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

正當陳紫莘哭爹喊娘的時候,蕭邁則穩坐釣魚臺,已有了全盤的計劃。

但獄卒們就沒他這麽鎮定了:“蕭大人,把陳小姐關在這裏,真的好嗎?她爹可是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我們得罪不起啊。”

“殺人未遂、威脅官府、辱罵朝廷命官,這幾項罪名,足夠她把老底坐穿了。難道還關不得?”蕭邁眼裏,就沒有什麽王公權貴,武林豪客之說,“至于她爹,哼哼,若她爹不是陳骁,我倒懶得費這麽大力氣。劉刺史新官上任,又是來滄州這種武林人士聚集的地方任職,不給這些地頭蛇一點下馬威,估計他們還真以為自己壓得過強龍!”

蕭邁豪氣幹雲,獄卒自然十分佩服,但他只是個普通人:“可是,您不怕那些武林人士,來滄州府找麻煩嗎?”

“呵呵——”蕭邁笑了笑,心想獄卒若知道他當年的經歷,肯定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我巴不得他們來找麻煩,正好名正言順,全部抓起來!”

看了一會兒,見陳紫莘也耍不出什麽新花樣,蕭邁便準備離開做正事:“我先走了,好生看着她。若是讓她逃了,休怪我殺人不眨眼。”

獄卒心想,蕭神捕天天不眨眼,這眼睛不幹嗎?但嘴上還是很恭順:“是是,蕭大人慢走!”

然而蕭邁前腳剛走,獄卒們後腳就齊刷刷跪倒在紫莘面前:“大小姐恕罪啊,都是那個蕭邁非要我們把你關起來,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您以後記恨的話,恨蕭邁一個就夠了,不要牽連小的們啊!”

“哼!”見到獄卒們卑躬屈膝的模樣,紫莘這才找回點千金大小姐的感覺,“算你們識相,那還不快放我出去!”

“大小姐,您就饒了我們吧,這陳老爺和闵盟主我們得罪不起,可是劉刺史和蕭捕頭更得罪不起啊。”

“得罪不起?哈哈,蕭邁那家夥有什麽得罪不起,難道還能殺了你們不成?”

這時,一名獄卒獻上一枚黃梨。擱平常,紫莘肯定是不吃的,但如今她又渴又餓,于是便笑納了。

獄卒見紫莘發笑,便繼續說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蕭大人上任不到三天,就處死了二十多號弟兄,五十多號囚犯!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我們真的是怕了。”

“噗——”紫莘驚得一口吐掉了嚼碎的梨,“啥,殺人不是該待到秋後嗎?如此濫殺,難道不違王法?”

“蕭大人說了,在滄州,他和劉刺史就是王法,誰敢犯法,格殺勿論。”

Advertisement

“呃——”紫莘吓得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捂住了脖子,“乖乖,我還一直以為,臭燒餅雖然壞,但好歹是個奉公守法的捕快,不成想竟是個殺人狂魔!怪不得知法犯法,公然把無辜少女投入大牢。”

“天啊,吾命休矣!嗚嗚,爹,我還不想死,你們快來救救我啊!”

這時蕭邁在做什麽呢?他找到了那個最開始被陳紫莘挾持的酒客。

“我這人問話不喜歡問第二遍,也不喜歡聽廢話。老實交代,陳小姐為何要挾持你?”

“嘿嘿,這個不瞞蕭捕頭,可能是陳小姐誤會了,以為我們在說她的壞話。”

“你們究竟說了什麽。”

“傳言,都是傳言!”酒客最先想到的,還是把自己摘幹淨。

“砰!”蕭邁掏出鐵尺,狠狠一摔,尺子便陷入了門框裏:“我說過,老子不喜歡聽廢話!”

(“等等,這句話我好像說了兩遍!”蕭邁突然感到一絲絲的失敗。)

酒客吓到了,于是趕忙說道:“我有個朋友,說他有個朋友,半個月前在書齋裏睡覺的時候,突然闖進來一個女人,跟那個朋友快活了一夜就走了。”

“據朋友說,那女人十六七歲,身材窈窕,相貌傾國傾城,耍起來不知有多痛快。可事後他回想起來,覺得那人越來越像陳小姐……”

蕭邁很是驚訝:“還有這種好事兒?呃,我呸,他肯定是《搜神記》看多了做春夢。我告訴你,你回頭告訴你那個朋友……等等,你說的這個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酒客臉色一變,哭喪起來:“我要是這個朋友就好了……”

“你看,你都沒有經歷過。這擺明就是造謠污蔑,辱沒陳大小姐的名聲!”蕭邁嘿嘿冷笑,“衆口铄金,類似的事情,老子見得多了。”

“不不不,蕭大人,這可不是造謠污蔑,我好些個朋友都這麽說。”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種關于姑娘家的謠言,最是容易傳播。”蕭邁有些生氣,他顯然很讨厭惡意的謠言,畢竟蕭邁本人就經常被惡意造謠。

然而,酒客似乎急了:“蕭大人,我都說了多少次,不是污蔑,不是造謠,是真的,我好幾個朋友都能作證。他們都遇到過類似的事情,晚上睡覺時,突然闖進來一個女人,身上狐騷味特別重,摟着男人就要睡覺。因為總在夜晚出現,相貌看不清楚,也不說話,分不清究竟是誰。但事後想想,又覺得像極了陳家大小姐,不會有錯的。”

見對方言之鑿鑿,蕭邁也有些遲疑:“既然你信誓旦旦,那倒是給我幾個名字,我親自去問,有沒有這回事!”

酒客顯然不想背負期滿上官的罪名,猶豫了片刻,便把自己的酒肉朋友一個個供了出來。

蕭邁是審訊查疑的老手,沒用多少時間,就确認了酒客的說辭。

查完後,他有些疲憊,便去到一處酒館,給自己點了壺素酒,一邊斟酌一邊思考:“難道陳紫莘真是個狐貍精?完全不像啊,難道是我看走眼了?”

“再說,若單純是空穴來風,他們又怎會有膽量,去造滄州首富家千金的謠言?”

其實,早在蕭邁上任滄州之前,他就聽過“滄州狐女”的傳說,什麽滄州首富陳骁的獨生女兒,乃是狐仙轉世,因此自從出生以來,身邊各類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斷。

但蕭邁對此持懷疑态度,他認為世上根本沒有神仙鬼怪,一切詭異難測之事,最後都有合理的解釋,最多就是一時解釋不了。如陳紫莘這般“神怪傳說”纏身的人,背後定有莫大的隐情;所以整頓滄州法紀的途中,他對陳紫莘格外留了幾分意。

回想起此行的初衷,蕭邁一壺酒下肚,重新振作了起來。

“我這人就是愛解謎,謎團重重是吧?看我如何抽絲剝繭,把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再次回到大牢時,蕭邁驚訝地發現,裏面的犯人統統不見了,髒亂差的牢房也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地面上鋪了層名貴的木板,簡陋的木栅欄覆蓋在彩雲般的紗帳之下,為遮掩腐臭的氣味,一路上到處都擺滿芬芳的盆栽 。

至于關押陳紫莘的牢房,此時已經布置成千金閨房一般,半點看不出牢房的痕跡。

大小姐此時正躺在床上,優哉游哉地吃着點心,見蕭邁現身,假裝看不見,還唱起了小曲兒。

“啊這!”蕭邁有些傻眼,“這是怎麽回事,我才出去多久啊?”

獄卒連忙解釋:“蕭大人,您前腳剛走,陳老爺後腳就來提人了。可滄州府法紀嚴明,豈容他胡作非為。小的拼命阻攔,總算是讓陳老爺打消了念頭,只不過,做人總得有些人情味,所以就允許陳老爺派人,把這監牢改造了一番,免得委屈了大小姐,也使得兩邊面子上都好看。”

“哼!”這番話紫莘聽在耳中,不由得暗自冷笑,方才之所以沒走,是因為得知蕭邁心狠手辣,若自己離開,他會為難這些獄卒,便知讓老爹改造了牢房,而沒有跟老爹回家。

“那其他犯人呢?”

“人太多了,吵得慌,我就爹爹把他們都放了。”紫莘不想聽獄卒胡說,就自己道出了真相。

蕭邁一聽就來了脾氣:“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牢裏的犯人,是說放就能放的嗎?這種行為,與劫獄造反有什麽區別?還是你以為,憑你爹的勢力,在滄州能一手遮天?”

跟自己鬥嘴可以,矛頭指向陳骁則不行。紫莘立即從床上站起來,雙手叉腰,自豪地說道:“一手遮天?難道不行嗎!我爹是一手遮天,但他最喜歡修橋補路、赈濟災民,保一方士農工商安居樂業,從不做魚肉鄉裏的事情。這滄州城的百姓,不喊我爹‘陳老爺’,也得喊我爹‘陳善人’。可不像你——殺人狂魔!你要是一手遮天,滄州城就永無寧日了。”

“哈哈,我是殺人狂魔?”蕭邁也想照着陳紫莘那般,把自己吹噓一番,但轉念一想沒意義,自己殺過的人還少嗎?

“算了,被放走的那些人,大不了抓回來就是。我來這裏,是有事問你。”

“哈——”陳紫莘打了個哈欠,“抱歉,本小姐有點累了,想先休息,有什麽問題,明日再問吧。”

“我在外面,聽到了很多不好的傳言,是關于你的。”

蕭邁想勾起陳紫莘的興趣,誰知她已經發出了做作的鼾聲。

“你不可能叫起一個裝睡的人。”蕭邁嘆了口氣,“也罷,你的名聲,與我何幹?是我多管閑事,你自己好好睡吧。”

不知過了多久,紫莘秘密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房間悶熱,只想取些冰塊來消暑。月光透過小窗,照進房間裏,卻絲毫沒有清冷的感覺,只鬧得人更加煩悶。

“唉,畢竟不是自己家,住起來好難受。”

“今天還是我生日呢,居然要在牢房裏度過,還有沒有天理啊?嗚嗚,我想回家。”

紫莘正趴在被子上哭訴,突然聽到一陣微不可查的腳步聲,便急忙把耳朵豎了起來。

“我剛才聽見了什麽,是老鼠的吵鬧聲,還是大小姐的啜泣聲?”

“臭燒餅!”紫莘一聽這個聲音就來氣,立即從床上爬起來,“大晚上的不睡覺,你以為你是禦貓啊?”

蕭邁沒立即回答,他手裏端着一個竹筒杯子,上面插着一根稭稈,吸了一口裏面的東西,才幽幽地說道:“啧啧,真好喝。”

牢房內悶熱,臨睡前又吃了很多點心,紫莘确實有些渴了,于是下意識地問道:“你喝得什麽?”

“葡萄酒,裏面還加了冰塊。”

“葡萄酒?”

所謂的葡萄酒,其實不是真正的酒,而是用葡萄稍稍發酵之後,做成的葡萄汁,可以理解為略帶酒味的葡萄味甜水,與冰塊痛飲,是秋夏時節無與倫比的享受。

這種飲料,陳紫莘平時沒少喝,不見得有多稀罕。但這會兒實在是又熱又渴,特別想喝點冰水消消暑。

“唔——”紫莘咽了口口水,然後說道,“你是不是想請我喝葡萄酒?我告訴你,做夢吧!誰知道你會不會在裏面下毒,對本小姐意圖不軌。”

“對你圖謀不軌?哈哈,太看得起自己了吧。”蕭邁将紫莘上下打量一番,裝作十分不屑的模樣道,“多漂亮的姑娘我沒見過,武林第一美女向飛飛聽說過沒?當年跟屁蟲一樣,天天哥哥長哥哥短地纏着我,我一句話都沒搭理過她。”

“呵呵呵,你就吹吧。男人都這德行,喜歡吹牛皮。實話告訴你,當着本小姐的面,說自己跟向飛飛有一腿的男人,你早就不是第一個了。”

男人聚在一起,最常聊的話題之一,自然就是女人。紫莘混跡于江湖之中,自然聽說過不少關于向飛飛的事跡。

向飛飛是蕭劍神的傳人,不是蕭忘我這種“疑似”傳人,她是蕭劍神确定無疑的曾徒孫。

容貌的評價沒有固定的标準,被稱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向飛飛,也不可能真的豔壓天下女子,但江湖俠女之中,唯以她的來頭最大,所以這份殊榮就落在了她的頭上。

向飛飛風華正茂時,也是追求者無數,但她十七歲那年突然失蹤,再次現身江湖,已是兩年之後,身邊還多了個嬰兒。很快,她就帶着孩子嫁給了當年風頭與沈夢平分秋色的正氣盟盟主的莫少鴻——當然,莫少鴻肯定不是孩子的生身之父,但放不下對向飛飛的情意,所以心甘情願地照顧這對母子。

美人已嫁為人婦,所以“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號,漸漸就沒什麽人提了。

蕭邁聽到紫莘的回應,立即咬牙切齒地說:“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他們那是編得。”

“你不也是編的嗎?”

“我這是真的。”

“難道莫夫人的兒子,是你親生的?”

“去去去,這話可不敢亂說。”蕭邁張張嘴,然後噙住稭稈,喝了口葡萄汁,又剛才到嘴邊的話話咽了回去,“這裏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所以不要多問。”

“該不會真的……”

“呵呵,是我的,我早就認了。關鍵哪裏輪得到我啊?”

其實,陳紫莘猜得沒錯,蕭邁确實在吹牛,他與向飛飛總共也沒見過幾面,但确實有個迎娶向飛飛的機會。當年向飛飛有病亂投醫,找蕭邁問能不能嫁給他。蕭邁很驚訝,也有些心動,但最後還是拒絕了,畢竟一來感情沒到那份上,二來她還帶着個來歷不明的嬰兒。

誰知後來聽說,向飛飛又找了莫少鴻。莫少鴻沒有絲毫猶豫,立即答應迎娶向飛飛。蕭邁每次想到這件事,都會感慨,若當初自己答應了向飛飛會怎樣?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因為在後來對嬰兒來歷的調查中,蕭邁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他自問是真的把握不住,所以即使當年的事情重來一次,他跟向飛飛還是沒有緣分。

唏噓一番後,蕭邁從腰間掏出鑰匙,打開牢門:“你可以走了。”

“啊?”陳紫莘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讓我走?”

“把滄州大牢當別墅,這成何體統?快點走。”

誰知,紫莘又躺回到床上,語氣中不乏得意之色:“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那我多沒面子。本小姐這幾天就住在這兒,不走了。”

“呵呵,随便你。”蕭邁作勢要鎖門。然而陳紫莘想,把自己關得時間越久,他與陳家和俠武盟的關系就越緊張,所以怕的人是蕭邁,她就是要蕭邁下不來臺。

“嘿!”蕭邁見心思被洞察,不由得噓了一聲,然後心念一動,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牢房本身不大,他兩步就走到床前,一把将陳紫莘抱了起來。

“喂,你幹什麽,放開我?”

“你以為滄州大牢是你家?這裏是我的地盤。我說不許住,就是不許住。”

其後,在少女的呼救與拍打中,蕭邁抱着她大步流星走出牢房,來到監獄門口,沖着大街把陳紫莘丢了出去。

陳紫莘好歹習武六年,自然避免了“五體投地”的下場。她站穩身形,便對蕭邁怒目而視:“好你個臭燒餅,我不會放過你的!”

蕭邁伸個懶腰,打個哈欠,便作勢要回衙門休息。

“等一下!”見他要走,紫莘猛地想到什麽,于是立即叫住他,“我的轎子呢?”

“什麽轎子?”“當然是坐得轎子了。本小姐平時出遠門,都是坐轎的。這深更半夜,離我家又遠,不坐轎子怎麽行?”

“嘿,還挺知道享受!抱歉,滄州衙門沒有用轎子送嫌犯回家的規矩,麻煩您自己走回家。再見!”

“不行,人家要坐轎子,你給人家找個轎子。”

“沒有就是沒有。”

“沒轎子,給我一匹馬也行啊,滄州衙門不會連匹馬都沒有吧!”

“要求這麽多,幹脆讓我背你回去得了。”

“好啊好啊,快來給我當牛做馬!”

“你!”蕭邁索性抽出鐵尺,氣勢洶洶地沖陳紫莘殺了過來。

紫莘想起今天被蕭邁在頭頂上敲的那一下,還有他所謂無論男女照打不誤的言論,立即識時務地拔腿就跑,直到把蕭邁甩得再見不到人為止。

“呼——呼——”她深深地喘了兩口氣,暗道自己的內功修為确實差勁,才跑幾步路就累了,回去一定要用功修煉,再不能讓蕭邁欺負。

“臭燒餅,我要把你的所作所為,都記在小本本上,早晚要一筆一筆地讨回來。”

從滄州衙門到陳府,紫莘走了老半晌,才走到家門前,被家丁迎了進去。

另一邊,暗中跟蹤的蕭邁,确定紫莘的安全後,才放下心來轉身折返,畢竟她要是半路溜到某個人家裏,自己無論如何都說不清。

“今天下午,我究竟在想什麽?”

“陳府內高手如雲,堂堂大小姐如何能在夜間随意出入?總不可能是挖地道吧!挖地道的工程量,根本不可能不被人發覺。”

“所以,傳聞中的狐女,絕不是陳紫莘。那她會是誰,與陳紫莘有什麽關系?亦或者,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這一晚,陳骁夫婦都沒有睡,直等到紫莘回家才安心,見到爹娘,紫莘的淚水便止不住,向他們狠狠地哭訴了離家後的遭遇。

窦倩倩自是怒極:“夫君,從小到大,我們的女兒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你一定要給小貍做主啊!”

陳骁不了解蕭邁的底細,所以初次見面時未曾發作,向闵清鋒等人詳細打聽過後,覺得更不能得罪了。但女兒被欺,夫人懇求,他身為一個愛護家庭的男人,自然不會甘心做縮頭烏龜:“且放心,終有一日,我會讓姓蕭的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讓他向小貍下跪道歉。”

得到陳骁的承諾,紫莘這才破涕為笑。見時辰不早,她便與爹娘分別,回房間休息了。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丫鬟見自己睡得熟,也沒有把陳紫莘叫起來。

聞到身體一股怪味的紫莘,連忙吩咐小白幫她沐浴更衣;昨晚回來得太晚,以至于連澡都沒有洗。

陳紫莘的習慣是每日必須沐浴,多則三次,少則一次。

不是因為潔癖,而是另一個難以啓齒的原因:紫莘天生體味重,即患有傳說中的“狐臭”。

狐貍的體味都很重,身為狐仙轉世,患有這種病再正常不過;但紫莘畢竟是人不是狐貍,這股如影随形的味道,仍是她身上最大的缺憾。

其實,不只是紫莘,她的母親窦倩倩也有這種病,只是她終日禮佛,身上沾滿了香火的味道,所以極少人會察覺出來——陳骁自然是知道的。

紫莘,自信;紫莘對自己的一切都很自信,唯獨這份狐臭,成了她深深隐藏起來的自卑。她常常想,将來誰要是娶了自己,或許還會把這種病傳給他的後代。那是不是有些對不起他?

不過,與窦倩倩相同,紫莘也有遮掩體味的方法,她每天都會用特制的香露擦拭身體,皮膚接觸香露後,就不會再出汗,不出汗就不會有味道;再加上香露本身就有一股奇香,沾在身上十幾天都不會消散,所以外人根本就不知紫莘的這個缺點。

起床沐浴過後,紫莘換上香噴噴的衣裙,去客廳拜見爹娘,得到他們的安慰後,便提出再次離開陳府。

“小貍,待在家裏才安全,不要到處亂跑。”

“娘親,昨日在那麽多武林人士面前丢了臉,繼續待在家裏,要麽不出門給悶死,要麽跟那些人擡頭不見低頭見,都很令人難受。索性到外面住……只要不遇見臭燒餅,一切都會很好的。”

陳氏夫婦都了解女兒的為人,知道深閨是關不住她的,只能讓她注意安全。

窦倩倩:“小貍,你不喜歡丫鬟跟着,那這趟出門,記得把柳菲叫上,兩個人互相照應,為娘的也好放心。”

“嗯嗯。”紫莘滿口答應,便辭別爹娘,去廂房尋找柳菲,一路上遇見許多個武林人士,只見他們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與天然居時的遭遇如出一轍。

紫莘讨厭這種感覺,于是加快腳步,很快在廂房找到了柳菲。。

此時此刻,她被蕭邁抓進大牢的事情,還沒有傳揚開來,柳菲只當她是去外面住了一晚——可能一晚都不用,半夜就回來了。

所以,沒聊兩句,不等紫莘說明昨晚的經歷,便主動開始勸慰起白天的事情:“紫莘,你別生氣了。蕭忘我行事素來如此,武林之中誰人不知,否則怎會稱其‘江湖三賤客’呢?”

“還三劍客,多大臉啊?劍法有我師父好嗎!還有,他的兵器不是尺子嗎?”紫莘想想頭頂就隐隐作痛。

“不是寶劍的劍!”柳菲急忙擺擺手,又忍不住笑,“是賤骨頭的賤。”

“賤骨頭?”紫莘想起今日發生的事情,頓時也撲哧一聲笑出來,“哈哈,确實是個賤骨頭,太讨人嫌了……哎,那另外兩賤客呢?”

“三賤客分別是血手神捕蕭忘我,離宮宮主燕草臺,睡夢羅漢張安逸,玉面判官陳鹿鳴。”柳菲掰着手指頭,一口氣說了四個人的名字,“他們四人性格古怪,又互為生死之交,喜歡抱團與江湖中人作對,江湖人都不喜歡他們,所以合稱他們為‘三賤客’。”

“等一下,三賤客裏為啥有四個人?”紫莘也掰着指頭數了數,怎麽都對不上。

“因為蕭忘我、燕草臺、張安逸先出的名,陳九銘是後來出的名;而且三賤客裏面,張安逸其實名不副實,另外三個都是武林中的邊緣人,沒有來歷,沒有師承,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張安逸雖然行事古怪,但他有明确的師承,是一代武林傳奇‘睡夢仙’的弟子,是如假包換的江湖中人,也不會專門跟江湖作對,只能算半個‘賤客’。先前因為跟蕭忘我、燕草臺抱團出名,才被列入了‘三賤客’;後面出現的陳鹿鳴才更适合這個稱號。但蕭忘我、燕草臺、張安逸是死黨,陳鹿鳴只是跟蕭忘我比較親密,跟燕草臺、張安逸則沒什麽來往;另外陳鹿鳴是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與另外三個人的氣質也完全不同,所以也只能算半個‘賤客’。”

“這麽說來,三賤客不是三個賤客,是兩個賤客加兩個半賤客?”

“對!”柳菲點點頭,然後拍拍紫莘的肩膀,“三賤客裏面,得罪了任何一個,就等于同時得罪了另外三個。他們四人聯手,則江湖中無人能敵,所以沒人願意得罪,連闵盟主都不例外。”

“這麽厲害?”

“那是相當厲害。他們四人皆身懷絕技,非常人所能匹敵。”

“離宮宮主燕草臺輕功無敵,又極善易容,招惹到任何人都能安全跑掉,任何人被他盯上都會是一場噩夢,因為只要稍有松懈,燕草臺就會突然出現,予以致命一擊,簡直防不勝防。”

“睡夢羅漢張安逸天天都在睡覺,但其實這個人得了不眠之症,根本睡不着,永遠都是一身起床氣,遇見令他不爽的人和事就會悍然動手。他一身睡夢羅漢功防守無敵,又可以不眠不休,遇到戰事,就能憑借超強的耐力把敵人拖死為止。”

“玉面判官陳鹿鳴——三賤客裏最神秘的一個,只知道他是白日青天劉志遠的副手師爺,且武藝高深莫測,自出道以來從無敗績。他經常辦理與江湖有關的案件,凡是被他盯上的武林人士,名字就好像寫在了閻羅王的生死搏上,斷無逃脫之理。”

“當然,三賤客中還是以血手神捕蕭忘我為首,他計謀百變,又堅韌不拔,武功修為雖談不上絕頂,卻也是遇強則強。無論再厲害的敵人,再艱難的處境,他都能想出克敵制勝的妙計。最讨人厭的是,這家夥是朝廷的鐵杆爪牙,對武林極度仇視,遇見違法的江湖人士,就一定要捉拿歸案,誰敢阻攔就殺誰,一雙血手殺人如麻,不知多少武林豪傑都死在他那柄鐵尺下!”

聽到柳菲的描述,陳紫莘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再想起蕭邁用鐵尺敲自己腦袋那一幕,一股慶幸之意油然而生:“這麽說,蕭邁那回沒砸得我腦漿迸濺,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柳菲,三賤客的名氣這麽大,為何我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

“他們都是江湖中的邊緣人,所作所為多會令武林蒙羞,因此大家夥都不愛刻意提起,紫莘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邊緣人?我不也是邊緣人嗎!”想起被武林排斥的經歷,紫莘心中又生不悅。

“紫莘,你都誤會了!”柳菲連忙解釋,“闵盟主不願與蕭邁為敵,是因為與他為敵的代價太高。三賤客彼此抱團,單憑盟主的力量,很難壓制住他們。何況俠武盟那麽多張嘴,闵盟主要顧好每個人的一日三餐……”

“別說了!”柳菲不提闵清鋒還好,一提紫莘倒還更加生氣:“師父真讨厭。我要是有他那麽高的武功,定要把蕭忘我打一頓,才不會管什麽三賤客。江湖中人,就應該快意恩仇,束手束腳算什麽。”

“識時務者為俊傑。蕭忘我如今來了滄州,往後擡頭不見低頭見。你得大度一些,往後跟他有的交道要打呢。”

“跟他打交道?開什麽玩笑,本小姐現在只想打他!”

兩人正在争論時,一個白衣俠女剛好路過,見此情形,竟上前抓住了柳菲的手。

柳菲扭頭看去:“譚姐姐?”

譚女俠面色異常,先是向紫莘打了個不冷不熱的招呼,便沖柳菲說道:“找你有事,跟我去一趟吧。”

“我正跟紫莘聊天呢,是何事如此着急?”

“你過來就知道了。”

“好吧,紫莘,我先跟譚姐姐走了,回頭再聊。”

“嗯嗯。”紫莘擺擺手,“去吧去吧。”

兩人的背影逐漸遠去,紫莘的嘴唇也越噘越高:“那姓譚的是什麽眼神,仿佛躲瘟神一樣躲着我。哼,武林人士了不起啊!罷了罷了,反正這幾天我搬出去住,眼不見心不煩。”

紫莘從亭子裏起身,準備從側門離開陳府,半路上會經過一處花園。她走到花園走廊處的時候,剛好有個身穿淺灰色衣服,裝扮得油頭粉面的英俊男子迎面走來。

平心而論,他長得不算差,但比他更帥的,紫莘見過太多了,她又不犯花癡,也就沒把這個人放在心上。

誰知,與他擦肩而過後,沒走幾步,就聽見那人叫住了自己。

“陳小姐,請留步。”

“哦,何事?”紫莘轉過身,脫口而出,随後才注意到,對方的眼神似乎有些古怪。

那人笑了笑,然後指了指地面:“在下方才好像看到姑娘掉落了一枚玉佩。”

紫莘定睛一看,發現地上确實躺了枚青綠色的鳳紋玉佩,但方才路過的時候,她明明什麽都沒有看見。

“請問是姑娘的玉佩嗎?”對方問道。

換成一般人,無論是不是自己的,估計都會把玉佩撿起來,觀察後再給答案。

但青年方才的眼神,讓紫莘多留了個心眼,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間,發現随身攜帶的玉佩還在。

“奇怪,本小姐一路走來,根本沒發現這裏有玉佩,怎麽一轉眼就有了?哦,我明白了,定是這家夥主動丢在地上,想借機同我搭讪!”紫莘瞥了眼對方,心想,“長得還算順眼,可惜本小姐看不上。”

“陳小姐……”對方似乎有意催促,讓陳紫莘趕緊把玉佩撿起來。

“呵呵,這不是我的玉佩,是你的吧!”

“哦,是嗎?”

于是,青年彎腰,去撿地上玉佩。

玉佩離自己的腳很近,紫莘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誰知那青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趁彎腰時突然伸出手,在她的腳尖狠狠地捏了一下。

“啊,豈有此理!”腳對姑娘家的意義不言自明,紫莘措手不及,先是一聲尖叫,然後下意識地擡腳向對方猛踹,“你去死!”

誰知,這一腳踢得不利索,竟被青年抱住腳腕,紫莘死命掙紮才把腳抽出來,但對方也順勢摘掉了她的鞋子,露出了雪白的右腳——因為裏面套了只白色的襪子。

雖說陳紫莘二八芳華,便已有傾城之色,當初行走江湖,也曾遭遇登徒浪子的冒犯,卻沒有一次是發生在陳府的,且動作敢于如此大膽。

全無防備的紫莘,此時全然手足無措,色狼趁機上前兩步,死死地抓住了她的皓腕,按在自己的胸前使勁揉搓,貪婪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裏凸出來:“大小姐,你的手好滑啊,讓在下好好摸摸。”

“滾,你去死!”

羞澀與憤怒直沖腦門,紫莘終于恢複過來,猛地施展一記擒拿手,将青年反身摁在了地上。

“哎喲喲——”腕關節被扣住,疼痛難以言喻,色狼□□了兩聲,還一副委屈的口氣,“大小姐,你這是作甚?”

“連本小姐的便宜都敢占,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這就帶你去見爹爹,看他不扒了你的皮!”陳紫莘氣勢洶洶,踩住落在地上的鞋子,把腳尖伸了進去。

因有意回避武林中人的目光,紫莘特意尋了條人少的路線,此時四下無人,她正要押着色狼離開,卻突然見到不遠處走廊的角落,站着一個高大的身影。

“趙潮笙!”

紫莘沒想到,居然再次與對方“偶遇”,但轉念一想:“或許不是偶遇,這家夥不會在跟蹤我吧?”

先前覺得在自己家,到處都是熟稔的江湖豪傑,即便是趙潮笙也不敢對自己不利,但這次莫名其妙就別色狼調戲,紫莘也不敢再自信,确實有些擔心,趙潮笙一旦狗急跳牆怎麽辦?

“要不然就別出門了。”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緊接着又意識到,自己遭遇調戲出醜的全過程,都被趙潮笙看在了眼裏!

“該死,被這個家夥看了笑話!”

氣也沒用,好在紫莘臉皮也不薄,直接裝作沒見到這個人,穿好鞋子便押着犯人去找陳骁了。

此時,陳骁正在客廳招待武林中的大人物,包括俠武盟主闵清鋒,正氣盟主莫少鴻,以及天山狂劍息唯江等人。

紫莘與灰衣青年的争執,很快吸引了一大批武林人士前來圍觀。

一般女子受辱後,往往會選擇忍氣吞聲,以免在更多人面前出醜。但紫莘不一樣,一來她奉行江湖中人快意恩仇、睚眦必報的風尚,二來也覺得忍氣吞聲除了會讓色狼的得寸進尺外,沒有任何用處,直接讓他栽在自己手裏,終止他繼續作惡的可能,才是最佳的選擇。

“這次就當殺雞儆猴,也要從你身上扒下一層皮不可!”

進入客廳後,紫莘甚至沒來得及向陳骁行禮,直接沖闵清鋒與息唯江跪了下來:“師父,息大哥,你們可要為我做主啊!”

息唯江問道:“發生何事?”

息唯江乃當今西域天山派掌門,以絕招“天山七絕”橫行西北無人能敵,因劍招過于礦業霸道,時人都稱他為“天山狂劍”。

俠武盟主闵清鋒和正氣盟主莫少鴻,為人都比較圓滑,什麽事都不願出頭,唯獨息唯江性情暴烈,嫉惡如仇。所以陳紫莘把懲治色狼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剛才我在外面散步的時候,突然遇上了這個登徒子,居然敢非禮人家!息大哥,你若是不為我做主,紫莘往後再也沒臉見人了!”

“孟青,你膽子很大啊!”息唯江一聽紫莘的哭訴,便生出濤濤怒意,直接喊出了登徒子的名字。

孟青裝作一臉無辜:“息掌門,你可千萬不要相信陳小姐的話!在下是被冤枉的啊。”

“冤枉?哈哈,敢做不敢當是吧!”陳紫莘忍不住嘲弄道,心想此時不招,待會兒有的是辦法讓你招。

孟青此時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我孟青行事,素來敢作敢當。不信諸位可以作證,在下何時做過非禮女子的下流之事?這全是陳小姐的誣陷啊。”

“哈哈,誣陷,我吃飽了撐得啊,去誣陷你!”

“豈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主人家的千金!孟青,你若當真做出這種事,休怪正氣盟盟規森嚴。”

孟青是正氣盟的人,莫少鴻自然要站出來,先是把孟青訓斥了一番,但言語中又暗示他可以喊冤。

“莫盟主、闵盟主、息大俠,在下冤枉啊。陳小姐的性子,你們是知道的,她自小就喜歡作弄別人,不知多少人都被她害過。”若不是親眼所見,紫莘簡直不敢相信,世上有孟青這般不要臉的人,不僅裝無辜扮可憐還能反咬自己一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在下也是倒黴,遇到陳小姐就應該躲着些的,誰知竟會被她纏上。”

聞聽此言,陳骁不禁氣得渾身發抖,連大氅上裝飾的羽毛都在亂顫:“孟青,你說話未免也太難聽了吧?小女雖然頑劣,但尚不至于糊塗,你當着陳某的面誣陷小女,是不把滄州陳家放在眼裏嗎!”

“陳老爺,在下絕沒有胡說。今日,在下正在前院行走,遇到陳小姐時,她竟突然搶走了在下的玉佩,在下想要索回,可是陳小姐她,她——”

莫少鴻追問:“她怎麽了?”

“在下不敢說。”

“不敢說,你還有什麽不敢說的!我估計你接下來,就要說是我主動調戲你的了?”

闵清鋒這時才開口:“紫莘,不要激動,我們會把事情問清楚的。”

“師父,這家夥擺明了就是在賊喊捉賊,可你現在為什麽不去處罰他?卻反倒在這裏聽他的胡說八道!”

莫少鴻插話道:“事情總得問個清楚。想來闵盟主處事公正,自然不會聽信大小姐的一面之詞,就處罰孟青吧?”

這句話,仿佛是擊中了闵清鋒的要害。他任俠武盟主時的宗旨,基本上可以濃縮成兩個字:“賺錢。”

當年沈夢在位時,俠武盟和正氣盟打得不可開交;闵清鋒上位後,則着力修複與正氣盟的關系,回避一切武力沖突,精力都放在壯大門派,經營商路上,以圖賺取更多的銀子。

按照他的話來說,寧可看到盟內弟子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也不願見到他們身首異處,支離破碎。

所以,俠武盟弟子狀告正氣盟弟子時,闵清鋒在查清楚真相之前,不可能無條件袒護自己的徒弟。

紫莘也聰明,曉得闵清鋒指望不上,便去指望息唯江:“息大哥,我知道你做人最是嫉惡如仇,肯定不會放過這個登徒子的!”

“小貍放心,若孟青真有禽獸之舉,我定然不會饒他。”息唯江滿口答應,卻突然話鋒一轉,“可是,你與孟青起争端的時候,周圍可有人看見?”

當然有人,趙潮笙全都看到了,可在紫莘心目中,那家夥根本不算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指望過他:“如果旁邊有人的話,他還敢對我不軌嗎?”

“若是無憑無證,息大哥恐怕也愛莫能助。”

紫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息大哥,當年在雪域天山,我舉發了郝東林濫殺無辜,一開始同樣無憑無證,你不是照樣當場拿下了他?為什麽現在你就不願相信我呢。”

“兩者怎能相提并論?那是場命案,與你本來無關,所以愚兄願意相信你的判斷,可此事你牽涉其中,為兄便不能偏聽偏信。”

“可是,這家夥真的輕薄了我啊!我跟這個孟青素不相識,好好的為什麽去作弄他,他一無名氣二無武功三無人品四無相貌,我去調戲誰不好,非要去調戲他?”

孟青雖然無恥,但有自尊,罵他下流低賤都可以,卻不能說他長得不帥,于是立即對紫莘惡言相向:“陳小姐,你怎麽可以這樣侮辱在下?在下原本為了小姐的清譽考慮,不願說出當時的實情。既然你如此不留餘地,那就休怪在下無禮了。”

“回禀兩位盟主和息掌門,以及陳老爺,當時在下正于前院行走,忽然陳小姐攔住在下,對在下——是百般挑逗,在下不願與之糾纏,她便惱羞成怒,倒打一耙,污蔑在下輕薄于她,多虧莫盟主、闵盟主、息掌門明鑒,才使得在下不至于蒙受這不白之冤啊!

看着孟青痛哭流涕的模樣,紫莘氣得幾乎要吐血,見師父和義兄都靠不住,她只能向陳骁求救:“爹,你要為女兒做主啊!”

陳骁立即發話:“竟敢如此污蔑小女的清白!來人,把孟青給我亂棍轟出,永世不得入我滄州城!”

“陳老爺,你處事不公,徇私護短,何以服天下英雄啊!”衆家丁一哄而上,将孟青哄了出去,廳外的武林中人雖然都沒有阻止,卻都給孟青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看到眼前這一幕,紫莘有些不争氣地濕潤了眼眶。原本想着,早上遇到的只是一樁小事,随手處理一只色狼,也算是給無聊生活的一味調劑。

只要将孟青送到兩位長輩手中,就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卻實在未曾料到,三人竟無一人願意替她出頭,武林群雄更是同情孟青而蔑視自己。

為什麽?

為什麽大家都同情孟青那個衣冠禽獸,而要懷疑我陳紫莘輕佻浮浪呢?

唯一把紫莘當做心頭肉的,只有陳骁,他此時也氣得渾身發抖,不停地拍着太師椅:“闵盟主,息掌門,你們兩位不是一直心疼小女嗎,今日為何任由那淫賊胡言亂語,玷污小女的清白。”

闵清鋒此時才出言辯解:“陳兄,小弟并非不願為小貍主持公道,只是我身為盟主,自當處事公道,怎可單聽小貍的一面之詞,就去處罰莫盟主的弟子呢?”

莫少鴻:“闵兄,莫某人從不袒護犯錯的弟子,只要找出确鑿證據,我一定親手把孟青舊地正法。”

闵清鋒連忙道:“莫盟主言重了。”

陳骁則連連搖頭,示意仆人把大小姐帶下去。

眼見就要息事寧人,紫莘意識到,自己的冤屈無法洗雪,內心已經冷到極點。

失望透頂的她,準備就此離開。

“趙潮……趙大俠?”

這時,一個武林人士,喊出了趙潮笙的名字。

原來大家都把注意力落在陳紫莘身上時,都沒注意到,趙潮笙不知何時已走到了客廳門口。

見到趙潮笙,紫莘頓時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因為眼前這個目擊者根本不可能為自己作證,說不定還要被他落井下石。

今日已經足夠丢人,她不想再被最讨厭的人取笑,于是連忙擦幹淚水,準備離開這個傷心地。

“先前就聽說,陳老爺為人慈善,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趙潮笙掃了一眼倔強的陳紫莘,然後不鹹不淡地來了句開場白,緊接着便話鋒一轉,“調戲令千金的登徒子,居然只是攆走了事,趙某還以為他難逃一死呢。”

“呃?紫莘一個激靈,重新打量起趙潮笙,一時竟不敢斷定他話中的意思。

倒是陳骁反應更快:“趙大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哦,趙某方才在花廳,見有個登徒子調戲令千金……就是被攆走的那個人。”

“趙潮笙為我作證?我沒聽錯吧!”

紫莘還有些發蒙,陳骁已激動得從太師椅上站起:“趙大俠,你肯為小女作證?”

“做什麽證?”

“趙潮笙,陳大小姐是俠武盟的人,你不會是想袒護她吧?”莫少鴻顯然不希望趙潮笙出來作證。

趙潮笙當即冷笑一聲,似乎覺得這種質疑,沒有絲毫回複的價值。

闵清鋒倒是站出來解釋:“趙兄離開俠武盟已經很久了。”

“離不離開有關系嗎?”

莫少鴻說話,趙潮笙沒搭理,但是闵清鋒一開口,他就立即不懷好意地低吼了一句,毫不掩飾的霸道氣息,甚至刺激得周圍有些人,近乎本能地握緊了腰間兵器。

見闵清鋒默然,趙潮笙這才轉身對莫少鴻說道:“莫少鴻,你方才是否質疑我在撒謊?”

莫少鴻立即點頭:“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傾向于看證據……”

“你覺得我趙潮笙的信用,不配站出來作證?”

面對氣勢洶洶的追問,莫少鴻連忙擺擺手:“趙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

“你只需要回答,我配不配給人作證!”

莫少鴻怒了,他身邊的正氣盟弟子更怒,有些人甚至拔出兵器上前,似乎要與趙潮笙幹一架。

“什麽意思,想打架嘛?”趙潮笙冷笑兩聲,居然沖着他們就迎了過去,“想跟我動手的站出來,單挑也好,圍毆也罷,我趙潮笙奉陪到底。”

“你想跟我打架,還是你想跟我打架?你要不要跟我動手,你拔劍是想挑戰我?”

趙潮笙指着正氣盟弟子的臉,挨個兒詢問,吓得他們一個個都低下頭,戰意和氣勢瞬間一落千丈。

“趙兄,別激動啊!莫某肯定信得過你。”莫少鴻不希望局勢失控,于是做了退讓,“來人,把孟青帶回來,交給陳老爺另行發落。”

“呵,這還差不多。”趙潮笙收回滿身的殺意,把雙手插進懷裏,扭頭望向陳紫莘,“我趙潮笙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栽贓陷害。誰敢在我面前玩這一出,天王老子也得死。”

陳紫莘與趙潮笙的過節,自然不必多說,所以後者站出來為其作證時,紫莘在驚愕之餘,也很疑惑他為何要幫自己?

“莫不是要借此讨好我,然後趁我不備陷害我?”紫莘不得不懷疑,畢竟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情,被孟青調戲時,趙潮笙剛好就在旁邊?他與孟青勾結的可能性不高,那最合理的解釋,莫過于趙潮笙一直在暗中監視自己,這個人完全不懷好意。

紫莘已經做足準備,等趙潮笙邀功時,理直氣壯地拒絕感激對方。

沒想到,趙潮笙完全沒有讨好自己的意思,解決完孟青,立即道明真實意圖:“我最讨厭被栽贓陷害。”

誰曾經“陷害”過趙潮笙?不就是陳紫莘嗎!所以這句話完全可以理解成:“我最讨厭陳紫莘。”

不僅如此,為彰顯自己的公正,以及對栽贓陷害的極度憎恨,趙潮笙甚至不惜站出來,為最讨厭的人作證,更是從道德上對紫莘進行鄙視和碾壓。再說了,趙潮笙作為武林前輩,對陳紫莘一介女流以任何報複,都會折損自己的顏面。所以這種打着正義的旗幟,進行暗搓搓的報複,也是最好且為數不多的方法。

可以想象,往後再有人提到這件事,定會佩服趙潮笙的胸懷和霸道(霸道在武林中是褒義詞),陳紫莘則是那個烘托他的跳梁小醜。

“心機,太心機了!姓趙的……”紫莘咬牙切齒,卻不知該說些什麽,“你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吧?”

陳骁是老江湖了,自然看出了趙潮笙的意圖,但他沒有任何足以對付趙潮笙的手段。

趙潮笙是個游俠,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無産無業,了無牽挂,偏偏又武功蓋世,為人處世不拘一格。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息事寧人,順便彌補一下先前的裂痕:“趙大俠,多謝你為小女主持公道,否則要一輩子蒙受不白之冤了。小貍,還不快向趙大俠道歉。”

誰知趙潮笙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紫莘注意到這個表情,于是更加生氣。

原本被洗刷冤屈,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但被趙潮笙這麽一搞,她的心情一點都沒有變好,撂下一句話:“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然後便扭頭走人。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她輕快的身影,剛跑到陳府大門口,又迎面撞上了一個不速之客:“臭燒餅?”

蕭邁:“何事跑得這麽急?”

“要你管!先前不是說好了,陳府的大門,不許你踏進來嗎?”

“門人不給通報,我只好硬闖進來。”

“依照我朝律法,擅闖民宅,我可以合法把你攆出去!”紫莘憋了一肚子火,剛好拿蕭邁出氣。她也不管能否打過對方,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

但這次蕭邁沒放水,交手不過二十合,他便将紫莘的兵刃奪下,并鎖住了她的肩胛骨。那堅硬的手指,透過輕薄的衣物,正好卡進骨縫裏,疼得紫莘龇牙咧嘴。

“就你這點微末伎倆,還想在本官面前逞能?我縱橫江湖之時,你尚在襁褓中吃奶呢!”

“你個殺人狂魔,死變态,有本事弄死我啊!反正武林不要我,官府也欺負我,沒人相信我,我不想活了。”

“你想死我不會攔着,但你現在不能死,跟我去衙門。”

“去衙門做甚,我這回又沒犯事兒。”

“毆打朝廷命官,還叫沒犯事兒?”

“呵呵,我早就想吐槽了,你一個捕快,不入流的小吏,也敢自稱朝廷命官?”

“捕快只是兼職,本人正職乃朝廷敕封的散騎常侍騎兵校尉,在滄州的官職是賊曹掾史。毆打朝廷命官,夠判你十年八年的了。”

“憑什麽?你還擅闖民宅呢,怎麽不先把自己關起來?”

“本官去別人家查案子,怎麽算私闖民宅?倒是你,拒絕調查,罪加一等。”

“你你你……放開我。”

“不放!”

“好,算你狠!”

反正都要蕭邁抓起來,那做什麽不是做,紫莘索性把心一橫,沖着蕭邁的腳尖便狠狠踩下。

“哎喲!你踩我做什麽?”

“被孟青欺負,被父兄欺負,被趙潮笙欺負,還被你個臭燒餅欺負。難道我還不能反擊嗎?把我抓起來吧,關個十年八年,也比繼續待在家裏受氣強。”

“嘿,這種要求我一輩子都沒聽過,那就如你所願,跟我走!”

蕭邁從腰間劃拉出一根鐵索,拴在了紫莘身上,紫莘連忙掙紮:“我會跟你走的,不要鎖住我,很沒面子的!”

依常理論,蕭邁肯定不會松綁,但心念一動,想起什麽,還真就給她解開了繩索。

兩人一路走,經過一處鬧市時,他突然停了下來,坐到路旁的一處茶攤裏:“大小姐,坐下來喝杯茶。”

紫莘根本不渴,也瞧不上這裏的茶水:“我不渴。”

“喝完就放你回家。”

紫莘很納罕:“什麽意思,不是要抓我去衙門嗎?”

“衙門裏也沒有餘糧啊!”蕭邁平複情緒,和顏悅色地說道,“我是經常殺人,但只會在人命關天時殺人,不會因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而殺人。大小姐國色天香,若在牢裏蹉跎了容顏,豈不可惜?”

“哼!認識這麽久,這是聽到你說的第一句人話。”紫莘笑了笑,但很快又警惕起來,“你不會有啥壞心眼吧?”

“喂喂,不要把人家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好心?”紫莘忍不住指着蕭邁的胸口,一邊往下劃一邊說道,“你這家夥一肚子壞水,肝肺心腸什麽的,估計早就爛透了吧。”

蕭邁一聽又來勁,但臨到頭,心中暗道“莫生氣,生氣傷身體”,又恢複如常,對紫莘說道:“大小姐,如果你不是陳骁的女兒,估計一上街就會被打。”

“可惜啊,我偏偏就是爹爹如假包換的心肝寶貝。還有,不許在我面前直呼爹爹的名諱……嗯,不在我面前也不行。”

這時候,蕭邁已經不想再跟紫莘吵鬧:“行行行,以後就叫陳老板好了。大小姐,今天又是什麽事惹你不開心了?”

“與你有關嗎?”

“随便問問,不想說就算了。”

紫莘原本懶得說,但忽然想起蕭邁的職業,或許能代為處理孟青,于是便把自己被孟青設計調戲,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好不容易站出來一個趙潮笙,說話還夾槍夾棒的經歷,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蕭邁。

“蕭官爺,你不能光揪着我一個人‘秉公執法’吧?姓孟的這種,才應該抓起來,關個十年八載的。”

“沒問題,喝完茶,去衙門敲鳴冤鼓,做個證人,我和劉公會給你主持公道。”

“啊。這麽麻煩?”

“得按規矩辦事,該走的流程都要走一遍。”

“你抓我的時候怎麽不走流程?”

“那叫特事特辦。”

“呃……我知道了。我真是傻,居然對臭燒餅懷有幻想。”

紫莘算是徹底搞明白了,蕭邁根本就不是個“秉公執法”的人。他雖是朝廷命官,卻有着江湖游俠的性格與風範;他骨子裏明明是個游俠,卻對武林充滿敵視,狂熱地忠于朝廷。這樣的風格究竟是怎樣形成的?紫莘懷疑,蕭邁或許曾在武林中受過不可愈合的傷。

恰好,她此時也被武林傷得很深,同病相憐之下,對蕭邁的厭惡居然神奇地消減了。

蕭邁卻沒有察覺紫莘的心思,他仔細斟酌了一番後,決定還是稍微提醒一下這位聰明又魯莽,敏銳又沖動的大小姐,小心潛伏在身邊的危險。

“孟青這種人,與其費勁送入衙門,不如直接讓你爹,派人狠狠揍一頓。依照朝廷律法,妻女被人調戲,出手将其打傷者,罪減二等,也就是無罪。所以,讓我們放下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說點真正有意義的大事。”

“何事啊?”

蕭邁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深深地吸了口氣:“以我多年的探案經驗,早就嗅到了空氣中,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陳紫莘聞聽此言,頓覺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捂緊了領口:“呵呵,哪有什麽不同尋常的味道啊,你鼻子有毛病吧。”

“所料不錯的話,滄州城不日将有大案發生,可能會牽連到陳家,甚至是你。”蕭邁神色無奈而嚴肅,“總之這幾天,你多加小心吧。”

得知蕭邁沒有發現自己的隐疾,紫莘稍稍松了口氣,暗道神捕的嗅覺也不咋地,于是不以為然地說道:“有大案發生?你不會是搞錯了吧,這滄州一向國泰民安,從來沒聽說有什麽大案子。”

“有沒有搞錯,過些天自然明了。你多加小心就是,如果遇上難以解決的問題,就到滄州衙門來找我。”蕭邁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哈哈,我沒聽錯吧,你不害我就謝天謝地了,居然還要幫我?”紫莘調侃道。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蕭邁轉身便走。

這時,紫莘突然憶起除孟青之外,最近奇怪的事情還有很多,尤其是周圍人莫名其妙的詭異眼神,不由得暗道:“該不會真有壞事要發生吧?臭燒餅好歹是個捕快,經驗豐富,他的話不能全聽,但也不能不聽,我還是小心一些的。對了,徐叔叔還說過,待我成年之後,會再遭一次劫難,不僅自己有危險,還會連累到別人。蕭邁若幫我,會不會遭到牽連?”

紫莘想到這兒,不由得心中一軟,随即朝蕭邁的背影脫口而出:“喂,你也要小心啊。”

“什麽?”蕭邁轉身問道,“聲音太小,沒聽清楚,你剛才說什麽?”

“沒聽見就算了,本小姐說話不說第二遍。”

蕭邁眉頭稍皺,回憶方才聽到的聲音:“你剛才……要我小心?”

紫莘雙臂交叉放在胸前,避開蕭邁質詢的眼神:“聽岔了吧,我是說你小心眼。”

“呵呵。”蕭邁揉揉耳朵,假裝沒聽見,緊接着大步流星而走。

望着他決絕的背影,紫莘突然有些後悔:“我是不是有點太刁蠻了?蕭邁這一次,似乎是真的為我好……呸呸呸,幹嘛要自責!他這次是對我好,可之前好多次對我不好,還用鐵尺子敲我的頭!活該被罵。大不了下次見面,再對他客氣些好了。”

“另外,臭燒餅似乎還蠻有趣的嗎?”

回憶相識的這兩天,自己與蕭邁之間發生的故事,似乎比自己這兩年經歷的故事還要曲折,關鍵是注定令人難忘。

這世上,形形色色的男人見過不少,但他似乎是讓自己感覺最不一樣的那個。

“感覺不一樣,但也應該不一樣。我之前打過交道的,不是普通人,就是江湖人,亦或是朝廷裏的達官貴人。蕭邁這種三不沾就全沾的‘邊緣人’實在是罕見。”

“江湖三賤客,不知另外三個,燕草臺、張安逸、陳鹿鳴又是什麽樣的人呢?燕草臺、燕草臺……怎麽這般耳熟……”胡思亂想間,紫莘忽感靈光一現,“離宮宮主燕草臺,不就是送我‘擇婿寶典’的那一個嗎!啊,真讨厭!”

一個蕭邁就足夠讨厭了,再來三個,神仙也遭不住。紫莘突然有點理解師父闵清鋒,為何在過節這麽深的情況下,依舊不肯與他撕破臉,“三賤客”确實不是浪得虛名。

“唉,接下來要去哪兒呢?”紫莘在唏噓中轉了兩圈,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沒什麽地方可去的。

“對了,幹脆去找岳大哥賭錢吧。算日子他也該發工錢了,得快點去,晚了錢就要全部被賭場騙走了。”

于是紫莘扭頭往城西的方向走。

同類推薦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天王殿夏天周婉秋

六年浴血,王者歸來,憑我七尺之軀,可拳打地痞惡霸,可護嬌妻萌娃...

凡人修仙傳

凡人修仙傳

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諸位道友,忘語新書《大夢主》,經在起點中文網上傳了,歡迎大家繼續支持哦!
小說關鍵詞:凡人修仙傳無彈窗,凡人修仙傳,凡人修仙傳最新章節閱讀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還有他,欲借她力、謀她身、奪她心,她偏要拆他臺、踹他小弟、戳他心肝脾肺腎!
什麽,要姐做皇後?行,領着千軍萬馬過了霹靂火雷陣先!
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