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邪靈
邪靈
武初春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家裏的床上,旁邊有小聲抽泣的聲音。一轉頭,脖子疼得厲害。
“哥哥?!”見人醒了,許尾關切地叫着。眼淚還來不及擦幹,鼻尖紅通通的。
“江……”武初春吃力的發聲,嘴唇因為缺水幹涸起皮。他強撐着坐起來,靠在牆角。
許尾連忙端來溫茶,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嗓子得到滋潤,武初春就一把抓住許尾的手,急道:“去救江映花!慕府,她在慕府!”
許尾微微一愣,原來如此。昨夜快入睡時,見有人還未回來,許尾便和團長去尋。
經過一條巷子口,團長鼻尖一動,聞到絲絲血味。走進去一看,兩人皆是一驚。武初春正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許尾把武初春帶去了醫館。之後團長又尋了一圈,沒找見江映花,可姜妹很确定他們是一起出去的。
于是天一亮,團長就去報了官。
官府門口,團長有些着急道:“我要報案,我們班裏丢了一個人。一個十九歲的姑娘。”
官府的人見團長是個外來人,便極其敷衍道:“急個什麽,這樣吧,過三天。三天以後還沒回家,我就幫你立案找人好吧,就這樣,走走走。”
雖說團長并不指望官府能幫上什麽忙,但這種敷衍的态度實在令人氣結,他揮着手罵道:“歹東西!等過三天人說不定都涼了,還要你們找個屁呀!”
“你罵誰呢,再在這鬧事小心我把你抓起來蹲大牢!”官府的衙役說着拔出腰間的佩刀,指着團長的鼻子。
團長絲毫不露懼色,眼裏帶着戾氣,撸起袖子就準備幹架,嘴裏還罵罵咧咧:“拿個破刀就想吓走你爺爺,歹東西,做夢呢?!”
就在兩人準備動手時。
“團長!”不知何時許平安出現在縣衙門口,陰沉着臉拽過他的衣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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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團長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走就走。”
“切!”衙役收起佩刀,對着兩人的背影嗤笑,“還不是怕了。”
“怕?我只是擔心你長得太醜,到了地府後吓着閻王!”許平安頭也不回地嘲諷着他。
許平安終于說了回人話,團長在心裏贊許,氣消了許多。
聽到這話的衙役被氣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的,站在原地又不好發作,只得看着兩人遠去。
回到宅子,兩小孩擔心地在院裏轉圈。姜妹正在煎藥,隔院的麗娘也在。
姜妹見到他們,急忙撲上前去,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怎麽樣?小花姐找到了嗎?”
沒人說話,氛圍很是凝重。
“沒有找到嗎?”姜妹失望,弱弱地問了一句,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姜妹有些不自在,“別這樣看我啊。”
目光逐漸散去,團長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口道:“姜妹你煎藥吧……我去房裏看看小五醒了沒有。”
“啊?好。”姜妹這才注意到團長臉色憔悴,眼袋有些腫脹,精神狀态不是很好。但也沒多問,懷着擔憂繼續煎藥。
一向話多又妩媚的麗娘也沒說話,今日甚至都沒有擦胭脂,穿着顏色素淡的衣裳在院裏幫着忙。昨夜聽說這裏出了事,她也就過來了。
團長和許平安過來,剛好撞見武初春要出去,許尾拉都拉不住。
“受了傷就被折騰!”團長按住他,把人丢在床上。
剛一沾床武初春又趕緊坐起來,握上團長的手,顫抖着聲線說道:“江映花被綁去了慕家,他們要她做妾。”
“!!”
團長雖沒說話,額頭上凸起的青筋,足以證明此刻他很生氣。看着武初春眼裏的紅血絲,團長安撫道:“你好好休息,我們去救她。”
許平安在聽到江映花被綁去慕府做妾的那一刻,身形就穩不住了。
眼睛不可置信的睜圓,他晃了晃了身影便疾步跑去夥房。
團長突然意識到什麽,忙喊:“幺魚兒攔住他!!別讓他發瘋!”
許平安快速從夥房摸了一把菜刀出來,緊攥在手裏。不管不顧地向門外沖,口中歇斯底裏地喊着:“放開我!老子要殺了他!什麽狗屁慕府!!”
要不是許尾和兩個小孩硬拖着,許平安估計現在已經殺上街了。
許尾:“冷靜啊許平安,會有辦法的!”
福生:“大哥冷靜。”
綿長哇一聲哭出來:“大哥你別這樣,我怕!”
“怎麽冷靜!”許平安邊喊邊飛飙出眼淚,“他們抓的是小花!嗚嗚……做你娘的妾,都去死!!”
“許平安!鬧夠了沒有!”團長也趕出來,劈頭蓋臉将他指責一通。
團長知道許平安心裏急,他也急。可以一味的魯莽和沖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可許平安這次是真的沖壞腦子了,拿着菜刀的手微微發抖:“我在鬧嗎?!”
匡當一聲,菜刀從手中滑落,許平安哭坐在地上。沒有一點男子氣概:“她一個弱女子可怎麽辦才好……我們怎麽還不去救她……”
“去報官,官府不會不管的。”說着,許尾就決定出去。
團長卻把他拉回,道:“慕府有錢,官府不一定會管。”
“我來想辦法,我來想辦法……”團長低着頭喃喃道,剛走了幾步就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團長!!”
姜妹找來大夫,大夫把脈一看,竟看不出是何原因。
“怎會如此?”看着床上昏迷不醒團長,許尾心揪成了一團。
團長向來身體康健,怎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病倒了?
班裏一時間被綁了一個,倒了一個,傷了一個。瞬間亂成一鍋粥,團長一倒,就像沒有主心骨的一盤散沙。
許尾一咬牙,在心裏掂量了一下事情的輕重緩急,就往門外去。經過院子時,他喊道:“許平安,一起去把江映花接回來。”
許平安早就想去了,立馬起身跟着許尾直沖慕府。
班裏留了姜妹照看,麗娘也願意出一份力。
“居郎啊居郎,你這是怎麽了?叫奴家好生心疼。”麗娘用布巾擦拭幹淨團長的臉,嘴上依舊說着不着調的話。
姜妹本來對麗娘挺不滿的,現下卻大有改觀。她進來換水時,麗娘卻突然叫住她。
只見麗娘神情驚懼又緊張,看着姜妹頭上的木簪,良久才找回聲音開口:“你頭上的木簪是……霞雲木?”
姜妹疑惑不解,取下木簪遞與麗娘眼前,想讓她仔細看看。
麗娘卻被吓得連連後退,臉色刷一下變白。
“怎麽了?”見她如此反應,姜妹也吓着了,拿着木簪的手不知該起還是該落。
過了會,麗娘才從震驚中緩過來。後怕地看着姜妹問:“姜妹妹你告訴我,此木簪可是你自願戴上的?”
姜妹:“是……”
麗娘眸色一變,接着壓低聲音:“你可知這木簪是用霞雲木作成的?”
“什麽是霞雲木?”
“霞雲廟附近生長的樹就叫霞雲木,其樹紋猶如晚霞般。”麗娘解釋道,“你可知霞雲将軍的煞氣有多重?就連廟宇外的樹木都沾染上了一股子陰邪之氣。誰家裏有霞雲木,誰家就會災禍不斷,被各種陰邪纏身啊!”
姜妹一聽,頓時手一松,木簪掉落在地。眼眶迅速紅了一圈,難以置信地道:“是我害了大家嗎?”
恰巧這時,武初春進了來,聲音有些虛軟無力:“那些神魔鬼怪主導不了你的人生。”
武初春的手握上姜妹不停顫抖地肩頭,試圖平複她的情緒。姜妹掉下一滴眼淚,視線朦胧地看着地上的木簪。它就像一個怪物,在她眼中變幻無常。
武初春眼神一黯,霍然将地上的木簪連同手上的不倒翁一齊丢進正在燃燒的火竈裏。
沒了木簪,姜妹乍然回神,掩面哭泣。她沒讀過書年紀小,不懂什麽大道理。做事只憑一腔熱血和情誼。
“沒用的,”麗娘搖頭道,“你們已經被邪靈纏上了!木簪是毀不了的。要化解只能把木簪送給別人!而且那個人必須是心甘情願的接受。”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姜妹身上。她明白過來,是那個木雕攤,他是故意的還是他也不知道?不管是什麽,姜妹心中已經偏向前一個答案。
“沒有什麽邪靈!”武初春突然大聲道,蒼白的臉色因為情緒過激而泛紅,“沒有什麽因果報應……”
俄而,麗娘苦笑起來,凄慘的往事慢慢浮現:“哈哈你不相信?那我來告訴你……”
麗娘冰涼細長的手指抓住武初春的頭,逼他與自己對視。此刻她眼底爬滿了紅血絲:“你以為那些都是假的嘛?那些神靈鬼怪?”
“這世道根本沒那麽簡單!這世道有神有鬼!有妖有魔!只是我們常人無法接觸罷了。”麗娘有些失控地說着,“你以為為什麽世上會有修士?他們是真的可以靠修行飛升成神!”
“賢陽女君,天陰真君,霞雲将軍幾百年前也都只是像你我一樣的普通凡人!”
武初春怔怔望着她,久久不言,眼圈卻越來越紅。
“啊—!”姜妹突然尖叫一聲,兩人看過去時姜妹正蹲在地上扯自己的頭發。
“怎麽了姜妹妹?”麗娘趕緊過去把姜妹摟在懷裏。
“木簪……木簪又回來了……”姜妹在巨大的恐懼說完這句話,怪得是木簪這次怎麽都取不下。硬揪下幾縷頭發,木簪就是不掉。
“把它送人吧姜妹妹,”麗娘出主意,“這樣困境就會迎刃而解的,你們團長就會醒了。真的,信我!”
聽言,姜妹猶豫幾秒,接着快速搖頭,哭着道:“不行的,會害了別人……我不能……為什麽,為什麽要纏着我……”
麗娘急着安慰姜妹,沒看到有人已經出去了。
武初春扶着門框,外面的日光白晃又刺眼。耳邊一直盤旋着一番話:
(對神明不敬是要遭報應的。)
(你命格太兇,報應在你妹妹身上。)
(你怎麽可以踢倒點在土地公廟前的高香,罪過罪過!)
………
如果他們說的都是對的,是我害了武冬玲,她擔了本該屬于我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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