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阮念初沒察覺到厲騰的異樣,挑挑眉,有點詫異:“這麽簡單?”

“對。“

她感慨:“你的要求真是不高啊。”這世上愛笑的美人,多如牛毛。

他平靜:“也不低。”這世上愛笑的美人多如牛毛。能讓他記住的,只有一個。

阮念初聞言聳了聳肩,只好順着他道:“那就不低吧。”

“說說你。”

她不解:“說我什麽?”

“為什麽一直沒有正經處次對象。”

“沒遇到合适的。”她的回答無意間便和他一模一樣。

厲騰問她,“什麽樣是合适的。”

阮念初略思考,忽的,沖他綻開一個促狹的笑,答道:“喜歡的。”

他不知何時又叼了一根煙,垂着眸問她,語氣很淡:“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臉帥的。”她是一個俗人。俗人的擇偶标準,就是這麽膚淺而直接,“個子高的,身材好的。”

聽完她說的,厲騰微挑眉,吐出煙圈笑了下。

阮念初嗅到了一絲嘲諷的味道,“你笑什麽?”

他轉眸盯着她,眯了下眼睛,那一身的痞氣驀然間便顯露無疑。不答反問:“照你這标準,阮念初,那你不是挺喜歡老子這款的?”

“……”話音落地,阮念初呆了。

萬沒想到,這位人民解放軍的自戀程度會這麽嚴重。

她木呆呆的樣子,看着傻裏傻氣,很好笑。厲騰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會兒,終于移開視線,淡道:“跟你開個玩笑。”

阮念初的嘴角微微抽了下,然後靜默幾秒,才說:“厲隊真幽默。”能把玩笑開得這麽冷,實屬不易。

厲騰抽着煙沒再回話。

又坐了會兒,風越吹越大。郊區地帶的氣溫本就低,阮念初衣着單薄,搓了搓胳膊,準備起身回室內。

“外面太涼,坐久了會感冒的。回去吧。“說完,她跳跳腳轉身就走。

可剛走出兩步,背後那人忽道:“阮念初。”

她困惑,頓步回過身,緊接着肩上一暖,一件男士薄外套搭了上來。外套還是暖的,純黑色,殘留着他身上的體溫。她身子明顯僵了僵。

邊上的厲騰只穿了件深色襯衣,看她一眼後,走了。

阮念初摸着外套站片刻,定定神,提步跟上。

卻不想,這時風忽然更大。

空地上殘破的落葉被風吹起來,卷卷飛飛,有幾片剛好落在她頭上。阮念初皺眉,趕忙擡手去拂。怕弄得不幹淨,又原地蹦三下。

前面的厲騰見她沒跟上來,回身折回去,皺眉道:“又怎麽了。”

阮念初沒答話,兩只手一個勁兒在腦袋上亂刨。厲騰面無表情地看她亂刨。

數秒鐘後,她理着衣服,指指頭頂問他:“我頭上還有葉子麽?”

周圍黑漆漆的,唯一的光,是一輪挂在天上的清月,和阮念初清澈晶亮的眼。

厲騰看她的眼神,忽然暗得可怕。

今晚注定要充滿回憶。

他沒吭聲,沉默幾秒後,向她伸出右手。阮念初怔住,眸光跳動了瞬。眼前一幕頃刻間與多年以前重合。

區別在于,七年前,她躲開了;這一次,她站在原地沒有動。

阮念初發梢的落葉,被厲騰拂落。然後他的手往下,觸到了她的臉頰皮膚,光滑而細膩,和他全是繭的手指形成了強烈反差。

他的手很燙。她抿抿唇,十指無意識地收攏,聽見自己心跳漏掉一拍。

再然後,厲騰摸到阮念初側臉和脖子的交彙地帶。

他盯着她,握住了她的後腦勺,一發狠,就把她摁向了自己。埋頭朝她貼近。

阮念初瞪眼,心跳大亂,出口的聲音尾音有點發抖:“厲騰……”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也從遠處傳來:“厲騰!”

後面的這聲叫喊,終止了可能發生的一切。

厲騰瞬間放開了阮念初。

“……”她往後退了兩步,呼吸不穩,目光驚疑不定地看着他,兩頰紅潮未褪。後者神色不明,閉上眼,別過頭用力擠摁眉心。

死一樣靜。

好在這時候,夏姨拿着一個手機從住院部方向過來了,嘴裏還喊道:“騰子,你剛才手機忘拿了。有人給你打電話。”

“……”厲騰掀起眼皮看了阮念初一眼,臉色複雜陰沉。随後便轉身走向夏姨,一句話沒有說。

腳步聲遠去了。

阮念初在原地緩了好半晌,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

幾分鐘前,她貌似差點被強吻,而莫名其妙試圖強吻她的對象,在莫名其妙試圖強吻她後,冷着臉拽拽地走了?

大爺的,他腦子有天坑吧。她用力皺眉。

電話是楊正峰打的,獵鷹特種部隊的上一任隊長。

厲騰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電話撥回去,“喂。”

“你剛幹嘛去了?”聽筒裏,楊正峰的粗犷嗓門兒透出明顯不悅,“我這都連着打四個了,才給我回。在哪兒呢?”

厲騰靠着牆抽煙,淡道:“醫院。”

楊正峰不解:“在醫院幹嘛?”

“看何麗華。夏姨通知我,說她今天的情況很不穩定。”

“現在呢?”

“已經好多了。”厲騰頓了下,“找我有事?”

“……”楊正峰靜默了會兒,似乎為難,好一陣才壓低聲音道,“達恩這號人物還有印象麽?”

“坤沙的獨子。”

楊正峰說:“達恩現身了。上個星期,有人在中越邊境看見過他。”說着嘆了口氣,“七年前你設計抓了坤沙,這一次,達恩東山再起,八成是沖你來的。我打電話過來,就是要提醒你小心。這天殺的陰險狡詐反複無常,比起他爹有過之無不及,不是盞省油的燈。”

厲騰很冷靜:“等他七年,也該來了。”

“這些年,齊博士的兒子根據博士留下的部分資料,已經把‘電池’的制造技術還原了大半。”楊正峰字裏行間全是沉重,“只可惜,最核心的那一部分內容還在達恩手上。上面的命令,是讓我們追回那部分內容。”

“你有什麽計劃。”

“我……”楊正峰遲疑片刻,說道:“這次任務,你就不用親自去了。”

“事情是我起的頭,就應該由我來結束。”他看着遠方,眼底無波無瀾,“你其實也清楚,整個獵鷹,沒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選。”

楊正峰聽得皺眉,咬着牙罵他:“臭小子。你就沒想過退出去,娶個老婆生個崽過太平日子麽?真打算出家當和尚?”

厲騰面無表情地掐了煙頭,冷淡:“沒想過。”

楊正峰沉聲,“當年在柬埔寨,你不是遇見自己喜歡的姑娘了麽?”

“她那麽好的姑娘,”他忽然笑了下,聲音很低,“我不能。”

“我知道你怕什麽。但是厲騰,別怪哥烏鴉嘴,你怎麽就知道自己會出個什麽事兒?當年柬埔寨九死一生,你不也好好回來了。”

“老夏和老高走之前,不也以為自己能好好回來。”

“……”楊正峰紅了眼睛,沉默。

“挂了。”說完,他便挂斷電話。

頭頂是夜空,月光如水,有種不染塵埃的美态。

厲騰閉眼,發狠摁了下眉心。

白月光只能挂在天上。理智告訴他,自己不能夠拿阮念初的一輩子來賭那個萬一,誰都輸不起。他的自制力一向滴水不漏,他可以控制。

可只有天知道,阮念初這個女人,她的身和心,他都想要得快發狂。

之後,阮念初和厲騰都沒有再提過那晚的事。他沒有解釋,她沒有追問,這兩人在這件事上,擁有了十分難得的默契。

她當他發神經。

日子該怎麽過就怎麽過。

很幸運,本周五的時候,分團長告訴阮念初,之前請病假的那位同志已經回來了。也就是說,她不用再去學習會幫工。對此,阮念初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她終于不用再給人跑腿;難過的是,她不能再蹭厲騰的車下班回家。

彼時,距離空軍政治部學習結束,只剩最後三天。

周六下午,在去小星家的路上,阮念初思來想去,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問厲騰:“诶,你們學習會開完就要回單位了吧。你是調到雲城哪個軍區?上下班走哪條路?和我家順不順?”

厲騰開着車,說:“總軍區。”

聞言,她眼睛裏竄出小火苗:“總軍區和我們演出團離得很近。”他的單位和她的單位在一個方向,他家和她家也在一個方向,也就是說,她還是可以繼續蹭車。

這個邏輯推理沒毛病。

厲騰看了她一眼,挑眉,“你想我捎你?”

阮念初點頭點頭。

“我們單位八點半上班。”

她拍手:“我們也是耶。”

“但是我有跑早操的習慣。”厲騰語氣很淡,“每天早上七點半見。最多等你五分鐘,過時不候。”

“……這是不是也太早了點。”阮念初皺眉。她覺得,這位首長平時肯定起得比打鳴的雞都早。

“不行就算了。”

“……”阮念初擡手捏了捏眉心,認真思考,糾結須臾,提出一條權宜之策:“那我們還是一起下班吧。上班各走各的。”

厲騰面無表情:“要麽上下班都一起,要麽就別一起。”

她愣了,“為什麽?”

“不為什麽。”

這下,阮念初徹底無言以對。她扶了扶額,道:“好吧,那就每天早上七點半。”說完皺起眉,小聲嘀咕,“要不是聽說最近有變态色情狂出沒,猥亵婦女,我才不和你個打鳴的雞一起。”

厲騰轉眸瞧着她,面無表情,“你剛說什麽?”

“……聽說最近有變态色情狂出沒,猥亵婦女。”

“下一句。”

“我才不和你個……一起。”

“一起前面。”

阮念初沖他呵呵,笑得眉眼彎彎,“什麽也沒有,你聽錯了。”然後,若無其事地拿起手機玩兒游戲。做任務,抽卡,再做任務,再抽卡。

這位上校不僅高冷脾氣差,原來還是個順風耳。以後說他壞話的時候,要記得小小聲。

那一刻,阮念初專注于腹诽。她沒有看見身旁那人輕勾的嘴角,也沒有看見那人眼底的淺笑。

給小星上完課後,阮念初直接把電子琴放那兒了。夏姨依然熱情地留他們吃晚飯,厲騰也依然拒絕。

回到市區已經是晚上。

随便吃了點東西,厲騰送阮念初回家。她家小區的配套設施很好,樹木成群,綠草茵茵,空地上,還有一個專供小孩子玩耍的氣墊蹦蹦床。

厲騰停車,看了一眼那個大氣墊,擡手指指,“你到那邊去。”

阮念初剛解開安全帶,聞言一愣,抽了抽嘴角道:“……不好意思厲隊,我對跳蹦蹦床沒興趣。”

誰知一轉頭,厲騰已先她一步下車,走向那個氣墊。

她無語,不知道他想幹嘛,只能不情不願地跟過去了。

天色已晚,周圍沒有其他人。

阮念初打了個哈欠,左右看看,說:“你想蹦麽?蹦吧。我幫你看着,有人來了我就叫你。”

厲騰臉上沒什麽表情,靜默幾秒後,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胳膊。

阮念初一僵,“你……”話還沒說完,他便下勁兒一扯。

她直接被他拽進懷裏。

阮念初下意識掙紮。只隔兩層衣料,她的後背和他緊繃的胸前肌肉貼得嚴絲密封,雙手交叉在胸前,被他死死鉗制。她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和一種很烈的雄性氣息,令她心慌意亂。

于是她皺眉低斥:“你這是做什麽?”

“不是有變态色情狂猥亵婦女,教你防身術。“厲騰的嗓音很沉,低低的,有點啞。呼出的熱氣從她耳際皮膚上拂過,“像這種情況,你要冷靜。”

“……”阮念初臉通紅,用力咬住嘴唇。這樣,她根本冷靜不下來。

“深呼吸,兩只手掌向下,腰腹用力往後頂。動作快的話,就能脫身。”他抱緊她,閉上眼,唇離她的耳垂只有咫尺,“你可以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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