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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絕霧突然逞強的行為,在紀淩月這裏絲毫沒引起任何感動,反倒覺得他受傷後,腦子多少也受了點兒波及,否則依照正常人的腦子,自己渾身一堆傷,走路時還要小心謹慎着些,哪會去選這種多少算是自己找罪受的事情來做?
但絕霧不是一般人,他的腦袋是一般人所猜不透的。
紀淩月站到地上後,紋絲沒動,不是不能動,而是沒敢動,生怕一動,旁邊的絕霧會出什麽問題。
她甚至覺得,絕霧會不會是故意的?借他的傷勢報複一下自己?
還沒容她想明白,只聽剛從浮石馬上翻下來的老苦木鬼哭狼嚎地叫了聲:“殿,殿下!”
他嗓子本來就偏尖細,再扯開一嚎,那動靜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樣,叫喚得那個響啊。
浮石鼻子下意識緊了起來,眼神斜睨着連滾帶爬的老苦木,不知道他發的是哪門子的瘋。
老苦木跌跌撞撞跪到絕霧跟前,“殿,殿下,你的傷,傷!”
紀淩月驚略略地側頭。
眼神瞟向絕霧。
幹淨素淨的青色袍子,胸口和大腿兩處,有殷紅的血慢慢洇了出來。
紀淩月大驚失色,但她沒像老苦木那樣鬼哭狼叫,而是沉着下令,“苦木師傅,快,去拿藥,我扶殿下進房間,你速來。”
客棧門口人來人往,根本不方便診治。
她攙着絕霧的胳膊,白降已經及時在絕霧跟前蹲下,“殿下,我背您。”
不讓他走動更好。
紀淩月忙扶了下絕霧的胳膊,催促他:“快。”
絕霧伏到白降背上,白降看着不怎麽胖,可背起絕霧來,卻輕輕松松,腳步如飛,紀淩月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
白術和紀淩月幫忙,白降小心翼翼将絕霧放到了房間的床榻上,老苦木提着藥箱子,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打開藥箱子之後,他表情凝重地為絕霧診傷,白術和白降都目不轉睛地看着,眼睛裏全是擔憂的神情。
紀淩月表情稍微冷靜些。
她蹙着眉頭,目光中略帶着怨氣地看向絕霧。
這是未來要當皇上的人,做起事來如此不計後果。
閑着沒事接自己下馬車做甚?
真是閑吃蘿蔔淡操心。
他傷口一出血,她心裏還跟着揪得慌,仿似自己有什麽責任似的。
但其實她啥責任也沒有,都是他自己上趕着自找的。
老苦木察看傷口之後,開始清創,清的過程,絕霧牙關緊要,一聲不吭,但臉色白得吓人。
白降在旁邊掉眼淚,“殿下,疼的話,您就喊一聲。”他把手伸到絕霧嘴邊,“要麽,您咬咬奴才的手吧,別這麽硬扛着。”
絕霧眼睫動了動,拒絕。
老苦木處理的速度其實已經夠快的了,他一邊處理一邊不時地瞄眼絕霧的臉色,他自己額頭上則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以最快的速度清創完畢,老苦木給絕霧灑上了自己獨創的藥物。
上上下下忙活完,他癱到地上擦汗。
白降和白術則忙着幫絕霧擦拭傷口周邊。
浮石幾個則一直候在門口。
紀淩月一直守在旁邊,沒動手,可臉上表情跟着走了一波,緊張、難受、心疼、揪心……
白降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望了眼屋內其他幾人,“請各位出去吧,我們要幫太子殿下更衣。”
老苦木收起箱子,走了出去。
紀淩月沒走,還是站在那兒。
白術從外頭端進來一大盆溫熱的水,白降瞟了眼紀淩月,手拿着巾帕放到盆裏。
紀淩月知道他是什麽意思,木着表情說道:“擦吧。”
她稍稍背了身,坐到了桌前的凳子上。
桌上正好有水,她給自己倒了杯,輕輕抿了口。
身後有嘩啦嘩啦的水聲,
白降和白術用巾帕小心幫絕霧擦拭除了傷口之外的肌膚,白降一邊擦拭,嘴也不閑着。
“殿下,你一向最愛幹淨的,可這兩天都沒洗澡了。以後,白降一步也不離開殿下,殿下去哪兒,白降去哪兒,再也再也不放任殿下一個人出去了。”
絕霧臉色蒼白如紙,“以後不會了。”
“殿下,您受傷如此嚴重,剛才,剛才……”紀淩月就坐在後面,白術說不下去了。
都傷成這樣了,去抱啥紀淩月啊。
連白降和白術都知道的事情,絕霧不知道?
紀淩月的耳朵支棱起來,仔細聽絕霧會如何回答,可停了好一會兒,一個字也沒有等到。
她端起水杯,繼續喝了口。
白降和白術的擦澡工作做得夠細致的,紀淩月喝了差不多一壺水,時間過了大半個時辰,他倆還在那裏忙活。
紀淩月實在實在是忍不住了,索性轉過了頭。
床榻上的絕霧已經換上了幹淨的衣袍,這會兒,身體躺在床榻上,整個腦袋是懸空的,白術扶着他的腦袋,白降正在幫他洗頭。
絕霧的頭發很長,水盆裏黑黑的一大坨。
頭發雖多,白降動作還是蠻有章程的。
邊洗,五指邊插進頭發裏,洗的過程裏不時進行着梳理。
漂洗幹淨後,水盆移開,一塊大的巾帕包住所有的頭發,白降仔細小心地擦拭着。
換了十幾條毛巾之後,絕霧的頭發就幹得差不多了,白術小心扶着他的腦袋,讓其安然躺到了枕頭上。
在這個漫長的過程裏,絕霧不發一言,雙眼阖攏,安然舒适地享受着他們的服務。
只是那麽長時間下來,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
白術忙着往外端用過的髒水,白降則跪在絕霧床前,“殿下,已經洗好了。您需要喝水或者吃東西嗎?”
白降的服務還是很周到的。
絕霧雙手撐着床,非常慢地坐了起來。
白降受驚莫名,兩只手在空中擎着,生怕絕霧像個易碎的瓷器一樣,一不小心裂開了,他好用雙手給接着。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白降緊張莫名地勸。
“無事。”絕霧頂着一頭散開的黑發端端正正坐了起來,臉上表情還是淡淡的,目光卻慢慢瞟向了紀淩月。
紀淩月也在看他。
剛洗過的臉,很幹淨,但幹淨裏是近乎透明的白,跟流瀉在肩頭的黑發形成鮮明對比。
但也正是這份幹淨,讓他看起來似一個病弱的貴公子。
帥氣中透着絲羸弱。
紀淩月倒了杯水,起身走到他面前,“殿下,喝水嗎?”
絕霧剛好覺得有些渴了,他接過來,慢條斯理,小口小口地喝。
動作斯文有禮,不一會兒,便将水喝下去大半。
他把水杯遞出來,但遞的方向不是紀淩月,而是很自然地放到了已經伸出來的白降的手裏。
紀淩月的手便縮了回去。
“身體好些了?”紀淩月站在一旁問道。
“皮外傷,不礙事。”絕霧的口氣雲淡風輕的。
剛才都那麽嚴重了,可他仿佛無所謂一樣。
“剛才清創的時候很疼吧?我看殿下的臉色很差。”但絕霧的隐忍力是前所未有的,紀淩月挺佩服的。她曾經受過傷,到急診室接受清創的時候,疼得吱哇亂叫。
反觀絕霧,除了臉色愈來愈白之外,臉上似乎連微表情都不曾有過,起碼紀淩月是沒看出來的。
能控制住表情的人,一定是有相當自制力的人。
紀淩月眼前的絕霧,有着超強的自制力,在她有限的印象當中,就自制力而言,是沒有能超過絕霧的。
“這傷并不嚴重。”絕霧再次重申。
“你是覺得傷口不嚴重,所以要……”到嘴邊的“抱”字在紀淩月嘴裏繞了個彎,改成,“扶我下馬車?”
“傷不礙事,接你下馬車只是順手的事情。”
“順手到,傷口都裂了?”紀淩月表情有些誇張。
要不是洞悉書中內容,她簡直懷疑眼前的少年是春心萌動,想用一個小小的動作來暗搓搓地傾訴愛意。
她自認自己最了解絕霧,所以壓根不敢往這方面想。
只要絕霧現在的腦袋,在看到她本人的時候,不把蟑螂、老鼠聯系到一起就行。
刷好感值之路,路程漫漫,她尚需繼續努力。
絕霧淡定的眸色微微變了變,他靜靜地看向紀淩月,像念經一樣重複:“傷口無事。”
紀淩月很想說“若是傷口無事,你便不是人”,可話到嘴邊還是強行咽了回去。
那樣的話就太無理了。
紀淩月其實很困了,又困又餓,現在最需要的是回到自己的住處,讓木藍木香侍候着洗個澡,再美美的吃頓飯,然後歪到榻上舒服地睡一覺。
可心裏想走,雙腿卻挪不動。
為什麽挪不動?
不是餓得沒了力氣,單純是因為擔心眼前這位儒雅俊秀的爺。
絕霧掃眼門外,白術端着一個大盤子,恭恭敬敬地走了進來。
絕霧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眼神示意了下,“白術,端到桌子上。”
白術将餐盤放下之後,把餐盤上的壇子輕輕端着放到了桌子上。
絕霧眼神一直跟着白術的動作,等他把壇子放好後,他看向好奇的紀淩月,“淩月,辛苦了一晚上,你一定餓了。嘗嘗這道菜吧。”
白術聞言,小心翼翼把壇口蓋子揭開,把餐盤上的勺子遞到紀淩月的右手邊,“紀小姐,這道菜的名字是佛跳牆,請慢用。”
佛跳牆?
是道名菜哎。
紀淩月眼眉一挑,把勺子抓到了手裏。
絕霧看着她,眼睛裏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從外人的角度看,他的表情好像沒有什麽變化,只有深深了解他的白降和白術知道,他其實是在笑。
絕霧道:“白降,白術,你們出去吧,不要打擾淩月姑娘用餐。”
白降和白術躬身退了出去。
掩好門之後,兩人往走廊那頭走了幾步。然後齊齊蹲下。
兩人腦袋對着腦袋,眼睛同時盯着絕霧的房間門口。
白降用一種不太确定的語氣問道:“白術,你看到殿下的眼神了嗎?”
要數了解殿下,全天下唯有白降、白術。
他們兩個是陪着絕霧長大的。
足夠了解,足夠忠誠。
絕霧從小便是一個擅于隐藏表情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長時間下來,外人對于他的情緒起伏是很難把握的,就連他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都很難确定。
白降和白術也是在經歷過無數次失敗和挫折之後,慢慢摸索出了點兒門道。
就像今天,兩人都察覺到了絕霧情緒的敏感變化。
白術誠懇地回答:“看到了。”
白降舔舔嘴唇,眼睛警惕地瞟向四周,再三确定無人偷聽之後,才貼着白術的耳邊,極其小聲地問:“你說,殿下看紀姑娘的眼神,是不是跟看黑子的眼神一樣?”
黑子是殿下的愛寵,十幾年來這條狗在殿下心裏的份量與比重未曾變過。只要看到它,殿下的眉眼都會變得溫柔而細軟,像一個十幾歲少年該有的樣子。
而這種眼神,白降和白術再次看到了。只不過,絕霧眼神對着的,不再是他那條愛寵,而是,一位漂亮柔美的姑娘,紀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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