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愛
愛
在那之前,許裕從來沒想過,林簡安真的那樣愛他。
愛到寧可抛下朋友,老師,和她擁有的一切。
他問過林簡安為什麽要這樣做。
林簡安說,因為喜歡。
他問她,不怕我辜負你嗎。
她說,沒關系,我還小,還有很多時間等你回心轉意。
她說,我可以等你。
……
十年了。
她等不下去了。
年少輕狂時帶着無邊的勇氣,那時以為只要心懷愛意終能修得正果,卻忘了人心易變命運無常,結局處花落人亡。
許裕緊緊的握着她的手,閉上眼睛,指關節微微泛白。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梧走進病房,看到病床邊的許裕。
“有些事情我本來不該管。”
白梧頓了頓,終是不忍卻也執拗:“但如今簡安已經躺在這裏了,她沒能力坐起來質問,我認識她這麽多年,多少也要幫她讨幾分公道。”
許裕和林簡安的事情白梧之前并不清楚,頂多也就知道,林簡安為許裕流了一個孩子。
直到後來發覺了些不對勁,這才派人着手去查。
沒想到還真讓她知道了中個聯系。
許裕木木的坐在床邊,握着林簡安的手。
“是我對不起她。”許裕眼眶微微有些紅。
所有結局已成後的道歉都蒼白得像一張紙。
像是病入膏肓後的一聲嘆息,虛弱無力,長風一起,便消散在周身空氣裏。
“你要是嫌棄她,早些甩了她就行,為什麽要一直拖着。”
白梧自诩不是什麽好人,可許裕這一出實在讓她看不懂,“和萬息結婚,還養虎為患留着簡安,把她當情婦養,你是為了什麽,為了報複她這些年的糾纏嗎。”
是啊,為什麽呢。
許裕閉上了眼睛,額頭抵着林簡安微涼的拇指關節。
為什麽要瞞着所有人,把她偷偷留在身邊呢。
他明明比誰都清楚,他是不愛林簡安的。
“我沒有報複她。”許裕雙手握着林簡安的手,抵着額頭,良久,才恍若嘆息道:“我……”
“我也不知道。”許裕看着自己的手,良久,才道:“也許……是習慣了。”
白梧似乎沒想到許裕會是這樣的回答,她看着許裕,目光有些複雜。
“你真自私。”白梧說。
許裕沒說話,只是緊緊的握着林簡安微涼的手。
她還在昏睡着,他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我想過和她結婚的。”
良久,許裕輕聲喃喃,似是自言自語。
“可我們沒有錢。”
白梧蹙眉:“你知道她不會在意這些。”
“可是我在意。”
白梧微楞。
許裕重新看回病床上的林簡安,無力的笑笑,似是自嘲,神色有幾分慘然:
“白梧,你是紅楓最有出息的孩子,你考上名校,一畢業就有好的工作,你也有本事,能憑自己的努力過上富足的生活,你當然不知道我們這些一無所有的人都是過着怎樣的日子。”
是狼狽不見天日的日子。
◎
古代戲文裏常常稱頌愛情,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說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可文學到底是文學,就好比伊甸園瑰麗無雙,終不過是信教者的幻想。
愛情也是這樣。
十八歲的許裕跌跌撞撞踏入社會,靠着在夜總會當保安混口飯吃,林簡安後來也在夜總會當服務生。
盡管兩個人都上班,可生活還是緊巴巴的。
為了多掙些錢,林簡安總會主動加班,夜班結束,回家時小臉蠟黃,仿佛大病一場。
許裕是為她心疼過的。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離他們約定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他答應過林簡安,等她滿二十歲了,就和她登記結婚。
而等到林簡安都快十九歲了,他還是一無所有。
兩人依舊擠在狹小的地下室裏,雨天漏水夏天悶熱。
林簡安背上的濕疹消了又長,長了又消,常年吃着藥。
那幾年許裕想盡了法子賺錢,可最後錢都打了水漂。
連最後僅有的微薄存款也被創業騙子騙了去。
許裕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覺。
他不知道要如何與林簡安提起。
提起他這一場空的三年,和那些不翼而飛的存款。
還有他們暗無天日的未來。
轉機在一次值晚班,他無意看到一個女人被兩個醉鬼糾纏,于是上前救了女人。
那女人生得很漂亮,約摸二十八九的樣子,身材纖細,皮膚也很好。
那女人就是他後來的妻子,萬息。
他想他應當是感謝萬息的,是她引薦給他新的工作,指導他,提拔他。
他也不曾辜負過她的厚望。
他以為這樣就足夠,往後生活會過得更好。
直到某一天,萬息走到他面前,借着酒勁兒和他告白。
他當時傻了。
他不知道這個金貴的大小姐為什麽會看上自己,但他下意識的明白,這是他改變命運的一個機會。
只要拿下這個女人,他的未來将是一片坦途。
于是他抓住了,成就了現在光鮮無比的他。
“我知道在你們這些讀書人看來,我這些作為簡直可鄙。”許裕自嘲的笑了笑,“可是你也永遠不會知道,一個窮怕了的人,對金錢到底有多深的渴望。”
為此,他願意付出一切。
白梧微微抿唇,眸光深深的看着他:“可是你不該傷害林簡安,至少……你應該在合适的時候,放了她。”
“是的,我應該放了她。”
許裕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閉上了眼睛。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白梧不懂他。
她看向病床上面色蒼白的女人,良久,無聲嘆了口氣。
“你愛她嗎。”
這是白梧對他的最後一個問題。
許裕沒有說話。
也許這也是一種回答。
“許裕,你該回家去了。”白梧走到他身邊,站定:“我想她醒來不會想要再見到你。”
許裕頓了頓,沒有反駁。
……
許裕離開醫院的時候擡頭看了看天,天空依舊是晴朗的,陽光燦爛,萬裏無雲。好似從未下過雨。
他坐在車裏,看着天空,渾渾噩噩的想到了上次從紅楓教職工公寓裏走出來的時候,天空似乎也是這個模樣。
和他以前見過的所有晴朗天氣都不一樣。
天空湛藍,萬裏無雲。
可天空怎麽會沒有雲呢。
他突然又想到,剛才白梧說,你該回家去了。
車窗铮亮倒映的自己陌生而又熟悉。
霎時間,他終是沒忍住落下淚來,低頭伏在方向盤上,久久未曾起身。
到底哪裏是家呢。
是那個有華美裝潢的屋子嗎。
如果是的話,家裏,怎麽會沒有林簡安呢。
……
◎
病房裏,原本安靜閉眼恍若昏睡的女人睜開了眼睛,靜靜地注視着天花板。
她其實早就醒了,只是沒睜眼,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許裕罷了。
白梧在她身邊坐下,牽過她的手,輕輕嘆了口氣。
“想通了嗎。”她問病床上的林簡安,“他根本不愛你。”
林簡安臉色蒼白,但依然勾起嘴角笑了笑,這個笑容讓她原本病态的臉突然鮮活了些許:“也許是愛過的。”
白梧冷哼一聲道:“自欺欺人。”
“阿梧。”林簡安輕輕喚她。
白梧沒理她,顯然是被她的愚鈍氣着了。
林簡安聲音又軟了許多,輕輕道:“我都快死了,你還和我生什麽氣啊……”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白梧的眼眶就紅了。
“給我閉嘴。”白梧紅着眼眶瞪她,“給我好好活着,好好配合治療,你不會有事的。”
“阿梧……”
“林簡安,我真的不明白你。”白梧素來是個冷心冷情的性子,如今看着林簡安,眼裏不知不覺落下兩滴淚來:“許裕他有什麽好,你到現在還傻不拉幾的維護他,你沒有腦子嗎。”
“他不愛你,林簡安,他從來都不愛你!”
“他對你頂多是有幾分愧意,對你這些年一廂情願付出的愧意,那不是愛情!”
“林簡安!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清醒一點!”
說到最後,白梧已經有了幾分歇斯底裏。
她的眼淚滴落在被子上,印出一朵深色的花。
林簡安安靜的聽着,鎮痛泵裏的液體也安靜的滴落,寂靜無聲。
“阿梧,我都懂的。”良久,她才輕輕的開口。
白梧無力的坐在床邊,低頭抹了抹眼淚。
“其實他到底愛不愛我已經不重要了。”林簡安側頭看向病房外的天,晴朗無比,萬裏無雲。
她繼續喃喃道:“我愛沒愛過他也沒那麽重要了。”
面臨生死,所謂愛情也稀薄的像是肺癌患者周圍的空氣,就算有心擁有,也無力攝取。
死亡到底是什麽呢。
也許是終結,是解脫,是逼不得已的釋然。
林簡安嘆了口氣,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
生死當前,她放過了自己。
可是……
她騙不了自己。她還念着許裕,念着折磨自己半生的愛情。
她只是不再渴望擁有。
“阿梧你說,愛情到底是什麽呢。”
林簡安的聲音很輕,像是悠悠雨巷中的一聲嘆息。
白梧眼眶依舊紅着,咬牙回答她:
“不過是智者給衆人編就的虛幻一夢,妄想以此讓人甘于平庸。”
白梧看事素來清醒。她從不相信愛情。
林簡安虛弱笑笑,眸光落在鎮痛泵裏一滴一滴即将流入身體的藥水。
“你說的是對的。”
她看向天花板,聲音微不可聞。
“可是阿梧你知道嗎。愛情,有時候也會是一個人賴以生存的空氣。”
是能讓人鼓起勇氣好好活下去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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