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夫婦本色
夫婦本色
淩青州作為一個膽大心細的人,早就察覺到了大都朝朝廷和江湖之間始終存在着不清不楚的瓜葛。
可以他的行事方式,非但不會一探究竟,還會對這種看上去就會十分麻煩的事情避之不及。
倒不如說,會被調到大都城來做官已經算是出乎他的計劃。淩青州一直以來只想好好的查他的案子,做他的小官。
驅使他的除了生存以外,其實還有他本人極具的求知本能。
雖然外表看不出,平時的所作所為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好奇心,但是在這種陳年封存的未解事件中,淩青州有着讓人驚嘆的癡迷。
可這一次不一樣。
“……”盯着眼前氣的吹胡子瞪眼的王序,淩青州聰明的選擇了沉默。
他清楚的知道什麽是自己該堅持個性,什麽是自己該避之不及的時候。
王序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平複自己的內心。當他一擡頭,看見淩青州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無論是表情還是姿态都挑不出任何錯誤的時候,他的內心竟然生出了一股無奈。
“青州。”他嘆息一聲,轉身坐回了椅子上,輕喚道:“想必你也猜到了,作為兩朝的官,我清楚的知道這段對于百姓來說不清不楚的改朝換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知道其間到底存在着何種的肮髒。”王序微微用力捏着手裏的竹簡,語氣也一點點變得鋒利起來:
“這裏面大部分的內容你都不清楚,說實話,我也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讓你知道。”說到這裏時,王序忽然擡眼,打斷了即将開口的淩青州:
“別急着否認。”他輕描淡寫卻又帶着讓人咬牙切齒的自信:
“我知道你不想知道。”
“可對于我來說,不是你想不想,而是我、想不想。”王序用力的說出了那個“我”字,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淩青州哭笑不得的閉上了嘴靜靜聆聽着。
他沒有直接躬身,像從前婉拒王序那樣以有事在身要求離開。
如果是從前,淩青州絕對不會猶豫。可是如今,元乾國、長寧公主也入了這場局。
淩青州和那群圍在元初君身邊的江湖人可不同,雖然他對長寧公主的在意全然不亞于那些人,但是相比整日将元初君心肝似的捧在手心裏鞍前馬後的玄景等人,淩青州更願意相信,既然身中劇毒還能存活至今,已然證明元初君絕不只是一個亡國公主那麽簡單。
包括那日從杭越的手中毫發無傷的回來,以及這些日子時不時的在程天機那家夥身邊的套話中也能得出結論——
長寧公主化險為夷的次數實在太多了。
近平這一點,就能知道元初君的恐怖之處。
就算美貌是一種武器,可這種東西無論如何不會對杭越之流奏效、也可以說,絕不會對她所遭受迫害的任何一個人奏效。
可她還是坐到了。
顯而易見,她的身上有比絕世的容貌恐怖萬分的“利器”。
好奇的淩青州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
不知道淩青州轉變的原因,也沒心思去思考,察覺到了這次他沒有抗拒的王序雙眼一亮,他滿意的輕咳一聲,表情中也多了幾分嚴肅,繼續說道:
“或許你也發現了,大都城的江湖人實在太多了。”
“最開始衛朝時酒樓裏江湖的百曉生也漸漸消失在都城裏了。”王序一下一下的輕叩桌面,“不是百曉生離開了,他還在大都城,只是已經有人占據了他的位置。”
淩青州微微挑眉:“探子的位置也有人占?”
王序哄堂大笑:“哈哈哈!沒錯!一個江湖探子的位置都要搶了,那群不是人的東西簡直太荒唐了!”
笑了數聲,他嗤笑一聲:“但‘入侵’到大都城的那些人,可不只是想當一個探子那麽簡單。”
“他們有着更大的野望。”
“而且……”王序深吸一口氣,擡眼目光沉沉的看向淩青州:
“他們已經完成了相當一部分。”
淩青州的眼角緩緩抽動着,想明白了什麽的他此時眉宇間也染上了一抹訝異的神色。
王序滿意的冷笑一聲:
“你想的不錯。”
“那群入侵了我們皇城的人不是別人。”
說到此處,他停了下來,緩緩站起身來凝視着窗外。
他的目光所至,正是莊嚴肅穆的皇宮。
皇宮
養心殿門外
安靜的殿外,一道穿着素淡的身影走出,她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每一步都走的又實又穩。
站在殿外停下腳步,女子左右環視,目光掃過周圍一動不動的侍衛和太監,看到他們低垂着頭無視自己的表情,半眯着眼睛上前一步——
這個“侍女”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推開了養心殿的大門,無人阻攔。
走進門內,侍女擡起頭來,露出了她那張清秀的面龐。
是南知意。
她轉身關緊了養心殿的大門,轉過身來,眼中帶着幾抹隐藏的很深的嫌棄和煩躁。
盯着中央龍椅上那個按着太陽穴閉目養神的男人,南知意眉眼淡淡,朝着中央的位置走去。
站在臺階之下,南知意幾乎和楚煊人擡起的手同時行動,站在那裏停下了腳步。
跟在長孫玄清身邊“監視”了這麽久,南知意早就對這二人如今的傲骨習以為常,甚至只覺得嘲諷無比。
規矩的站在臺階下,南知意擡頭看向楚煊人,清冷的聲音響徹安靜的大殿:
“為什麽發布素娘子的懸賞?”
“其他的暫且不提,将刺殺清貴妃的罪名安在素娘子的頭上,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為什麽要與血公子樹敵?你明知道外界傳聞的血公子在無為樓所屬是假……”
“吵死了!!”低沉嘶啞的聲音響起,楚煊人猛地擡起頭,聲音通過不自覺漾出的內力震懾開來,但凡殿內站的是其他人,都會因為這句低吼聲內心狂跳不已。
可站在這裏的是南知意。
她全然不在意楚煊人的那些皇帝脾氣。
只是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南知意停頓了片刻,繼續道:
“我需要知道你做這種事的理由。”
她沒有說“你當上皇帝全部依仗我的力量”之類的話,因為她知道,對于楚煊人這種心高氣傲的惡心男人,這種話只會讓他原本就脆弱到可憐的自尊心再次遭受重創。
現在發瘋了的話就不好辦了。
南知意淡漠的表情下冷靜的思考着。
果不其然,在南知意放低姿态後,楚煊人粗重的喘息了數聲後,擡眼看向了她。
在對上那低着頭等待着他回答的發頂,楚煊人的虛榮心得到了微不可察的滿足,也使得他狂躁的情緒得到了些許的緩解。
長孫玄清也就算了,楚煊人才是那個真正無法認清自己的存在。
當了太久的皇帝,肆意殺死了越來越多的人讓他忘記當初在身為掌門之女的南知意面前卑躬屈膝請求幫助的模樣。
甚至比起只是甜言蜜語整日誇耀的虞夢簪,在南知意面前,曾經的楚煊人簡直低微到了泥土之中。
畢竟和沉溺于自己獲得的寵愛中的虞夢簪不同,清醒的南知意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站在下方的南知意平靜的低着頭,唇角挂着一抹冷笑。
看來楚煊人此時是全然忘卻走投無路時,背着長孫玄清在床榻之上讨好我的模樣了。
怎麽,如今倒是嫌棄起我其貌不揚了?
好在南知意也只是在玩弄他而已:
“皇上,貴妃娘娘得知素娘子的通緝令後情緒十分不穩定。”南知意平靜道,“她問…素娘子是不是您在宮外找的女……”
“糊塗女人!”
不等南知意說完話,楚煊人就氣急敗壞的打斷了她,有幾分急切的站起身來:
“朕當然知道那晚襲擊她的人是衛南星,如果不是知道她被襲擊心情不好,我非要給這個随便說話的女人一個教訓!”楚煊人走下龍椅,站在桌前無奈的低語着,看向桌上被自己丢開此時一片狼藉的奏折有些頭疼。
換句話說,自從那夜血公子離開,他就一直在頭疼。
真正意義上的頭疼。
楚煊人身為一個武林人,身強體壯,就算這些年有所懈怠,他也不覺得自己會是體弱多病的屬性。
正因如此,他瞬間明白了,這是血公子給自己的下馬威。
他這邊煩躁的要命,那邊的長孫玄清又在給自己找麻煩:
“區區一個遺孤,她到底在怕什麽!”
“就連他的命能保存下來,也是朕和她大發慈悲罷了!”
……大發慈悲……
饒是南知意,聽到楚煊人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這個詞,也一時間有些難繃。
可顯然她的忍耐度很強大:“是。但關于素娘子……”
“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楚煊人有些煩躁的揮了揮手,似乎對于這個自己拿來洩憤的替罪羊毫不在意,拿起桌上的奏折,正要驅逐南知意之時,他忽然微微一頓。
緩緩擡頭,看向眼前平靜的注視着自己的南知意。
楚煊人原本因為靠近那個郊外莊園庭院的殺手都被殺死,現在的他沒有了杭越又不能像以往那樣動用無為樓的人感到煩躁。
而就在此時,南知意來了。
南知意平靜的看着楚煊人自以為隐晦、實則在她眼中無比明晰的算計神情,微不可察的嘆息一聲。
直到良久後,和南知意想的無二,楚煊人刻意放低的聲音響起了:
“師姐。”
瞧瞧,不愧是夫妻,就連求人時的稱呼都一模一樣。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幫我、殺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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