂道:“死不了……”
“什麽死不死,呸呸呸……”阮翛然一時情急,擡手捂住了蕭莫言的嘴。
蕭莫言本便因傷氣息沉重,被她一捂,登時覺得憋悶咳了一聲。
阮翛然慌慌張張松了手,見蕭莫言皺眉隐忍,大約是傷口疼痛。
阮翛然縮了手,不敢再碰蕭莫言。
蕭莫言忍痛喘息兩聲,調侃道:“你莫怕,本宮真的沒事,本宮竊喜不已,你心中又多了一分本宮。”
阮翛然嗔目,怒瞪了一眼蕭莫言。本想訓斥都如此了,還有心思說這些。
可轉念一想,他受傷在身,還是遷就着哄他開心吧。
阮翛然有些扭捏,笑道:“是,奴婢心中自然有殿下。”
言畢,她又頃刻懊悔,雖說要顧及蕭莫言受傷在身。
但此刻,哪是卿卿我我的時候,急切道:“那個白少主是何人?究竟是何人要刺殺殿下?”
蕭莫言仍舊攥着她的一只手不撒,低沉應道:“他是西域白家堡的少主,白孟春。與包明悟是遠方表親,包尚書是白少主的表舅。他此番上京,正是為了慶賀包尚書的生辰。”
阮翛然自然聽聞過,鼎鼎大名的西域白家堡。
西域白家堡,是專門為朝廷軍隊供應長~矛,弓~弩等兵器。白家聞名數百年,在西域說是當地的王,也不為過。
白家堡有自家的軍隊,這是歷來允許的。更作為朝廷,必要之時的候補兵力。
“殿下有傷在身,還是歇着吧!”阮翛然柔聲細語勸說着,起身扶蕭莫言躺下。
蕭莫言握住她的手,阻攔道:“待本宮見過林千帆,再休息不遲。早過了宮中宴席之時,想必龍顏大怒,宮中已是人心惶惶。”
阮翛然只得松手,嘆道:“究竟是誰,膽大包天,要殺太子殿下?”
蕭莫言搖首,語重心長道:“本宮不願你牽扯太深,有些事你還是不知為妙。本宮一早便說了,你留在本宮的身邊,只需保住自己的命便可。”
阮翛然溫順應了一聲,皇權之争不是她一個小小內官可置喙的。
那邊,皇宮。
宮宴雖然如期開席,但衆人皆是拘謹不安。
元德帝瞅着金月當空,不經意偷瞄了一眼,若無其事飲酒的康親王。怒捏起酒樽,飲下了一杯苦酒。
方才傳來秦榮詢問,說是太子今日出宮尚未歸來。
元德帝當着衆人的面,不好說甚。太子一向克己守禮,怎會誤了宮宴。
他已悄悄授意,讓王公公派暗衛出去尋人。
賀皇貴妃為元德帝添了一杯酒,嬌聲低語道:“陛下,芷瑤也到了婚配的年紀,陛下可要做主,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啊!”
元德帝本便心煩,哪裏有心思管賀芷瑤的婚事,耐着性子笑道:“芷瑤心氣高,還是讓她自己挑選吧!”
賀皇貴妃未聽出敷衍,只道元德帝貼心,心花怒放道:“陛下說的是,她若看中了誰,再來求陛下不遲。”
元德帝颔首不想多言,舉起酒樽假意去抿酒。
此時,過來一個禁衛,與王公公竊竊私語幾句。
王公公臉色驟變,手中的拂塵險些脫手。匆忙行入水榭中,到元德帝身旁壓着聲調,驚恐道:“陛下,林将軍讓人來報,太子殿下遇刺了……”
元德帝手一抖,酒水灑出一半,愕然打斷:“你說什麽?”
賀皇貴妃聽得真切,立時花容失色,卻也不敢聲張擅自多嘴。
幸而此時有絲樂助興,其他人并未聽見什麽。
元德帝穩住心神,仍舊持着酒樽,追問道:“人呢?”
王公公低低急道:“說是太子殿下受了傷,但無性命之憂,眼下人在城外的驿站。詳情如何,還得待人回來方知。”
元德帝冷眼,不着痕跡劃過康親王,垂首陰眸,咬牙切齒道:“派人去,速速将太子接回宮來。夜長,夢多。”
元德帝拉長夢多二字,賀皇貴妃心慌意亂低低道:“陛下,太子不會有事吧?”
王公公匆匆下去,奉命行事。
元德帝重重握住皇貴妃的玉手,假意笑道:“愛妃莫怕,替朕,灌醉康親王。”
賀皇貴妃登時會意,太子若出事,最大的受益者是康親王。
賀皇貴妃起身悄悄到一旁,命人重新為康親王送了一壺酒。
康親王身旁坐着沈無憂,她有些好奇為何今日太子遲遲不來。
“父王,太子今日為何不來?”沈無憂漫不經心捏着一塊桂花糕,她還惦記着向太子打探包明悟的消息。
康親王沈如山瞥了一眼沈無憂,便知她在打什麽主意,小聲勸道:“包家相中了賀家的女兒,你趁早死了這份心,莫要壞了與這幾家的關系。”
沈無憂滿眼不屑,瞟了一眼對面而坐的賀芷瑤,不甘心道:“父王,女兒想不通……”
沈如山沒了耐性,低斥道:“莫在此處,胡言亂語。”
沈無憂噤了聲,一把将桂花糕塞入口中洩憤。
包明歡在一旁,隔得雖近,但也聽得不真切,神态自若權當沒聽見。
宮女過來将一壺新酒,放在沈如山桌案上。
沈如山眼波狡猾,扶額晃晃悠悠起身,醉聲醉氣道:“陛下,臣弟不勝酒力。”
元德帝一揮手,絲樂聲立時停奏。
皇貴妃率先開口,打趣道:“康親王酒量一向甚好,今日怎會這麽快醉了?莫非是有何煩心之事?”
沈如山做了一半戲,也不敢不繼續,裝作站立不得幾欲摔倒。
沈無憂慌張起身相扶,心直口快道:“父王,怎麽醉成這般?”
元德帝笑眯眯凝着沈如山,慢悠悠回道:“既然醉了,便下去歇着吧,今日太晚不必出宮了。”
言語一頓,命道:“來人,送康親王,去朕的偏殿歇息。”
沈如山面不改色謝了恩,幾名宮人過來,攙扶着沈如山去太極宮。
皇貴妃和顏悅色道:“除了包側妃,你們幾個女眷也不必來回折騰,到本宮的祥和宮,将就一晚吧!”
元德帝已然起身,亦裝作不勝酒力,揮手道:“都散了吧!”
衆人跪地恭送,幾名女眷陪着賀皇貴妃去了祥和宮。
包凝月出了水榭,領着侍女回了東宮。
安郡王蕭莫昱神色一緊,陛下并未說讓他留不留宮。今日太子與林千帆皆未來,看來真要變天了。
蕭莫昱離宮,準備走一趟侯府,探探情況。
圓月追雲,夜風翻滾相随。
郊外,馬蹄聲聲歡騰。
林千帆與前來接應的暗衛,一同護送太子回宮。
馬車上,蕭莫言披了件繡着駱駝圖樣的披風。這披風,是白家少主白孟春之物。
蕭莫言受傷的衣衫破損污穢,只得借了白孟春的披風。
他背靠馬車壁,閉目養神。其實他受傷失血過多,已然發起了高熱。
阮翛然察覺他的面色由慘白,漸漸面如桃色。
她不安伸手在他額上一探,比起昨日更加燙手。
他的身子尚未調息好,今日受此重傷只怕要修養好一陣子。
“阿姐。”蕭莫言不知是不是在夢中,呢喃細語喚了一聲。
阮翛然憂心忡忡低應了一聲,只盼快些回到東宮,好讓太醫為其醫治。
“阿姐,你可還記得,你為何喜歡吃綠豆糕嗎?”蕭莫言閉目低語,恍恍惚惚擡眸挪動身子,将頭靠在了阮翛然肩頭上。
阮翛然沒有躲避,反倒伸手托住他的腰身。
他滾燙的額頭,燙得她的雪頸一陣酥麻。
蕭莫言氣息粗喘,奄奄無力催道:“為何不答?”
耳畔灌進他燎熱的聲氣,她不由膚栗乍起,羞羞答答應道:“你明知故問,那綠豆糕,原是你喜歡的糕點。”
蕭莫言滿意一笑,擠眉弄眼,賣慘呼疼道:“本宮身上好疼啊!”
阮翛然聞此急急回首,想要察看他的傷勢。
只是二人貼得太近,一回首她的側臉,便碰在他發燙的唇瓣上。
與之前的溫潤不同,因高熱發燙變得幹澀。
“要不要,喝些水。”阮翛然心慌扭頭,用空着的一只手取來水囊。
蕭莫言瞌上眼昏昏欲睡,含糊不清說了兩個字:“不了。”
他應是昏過去了,阮翛然只覺得肩頭猛然一沉。
馬車外突然傳來,林千帆的詢問: “太子殿下,您覺得身子如何?”
阮翛然抱着蕭莫言不敢妄動,大聲回應道:“殿下發了高熱,這會昏厥了過去。”
林千帆眉宇一擰,交代道:“好生照顧殿下,馬上便到皇宮。”
“奴婢明白。”阮翛然恭敬應聲,發覺馬車疾馳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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