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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紀淩月人雖然躺着,但眼睛悄悄睜開了一條縫,小心觀察絕霧的反應。

一個平常始終冷着臉,壓抑着自己的喜惡的男人,不對,就他的年齡來說,應該勉強算是個男人。

這種情況下,他會怎麽做?

絕霧面無表情地站在地上,低頭看着已經躺好的紀淩月。

他微微擡了下右腿,有絲想挨着紀淩月躺下的念頭。剛擡起,又慢慢落了回去。胳膊思思量量着擡了擡,重新垂下。

他表情裏呈現一種不确定。

好像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了。

紀淩月有些想笑。

她完全相信,這個大男孩此刻的舉動,是真的想把寬大舒服的床鋪騰給她用。

但他不知道怎麽做才好。

掀開被子躺到紀淩月旁邊?

那無疑是耍流氓的舉動,堂堂太子是不應該那麽做的。

可再能怎麽辦?

硬把她抱起來嗎?

他好像全無經驗,面色有些彷徨。

紀淩月安安穩穩地閉上了眼睛。

本來想閉一會兒再睜開眼睛看看絕霧的動靜,可閉着閉着,竟然給睡着了。

她是被一陣敲門聲給驚醒的。

敲門聲其實很輕微,一下,再一下,接着便是白降小心翼翼的聲音:“殿下,您睡了嗎?”

紀淩月翻了個身。

這小破榻盛不下全身,她半拉腳還擱在小榻之外,地上的涼氣已透過薄薄的被子滲了上來。她不由得縮回腳,把整個身子硬擠在不大的空間之內。

房內的燈已經熄了,黑沉沉的。

她翻身時,有被褥摩擦發出的聲音,她撩了撩眼皮,眼前漆黑一片。

這個夜晚,應該是沒有月亮和星星的。

暗,黑。

絕霧的聲音在這種黑暗寂靜中輕輕響起,“白降,有消息了嗎?”

白降咳嗽一聲,“有了。”

隔着距離有些遠,白降的聲音不甚清晰。

絕霧道:“你開門,在外間說吧。”

吱呀一聲。

白降打開了門。

他沒敢往裏走,只瑟縮在外間的門口,小聲道:“殿下,方便說話嗎?”

屋裏若是只有絕霧自己,白降斷然不會如此問,可他知道,屋裏還有紀淩月。

這種絕密的消息,他不敢随意開口。

紀淩月是背對着床鋪躺着的,她聽到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被褥摩擦聲,應該是絕霧坐了起來。

接着安靜了一會兒。

絕霧仿佛在考慮怎麽辦。

紀淩月側耳細聽。

絕霧肯定知道她醒了。

因為她翻身的動作在白降說話之後。

翻完身還縮了縮腿腳,那聲音一定是傳到了絕霧的耳朵裏。

紀淩月閉着眼睛,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絕霧的聲音清晰入耳,不帶任何睡意,他道:“無妨,說吧。”

紀淩月的心忽地顫了一下。

絕霧,竟然不妨備自己?

白降聽命,馬上回道:“人找到了,的确是被丞相的人給抓走了,但一直是昏迷未醒,在城西頭的喜洋洋店裏。”他猶豫了下,補充道,“喜洋洋是家風月場所,”怕絕霧還是聽不懂,他繼續補充,“風月場所就是有許多姑娘,通常是男人們到那裏去花錢找樂子的。”

“一直未醒?”

“是的。”

“那,”絕霧問道,“醒的機率大嗎?”

白降遲疑,“這個,我悄悄打聽了幾人,都說不敢确定。我裝成恩客潛進去瞧了兩眼,的确是一直昏着,丞相擔心他死了,讓人每隔一段時間往他嘴唇上喂點兒水。可粒米未進,只怕時日久了,性命堪憂。”

“他若是死了,此案,便棘手了。”白降語氣消沉。

錢三是本案唯一的線索,他把銀兩給接走了,送到了哪裏,給了誰,未可知。

必得他開口,才能找出幕後真兇。

“苦木師傅醫術高超,明日一早,你便和苦木師傅一起,裝成恩客的樣子進去,想法子讓苦木師傅看看錢三的狀況,看有無好的法子讓他蘇醒。”

白降:“是。”

“還有,丞相住在哪裏,打探清楚了嗎?”

“我們查探的過程,丞相似有所覺,他已于昨日傍晚離開了河中縣,但他走前留下了人馬,住在喜洋洋附近,輪流看管着錢三。”

“這樣啊。”絕霧道,“那就不要打草驚蛇,先幫忙給錢三療傷,你跟随在苦木師傅左右,若是錢三能醒,第一時間問問他幕後之人是誰。”

白降:“是,殿下。”

彙報結束,白降就準備于黑暗中慢慢退出去,可人剛轉了個身,便聽到絕霧不太确定的聲音響起:“恩客,是指去找樂子的男人?”

這個問題問得挺令白降意外的,他雙手放在門把手上,“是的,殿下。”

“那,找樂子,都是做些什麽?”絕霧聲音裏的不确定感更強了。

白降:“……”

這個問題徹底把白降給問住了。

男人上風月場所找樂子,還能怎麽做?

絕霧半天聽不到回答,莫名有些不高興了,粗聲粗氣地道:“出去吧!”

攆着白降走人。

白降張口結舌,實在找不出什麽好的詞語來回答,再者說屋裏還有另外一位大家閨秀,他話也不敢往深裏講啊。

白降擡手拭汗,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躺要小榻上的紀淩月差點兒要笑出聲來。

這個絕霧,有時候還挺傻氣的。

聽了這麽久的“牆根”,她身子也有些僵了,撩撩被子,又翻了個身,變成朝向絕霧躺着。

天快亮了,屋裏的黑暗漸漸被驅散,她睜着眼睛,已經能隐約看到周圍的環境。

絕霧坐在床頭,側臉對着她,一動不動。

陷入了極深的思考當中。

紀淩月托腮看着他。

心情莫名覺得,相當好。

這家夥,肯定被難住了。

天亮之後,紀淩月早早從小榻上爬起來,卷卷被褥,自己到外間去換衣服。

白術聽到屋裏的聲音,在院子裏殷勤地問:“殿下,起了嗎?”

紀淩月還沒應聲,絕霧已經回答,“起了。”

白術打開門,端着盆子毛巾走進來,侍候絕霧洗漱。

上午,無聊至極的紀淩月跑去了池塘邊。

絕霧是一個相當無趣的人,沒事就捧着書來看。

就跟當今時代的書呆子一個樣。

似乎時間對于他來說,是不能浪費的,要麽讀書習字,要麽練武健身。

反正是不能閑着。

紀淩月坐在石墩上,悠然自在地欣賞美好的大自然景觀。

陽光不錯,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這個時節,不熱也不冷,春暖花開,一切都剛剛好。

遠遠瞅着白術朝她這邊走來,紀淩月坐正了,笑眯眯看着他:“白術!”

“紀姑娘!”白術緊着幾步跑過來,把手裏的茶碗和一盤水果呈上來,“殿下讓奴才送點兒水和水果給您。”

這待遇?

紀淩月翹起嘴角,高興地笑了,“把東西放在石桌上吧。”

白術躬着身子将東西放好,“那,奴才不打擾紀姑娘的雅興,這就回了。”

“等等。”紀淩月喊住他。

白術倒回頭,站在紀淩月身前。

紀淩月眼睛骨碌碌轉了兩圈,拐彎抹角地問道:“你,一直陪在殿下身邊?”

“回紀姑娘,奴才和白降自殿下三歲起便跟在他身邊了,這麽多年一直沒變過。”

“這麽久?”

“是的。”

“這麽說,殿下要是有什麽喜好或者不懂不會的,你們心裏是最清楚的?”

白術遲疑了下,“是的。”

紀淩月用手摁壓着自己的太陽穴,“那,殿下有通房丫頭嗎?”

白術愣了下,搖頭:“沒有。”

紀淩月抿唇吃吃地笑了。

果然如書中所言,絕霧在男女之事上是懵傻無知的。

這也難怪昨晚他會那麽問。

他所看的書都是很正統的,關于學識,關于兵法,關于掌管天下。

男女之間恩恩愛愛的事情,自然是不知的。

她吃吃笑夠了,又問白術,“怎麽不見秦小姐的影子?”

秦小姐也該有所動作了。

白術跟着笑了,“還是紀姑娘聰明,秦小姐今天人沒過來,但差人送來了她親手織的香囊送給殿下。”

“殿下當時什麽表情?說什麽了?”紀淩月好奇地問。

“殿下?”白術歪了下腦袋,慢慢搖了搖頭,“殿下當時沒什麽表情,只說先收起來吧。”

“連看也沒看?”

“遠遠看了一眼。”

紀淩月興致一下就來了,她噌地站了起來,邁着急溜溜的步子往回趕。

動作很突然,直把白術看得一愣一愣的。

紀淩月輕手輕腳地走進外間,探頭探腦地往裏瞧了眼。

絕霧倚靠在床頭,安靜坐着,膝上放着一本攤開的書,正低頭在看。

表情嚴肅而認真。

紀淩月正了正身子,慢慢走了進去。

為了引起絕霧注意,她故意清咳了兩聲。

絕霧果然被她的聲音所吸引,慢慢擡起了頭。

“殿下,”紀淩月來了精神,走到床榻旁,“聽聞秦小姐給你送來了她親手做的香囊?”

她故意把“親手”兩字咬得重了些。

絕霧表情如常,“是的。”

紀淩月在背着雙手,慢慢坐到了床榻的邊上,“那,殿下,是不是應該表示點兒什麽呢?”

絕霧眼神裏充滿問號:“為何?”

“因為,”紀淩月說得理所當然,“因為殿下喜歡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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