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家宴

家宴

家宴當天，劉瞳早早地打扮好拉着紀垣進宮給太後問安。相比于劉瞳的興高采烈，紀垣不情不願地跟在後面則顯得他更像是去上刑的。家宴是晚上才開始的，可劉瞳才用了午膳就開始各種折騰。還沒過午時就拉着他進宮去了，說是要早點給太後請安。

往常也沒見她這麽積極，今天難不成有什麽事瞞着自己嗎？想到這裏，紀垣就開始留了個心眼。

太後寝宮在後宮一個僻靜的地方——說是僻靜倒也不是在角落，只不過是太後喜愛清靜所以皇上下令讓附近幾個偏殿都不安排住人罷了。

一路上劉瞳拉着紀垣叽叽喳喳地說這話，一會兒指着一棵樹說以前紀垣拉着她爬樹掏鳥蛋的事情，一會兒又說在哪座假山碰到宮女和內侍私會的事情。劉瞳說得起勁，紀垣也就任由她說了一路，在轉角或者她快撞到人或者柱子的時候拉她一把。

後來，紀垣幹脆就握着她的手，讓她不遠不近地離自己半個身子的位置，安心地看着劉瞳聽她樂此不疲的東扯西扯。

從小到大，劉瞳越亢奮，要惹的禍就會越大。也不知道這小妮子今天要幹出些什麽驚人之舉。看來他要多加留心才是。

而劉瞳完全沒有在意紀垣的神色變化，只是自顧自地說着話。一直到了太後寝宮，請過安之後，連對着太後說的話也比以前多了許多。

太後驚訝地看着紀垣，用眼神詢問紀垣他的王妃今天是受了什麽刺激。往日話也沒有這麽多。對此就只是無辜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而這個時候，皇後正好帶着太子來見太後。皇後娘娘本來只是來給太後例行詢問一下家宴還有什麽吩咐和安排。現下太子看到劉瞳之後抱着劉瞳不撒手，一直想要劉瞳陪他去打雪仗。

劉瞳剛好來了興致便答應了太子，沒想到紀垣立馬就阻止了兩人：“不許去，着涼了怎麽辦！”

太子一聽，立馬就委屈了，轉而抱着紀垣的腿哀求道：“九皇叔您就讓九皇嬸陪我去玩嘛～要不九皇叔也一起來好不好嘛～”

紀垣并不領情，一把抱起太子放在自己的腿上，附身盯着他說道：“皇上讓你學的書可都看會了？天天就想着玩！皇上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就會背四書五經了，你到現在還想着去玩！”

太子聽了兩眼立馬就閃着淚花，低着頭委屈地說：“侄兒也很努力地學習的……只是……只是……今天是除夕……”太子畢竟還是小孩，說着說着就開始哽咽了，但還是努力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父皇和母後也說……說今天可以休息一天的……九皇叔真壞……哇……嗚嗚嗚嗚嗚”最後太子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還沒等太後開口，劉瞳就看不下去了，她把太子把過來在自己的懷裏拍着後背哄道：“太子乖～九皇叔不是在罵你，九皇叔是怕你受寒之後又難受又要吃藥，吃藥可苦了對不對？”

太子聽了倒是停了哭聲，抽泣着回答劉瞳的問題：“對！喝藥……喝藥可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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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九皇叔是不是為了你好？”劉瞳一邊給他擦着眼淚一邊問道。

“是……是的。”太子聲音很小，不情不願地說道。

“那你剛剛說九皇叔是壞人是不是說錯了？”劉瞳依舊柔聲地問道。

“是……”太子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

“那太子是不是要給九皇叔道歉？”劉瞳抱着太子，然後讓他對着紀垣。

太子自認羞愧，低着頭對着紀垣說道：“九皇叔對不起，侄兒錯了。”

“玉貴妃到！”

門外的內侍話音剛落，穿得雍容華貴的玉貴妃就出現在了衆人眼前。劉瞳打眼一看玉貴妃的外袍上隐隐約約是金絲線，心中暗道這宮裏金絲線只能是皇上、太後和皇後用的，這玉貴妃怎麽這般張揚。劉瞳又仔細瞧了瞧，才發現那不過是橘黃的絲線和銀絲線絞在一起之後的錯覺。

玉貴妃問完安後發現劉瞳在打量她，疑惑地問道：“王妃這是在看什麽？”

劉瞳回過神來說道：“玉貴妃今個兒穿得好看，所以就多看了兩眼。”

這話正中玉貴妃下懷，整個後宮最愛打扮的非玉貴妃莫屬。平日誇她的人數不勝數，只是別人都沒有劉瞳說得讓她開心。這看得着迷的眼神深得她心。

因此她也就開始打量了劉瞳的裝扮，然後微微觸眉說道：“今天家宴，王妃為何穿得如此素雅？單說王妃頭上只插了一支翡翠步搖，就說不過去的呀！本宮這裏有幾件還算看得過去的首飾，王妃若是不嫌棄不如現在來本宮宮中挑選一二？”

“既然玉貴妃如此慷慨，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劉瞳低頭對着太子說道：“太子，皇嬸嬸待會再來陪你玩好不好？”說着就要将太子從懷了放下了。

太子前幾天就吃了鼈，今天好不容易賴上了劉瞳哪肯輕易放手。他緊緊地抱着劉瞳的脖子不撒手，嚷嚷道：“不嘛不嘛！皇嬸嬸說過要陪宏兒玩的！皇嬸嬸要什麽簪子？宏兒宮裏也有很多！宏兒也可以給皇嬸嬸！皇嬸嬸今天一定要陪宏兒玩！”

劉瞳拗不過太子，只好又将他抱在懷裏，還沒開口就被皇後娘娘打斷了：“宏兒，還有沒有規矩了？”

太子聽了擡頭委屈地看着劉瞳，然後說道：“皇嬸嬸待會得空可得陪宏兒玩。”說完就從劉瞳身上滑了下來，一步三回頭地走回皇後身邊。

“太子放心，本宮一定将王妃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後再讓王妃來陪太子玩可好？”玉貴妃說着無心，劉瞳在男人堆裏面混跡多事，聽了這句話就想歪了。一下沒忍住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來。

“王妃為何發笑？是本宮說錯了什麽嗎？”玉貴妃疑惑地看着她。

劉瞳搖搖頭，為了不多做解釋連忙把玉貴妃拉走了。

且說劉瞳從小在皇宮混跡長大，各宮氣派豪華的樣子也見過不少了，但是像玉貴妃這般有一張六尺長三尺寬的梳妝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胭脂水粉和首飾。在梳妝隔壁有一個九尺高六尺長的立櫃，上面也擺滿了林林總總的盒子，其中有一個還沒合上的盒子裏面裝着的全都是五花八門的金簪子。

看到眼前這讓人眼花缭亂的景象，劉瞳暗自感嘆玉貴妃對打扮的狂熱以及分明別類的收納精神。光是胭脂盒子的擺放也是根據形狀和盒子大小有規律地歸置。

玉貴妃将劉瞳按在了椅子上，将劉瞳的發簪輕輕地摘了下來，将劉瞳的發髻打散，讓下人拿了把別致的梳子來然後說道：“王妃莫動，本宮來給你梳一個新學會的發髻。本宮下手不知輕重，若是弄疼你來就跟本宮說便可。”

“那就多謝玉貴妃美意了。”劉瞳說道。

本以為這只用花一炷香的時間，沒想到從發髻到妝容最後連衣服鞋子玉貴妃給她從到位都換了一遍，前後用了整整一個半時辰。劉瞳覺得這一個半時辰是她這輩子最難熬的時刻。

等她終于被宮女換上厚底繡花鞋的時候，她坐在椅子上已經不想再動彈一下了。

玉貴妃也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剛沏好的茶水，休整了片刻，說道：“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們該去家宴了。”

“好。”劉瞳閉着眼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一路上，玉貴妃對劉瞳更加熱情起來了——不是誇劉瞳發質好就是誇劉瞳皮膚好最後連劉瞳的手指雖然骨架有些大但是根根分明。特別是帶上她爹送她玺洛産的戒指也是特別好看。

玉貴妃的爹，那就是李年元的大兒子吏部尚書李方璟。吏部尚書主管官員任命和考核，如果李方璟能夠給玉貴妃玺洛産的戒指十有八九是下面官員送的禮。不然一個吏部尚書身居高位，常年生活在景歌，也不會特意去買玺洛的首飾給女兒。

從玉貴妃這個首飾數量來看不可能全部都是皇上賞賜或者宮裏分派的——皇後娘娘不乏名貴首飾，但數量絕對沒有玉貴妃多。玉貴妃雖然數量多，但大多不是珍稀品，不然在宮中如此招搖還能平安無事絕不可能。

劉瞳一邊聽着玉貴妃在耳邊絮叨一邊思緒萬千，皇後娘娘本來想要在家宴上讓她配合演一出戲殺一殺玉貴妃的威風。不過，劉瞳如今看來卻覺得玉貴妃雖然驕橫但是實際沒什麽心眼，只是家裏寵溺慣了，自己習慣了随心所欲罷了。不然，宮裏哪個妃子敢會說自己的爹爹給自己送玺洛産的首飾。

從款式來看，這個戒指上鑲嵌的寶石跟劉瞳在瑜洲城碼頭看見過的混了爍石粉的水晶手串顏色和質地都一致，這花紋看着也不是大霁常見的款式，而且這金指托的分量，絕不會是普通集市上能買到的。

那就是說——跟玺洛皇室背地裏有勾結的除了陳遠彬一黨、瑜洲城張家、瑜洲知府，李年元和劉德一黨應該在這條利益鏈上的角色應該還要複雜一些。

劉瞳自顧自地想着，玉貴妃自顧自地說着，兩個人不知不覺就到了舉行家宴的宮殿。

皇宮的宮殿門檻一般都會比較高，但是劉瞳這麽多年也已經習慣了。可是劉瞳萬萬沒想到，玉貴妃給她穿的厚底繡花鞋比她想想中的還要厚。她正常擡腳的高度并不能讓腳順利跨過那道門檻，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被門檻絆倒了。加上玉貴妃一直拽着她的手，讓她徹底失去了平衡，最終兩個精心打扮的人雙雙撲倒在了宮殿的門口。

玉貴妃的宮女最先反應過來将玉貴妃扶了起來，簇擁着她查看她有無傷勢。而劉瞳則在一旁默默地緩着疼痛，自己努力地爬起來。但是她才動了一下，就覺得自己的腹部開始絞痛，接着一股熱流從身下湧出，她眼睛一黑便暈了過去。

她完全沒有了知覺，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看到屋子裏滿滿當當的人圍着她。她側頭看發現太後、皇後一臉愁容，玉貴妃兩眼通紅似是哭過了，皇上背手看向窗外，太子趴在床邊撅着嘴擺弄着她的衣角。她再擡頭對上了紀垣悲傷的目光——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只覺得紀垣那哀切的神情讓她覺得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你醒了嗎？”紀垣啞着聲音問道，其它人聞聲也看向她。

太子看到劉瞳醒了哇的一聲就哭了：“皇嬸嬸你明明說要陪我玩的……嗚嗚嗚……我還以為……嗚嗚嗚嗚嗚……”

太子哭得傷心，劉瞳想要擡手安慰他，沒想到紀垣卻先将他抱了起來，也沒說什麽，只是拍了拍他的後背。太子也幹脆抱住紀垣，埋在他懷裏哭了起來。

腹部來隐隐的抽痛，劉瞳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覺，加上屋子的氛圍太過詭異。她不知道為什麽眼淚突然就從眼眶裏流了出來，她小心翼翼地問紀垣：“是發生了什麽事了？”

紀垣伸手握住她的，低頭紅着眼看着她：“我們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