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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聽聞姐姐要出發去河中縣,紀南星不樂意了,擋在姐姐身前,一本正經地說道:“姐姐,你不能一個人去河中縣?那裏不安全。”

河中縣地産富饒,官員之間互相勾結,百姓被欺壓太盛,難免有個別反抗的行為,紀南星擔心姐姐的安危。

“我怎麽是一個人去呢?不還有信石和浮石麽?”紀淩月耐心地勸解弟弟。

“那也不行,此去兇險,我絕不讓姐姐去。”紀南星脾氣執拗,擋在屋門前,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式。

紀淩月無奈地看着自己這個弟弟,停了會兒,嘆氣,“南星,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她不能跟弟弟說得太清楚,但她打定主意,必須去。

紀南星身量高,看起來與成人無異,但澄澈的目光暴露了他的年齡。

他板着臉思慮了會兒,作妥協狀,“那,要去也行,必須我也去。”他說道,“我已經長大了,可以保護姐姐。”

紀淩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弟弟的腦袋,“真是個好弟弟,”她笑了下,“好,我答應了。”

紀淩月和木香、木藍乘坐馬車,紀南星和信石、浮石騎馬跟随。

一行人出發了。

出了城,在一個三岔路口,紀淩月讓馬車停下。

往左,是去往河中縣的路,往右是去往河錄縣的路。

紀南星拍馬過來,側頭對馬車裏的紀淩月說道:“姐姐,為何要在這裏停下?”

紀淩月撩開車簾,伸手示意了下,紀南星翻身下馬,腦袋湊了過來。

“南星,你既然是要幫姐姐的忙,姐姐這裏确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可願前往?”

紀南星表情嚴肅,“姐姐,有事情你盡管吩咐。”

一副要為姐姐赴湯蹈火的架式。

紀淩月低聲道:“安全起見,你帶着浮石一同前往,離這百十裏,是河錄縣的縣集,每五日一集,趕集人猶多。今日恰巧是縣集,你們騎馬趕去,集上攤販應該還未散。你記得,在集市西頭的拐彎處,有一個舉着條副為‘治病救人’的老者,想必衣衫相當褴褛。你若開口求醫,他必定會先開出自己的條件之一,那便是上好的米酒一壇,喝了酒才能看病。你記住,一定要答應他,給他買上好的米酒,喝了之後,帶他來見我。”

“誰病了?姐姐為何要找江湖游醫?”紀南星不解地問。

紀淩月認真地問:“南星,你信姐姐嗎?”

紀南星表情坦然:“對于姐姐,南星自然是信的。”

“你只要信姐姐便可,多餘的莫問,按照姐姐說的,恭恭敬敬把人給請回來。”

紀南星遂點頭,帶着浮石拍馬出發。

為了完成姐姐交予的任務,紀南星和浮石中途未曾停歇,一直不停趕路,剛過晌午便趕到了河錄縣的集市。

逛集的人員正是擁堵的時候。

紀南星和浮石找個地方把馬拴好了,兩人步行找去了集市的西頭,在一堆攤販之間,果然看到一個舉着“治病救人”條副的老者。

老人衣衫褴褛,身上衣服是補丁加補丁,頭發也髒兮兮的,渾身散發着一股惡臭的味道,經過的人都忍不住用手捂着鼻子,嫌惡至極。

哪還有人找他看病?

他抱着挂有“治病救人”條副的杆子,盤腿坐在地上,作昏昏欲睡狀。那樣子,不像是個治病救人的,倒像是一個蹲那兒行乞的。

紀南星對這名老者持懷疑态度,他拉住附近一名攤販打聽,“這位大叔,那名游醫是怎麽回事?為何無人找他診治?他好像挺落魄的。”

肉販子“咦”了聲,“那是什麽游醫哎,那就是個要飯的。他在這集市上待了有一年,幾乎沒人找他醫治。你只要是找他醫治,他頭一個條件便是要上好的米酒,你聽過那個醫者喝酒後才行醫的?分別就是個騙子。”

“既然沒人找他看病,那他平常如何生活?看起來年紀也老大了。”

“據說五十多歲,平常在集市上撿拾些別人不要的剩菜剩飯吃,再不行,他就去幫人搬搬貨,勉強掙幾個銅板過活。”肉販子搖頭,“都過成這樣了,還天天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真是不理解。”

他把老者當成了實實在在的騙子、酒鬼。

紀南星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果然,只有經過的人,幾乎沒人在老者跟前停留。

但老者也不甚在意,偶爾閉眼,偶爾擡眼四顧,淨也無所謂的樣子。

紀南星看了會兒,問身旁的浮石,“浮石,你怎麽看?”

浮石猶豫,“屬下,不知。”

他覺得攤販說得不錯,可不敢訴諸于口。

又停了一會兒,紀南星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慢慢走上前。

他一撩衣服下擺,蹲下。

老者聞聲,慢慢擡頭。

他表情新奇地打量身前的人,衣着華麗,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紀南星緊了緊鼻子,耐着性子問道:“請問師傅可是治病救人的?”

老者搖頭晃腦,“正是。”

“在下有位病者,需師傅随我去診治,師傅可願前往?”

老者眼睛眨巴幾下,“有請我的誠意嗎?”

紀南星心裏相當不滿,這老頭窮得連飯都混不上了,還在這兒質疑他有沒有誠意?

可想到姐姐的話,他竭力忍着內心的厭惡之感,表情誠摯地說道:“當然有誠意。”

老者慢慢點了下頭,“那好,你若是有誠意,先打一壇上好的米酒來。喝上米酒,我便随你走。”

紀南星擡起右手,食指伸出,輕輕在空中點了下,早有準備的浮石馬上躬下身子,将一壇散發着滿滿清香的米酒放置在老者的身前。

老者吸了吸鼻子,露出垂涎的表情,身子正了正,雙手抱住壇身,紀南星遂幫他解了壇子的封口,老者使了使力,許是餓得太久,連抱了兩次,竟然沒有抱起酒壇子來。

見狀,紀南星伸出雙手,幫他托着酒壇,老者仰脖,貪婪不已地飲起酒來。

瘦骨嶙峋的脖子處不停傳來吞咽聲。

咕咚咕咚。

老者像是八百年沒有喝過酒一樣,只消一會兒便飲下去半壇子酒。

喝罷,他放下酒壇,心滿意足地抹了下嘴角,小心謹慎地将壇子重新封好了。

把酒壇子往懷裏一摟,他說道:“這位少爺,咱們可以出發了。”

紀南星微微呆了一瞬。

竟然如此簡單?

只消一壇子米酒,這名老者便連去處都不問,便要随自己上路了?

他不得不佩服自己姐姐料事如神的本領。

他示意浮石,“幫大夫抱着酒壇。”

老者不依,“不用不用,我自己抱着即可。”他歪頭,“還有,我叫苦木,你稱呼我苦木師傅即可。”

他自己都不拿自己當大夫,只一聲“師傅”的稱呼便心滿意足了。

紀南星點頭應允:“好的,苦木師傅。”

三人只有兩匹馬,紀南星本想再買一匹,可苦木直接拒絕,“本人不會騎馬。”

那就只有一種辦法。

浮石和他共乘一匹。

這下,可苦了浮石了。

他讓苦木坐于前頭,他攬着缰繩坐在他的身後。

沖天的臭味直襲鼻端,把他熏得直皺眉頭。

苦木師傅背後仿佛長了眼睛,他慢悠悠說道:“浮石,這是剛開始,你必定不适應,你帶我三天試試,到時候離了我的味道,你怕是要難受死。”

浮石忍不住奚落他,“苦木師傅,臭水溝的味道也不過如此。”

他把他比作臭水溝。

苦木師傅也不惱,“臭,也有臭的好處。”

“臭,有何好處?”

苦木搖頭晃腦,“臭,便不受蚊蠅打擾。”

臭,還有理了?

浮石直翻白眼。

紀南星急于追趕姐姐,便沒提幫苦木沐浴更衣的事情,簡單買了點兒吃食便匆匆出發了。

浮石被臭味熏得頭疼,連飯也吃不下,苦木師傅可倒好,捧着肉餅吃得津津有味。

吃罷肉餅,還不忘抱着酒壇子喝上幾口。

臭味混上米酒的香味。

浮石更加崩潰了。

三人急速趕路,在日落時分,終于趕上了悠悠前行的馬車。

紀南星一勒缰繩,跳下馬之後,便着急萬分地走到馬車旁邊,邀功似地喊到:“姐姐,苦木師傅帶來了。”

聽聞聲音的紀淩月忙掀開車簾,浮石和苦木也都下了馬,苦木依舊抱着酒壇子,剛下馬還沒找到身體平衡,他在原地晃悠了幾下,活脫脫似個喝醉了酒的酒鬼。

浮石嫌棄地瞪了他幾眼,身子往旁邊挪蹭幾步,盡量離着他遠點兒。

再熏下去,他晚飯也不用吃了。

紀淩月掃了眼還在搖搖晃晃的苦木師傅,忙對着前方喊了聲:“停車。”

在弟弟的攙扶下,她走下馬車,款款行至苦木跟前。

她微微施了一禮:“淩月見過苦木師傅。”

苦木終于穩了身子,抱緊酒壇子,好奇地打量幾眼紀淩月,“這位是?”

紀淩月忙耐心解釋,“我是丞相之女紀淩月,請您來的是我的弟弟紀南星。”

她上來就表明身份,沒有任何欺瞞的意思。苦木聽罷,并沒表現出對丞相之女的懼怕抑或谄媚之意,而是若無其事地擺擺手,“你們是誰我不在意,我只在意,需要醫治的病人在哪裏。”

他有酒就幹活,才不在乎對方是什麽身份。

紀南星惱怒地一握拳頭,挺想上前揍一頓苦木,他對姐姐态度太無禮了。紀淩月伸手拽住了弟弟,對着他微微地搖了下頭。

這個苦木師傅,對她可是大有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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