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一屋子都是自家的親人兄弟，這讓姬時感到十分溫暖，但她還是毫不容情地把通宵的五人趕去睡覺，然後招呼大哥一起吃早飯。

姬時想起在梧桐宮吃的大肘子，正打算帶着大哥蕪湖起飛去梧桐宮蹭食，就聞見了一絲越來越近的菜肴香氣，姬時扒到一處窗口，看到排成長列走在橋廊上的送飯宮人。

姬時都驚呆了，這一長條條的宮人隊列，每個人手裏都捧着托盤，每個人帶着一道菜過來給她吃，這、這就是在她做過的最好的夢裏，也沒有出現過的場景啊……啊對好像是這樣，人沒法想象自己認知之外的東西。

其實就算是皇宮，早飯也不會搞得這麽大排場，但是這幾天姬時在梧桐宮吃相太兇殘，姬游總覺得像是她年輕時那會兒在外面亂跑，見到的一些乞丐難民的模樣。老母親的心是很軟乎的，特意吩咐膳房撥出一部分人，專門伺候姬時吃喝。

原本一個才破殼不久的小雞，吃點蟲蛹就差不多了，但現在……太女殿下不是搞出了個比陛下還老的化形身嗎？宮人們都猜測這是因為太女覺醒了某一代的先祖記憶，這位先祖鳳女可能在鬥争中失敗了什麽的，因為被囚禁起來長期食不果腹，才會有那樣慘烈的吃相。

血脈覺醒總會出各種各樣的問題，這也是沒法子的，越是血脈精純的鳳女覺醒記憶就越早。先祖大多有壽八百，八百年的記憶哪怕是片段式的，覆蓋一顆幼年大腦也太簡單了，只能随着年齡增長慢慢恢複認知，也有一輩子都沒認知過來的，這是挺正常的事。

西鳳國自有國情在此，膳食雖然琳琅滿目，但看着十分樸實，肉就是肉，菜就是菜的，沒有弄個十幾只雞配一盤茄子的精致，哦對，鳳國不吃雞，葷菜大多是走獸和魚蝦，還有一部分鮮嫩的蟲菜。

鳳國人視蟲子為美味佳肴，這在外人來說難以想象，就像嬴政現在活了三十二歲了，還是沒法對蟲菜下口。

姬時不大願意吃蟲菜，主要是因為她最近沉迷大肘子。這種一根骨頭上面滿團全是肉，一口下去滿嘴流油的美味，讓人欲罷不能。至于說膩，姬時兩輩子加起來字典上都沒有這個字，什麽家庭條件啊和末世人說膩。

嬴政簡單吃了一份面餅，配了兩個肉卷的工夫，姬時已經滿臉猙獰地啃完了一只厚實的大肘子，肚子裏墊巴了一點，她的吃相逐漸溫和下來，從兩只手捧着肘子啃到夾了一塊油嘟嘟的肘子肉皮往下吞。

兩個肘子基本就是姬時的飯量，嬴政看她撐得眼皮向上翻，還是掙紮着喝了兩口羊奶順了順，在宮人撤下菜肴的時候垂頭喪氣，最後還是捂着圓滾的肚子留下了一盤炸蜂蛹，一小把一小把往嘴裏塞。

即便是嬴政，都忍不住開口勸道：“飲食适量即可，小小年紀，貪嘴傷身。”

姬時只好放下盤子，但還是堅持把手裏那一把蜂蛹吞下去了，她撐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不是痛苦，是滿漲的幸福。姬時見過很多餓死的人，她從前一直覺得，餓死是最慘的死法，都不如被喪屍咬死。反過來說，撐死大概就是最幸福的死法吧。

被撐得都沒法站直，姬時像個挂在椅子上的破爛衣裳，歇了有小半個時辰才緩過勁。她看見外頭日光明亮，就想出去走走，但她對鳳國其實是有些陌生的，看了一眼正在修煉的大哥，想了想不準備打擾他，出去找個宮人帶着也是一樣的，于是蹑手蹑腳往外走。

但嬴政還是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睛，修煉是可以随時中斷的，姬時以前就很會抓緊碎片時間幾分鐘幾分鐘修煉一小會兒，見姬時鬼鬼祟祟的樣子，嬴政開口問道：“小七，你去哪兒？”

Advertisement

雖然基本上大家都忘記自己搬來水雲宮起初是為了照顧小七，像劉徹，他都快把水雲宮當成修煉場所了，這會兒躺在床上不肯睡，窩在被褥裏偷偷修煉來着。但嬴政還記得這事，也記得這一臉滄桑的殼子底下是他那不滿兩個月的幼年小皇妹。

姬時不知道大哥已經把自己當成老崽崽在看顧，很自然地開口道：“我想出去轉轉。”

嬴政以為她是要在皇宮裏轉轉，想了想，沒有讓她帶上宮人，而是道：“正好朕也待悶了，一起吧。”

姬時立刻就想偏了，她的歷史不大合格，末世幼兒園也不教上下六千年，對于古代的大致印象都來源于一些末世前的影視劇，看這些和平年代的影視作品幾乎是末世唯一的消遣方式，對于長期在外奔波的異能戰士來說，也是一種心理上的治療。

想來大哥就如那些古代公主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有嫁人之前只能待在皇宮裏，像一朵嬌養的溫室花朵，從不知道外面的陽光是什麽樣的。

雖然大哥身高一米九，但大哥的內心其實是個可憐可愛的小公主！

姬時只要想想，心都軟了，很好說話地點點頭，想了想一手攬住了嬴政的腰，另一只手虛扶在他肩膀上，以一種哥倆好的方式帶着嬴政向外走，飛到天空上還對巡邏宮衛微微點了個頭，然後就飛出了音速。

音爆聲在耳邊炸響，姬時非常熟練地用異能在周身建立起壁壘，這樣超速的飛行甚至沒有使她和嬴政的頭發散亂一點，飛着飛着，她忽然懸停滞空，向下看了一小會兒，詢問嬴政道：“大哥，我們去哪兒？”

西鳳宮太大了，并不是姬時一開始設想的那些，皇宮外頭是皇城，被一個京城包裹的樣子。西鳳宮的東南西北各有大城，再往外則是一些鄉郡城邦，拱衛皇宮的四個大城看起來都很熱鬧的樣子。

嬴政一開始頗有些心情激蕩，普通女子即便是猛禽，也無法帶着一個男人的重量飛得太高，他自己飛一段時間就會感到吃力。據說鳳女化形，羽翼極長，能載人直上雲天，女皇倒也抱過幾個男子……但那是春游嬉戲，鸾鳳恩愛，和他這個兒子沒啥關系。

今日被帶着飛到高空之上，竟真的有些朝游北海暮蒼梧的滋味了。

不過激蕩的心情很快被姬時漫無目的的亂飛打散，至少在一刻鐘前，嬴政就感覺到了姬時的迷茫，她一會兒往左飛，一會兒向前俯沖，一會兒又沖到右面，直到現在滞停半空，生動形象地表演了無頭蒼蠅是怎麽飛的。

嬴政現在的心情不錯，很有耐性地解釋道：“東城是官舍聚集之所，高官雲集，所以往來人多。西城多富商，南城多平民，北城直通港口，魚龍混雜也最熱鬧。”

姬時第一肯定不想去東城，官員住的地方聽上去就沒什麽意思，西城其實不錯，但姬時摸摸自己身上，一文錢都沒帶、不是，她都不認識這鳳國的錢長什麽樣子，去人家富商的奢華場所也最多就是看看，所以她決定去西城。

雖然沒錢，但看看也是好的嘛！

姬時快樂地帶着嬴政向西邊俯沖而下，很快落在一個低矮的巷子裏，姬時回頭看看嬴政，帶着幾分鼓勵地道：“大哥，你走前面。”

她要讓從未出過宮的大哥感受一下逛街的樂趣。

嬴政看見姬時的眼睛都快要黏在外面的攤子上了，嘴角上揚道：“不必，朕跟着你走。”

姬時想想也是，大哥可能有些害怕，要循序漸進，她牽起嬴政的手就往外走。一出巷子，很快就被外面的熱鬧景象勾得走不動道了。

街面上行人很多，路邊有賣藝雜耍的，有圈了圍欄在甩袖唱戲的，挑着擔子叫賣的聲響有些嘈雜，又會被絲竹聲壓下。有人轉圈敲鑼，有人坐地擺攤，有三三兩兩穿着華麗裙裳的女子大步走在路上，談笑聲洪亮。

街巷兩側二三樓上，香風搖擺，有俊俏少年倚窗招手，笑容燦爛而熱情。

店鋪裏幾乎都是女子出入，茶攤酒肆裏笑鬧聲也多是女子的，姬時倒沒有什麽天翻地覆的感覺，異能這東西人人都可修，天賦高低不在男女之別，末世裏強者為尊，有男人搞後宮，也有女隊長養一隊小狼狗，當然她是不搞這些的，戀愛？不如省些時間修煉打喪屍。

對于俊俏少年的招手，姬時不屑一顧，最多回個嬉皮笑臉。

嬴政看她伸着脖子就快要往上飛了，往回縮了縮手，姬時還牽着大哥的手，立刻發覺了，她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繼續拉着嬴政逛了起來。

這會兒肚子裏的兩個大肘子已經消化了些，富商聚居之地自然也是美食所在，各處街巷都有做吃食的，糕點的甜香，鹵味的肉香，掀開籠屜一股水蒸氣帶來的樸實面香……這些香氣交織在一起，勾得人饞蟲大動。姬時大約也就走了十來步的樣子，就停在一個賣鹵豬頭肉的攤子前走不動了。

姬時還貼心地往邊上站了站，不打擾別人買東西，她也不買，她也不吃，就是聞聞，聞兩下總行吧？

嬴政看她要是不吃上一口，偌大一個西城連一條街都走不出去的樣子，也是失笑。他出門是被姬時拉着飛出來的，大早上出來吃個早飯而已，自然也沒帶錢，但摸出身上一塊古樸的墨玉牌，拍了拍正在努力咽口水的姬時肩膀。

片刻之後，姬時揣着從不遠處的錢莊取出來的滿滿一荷包鳳羽形狀的玉錢，雖然不知道大哥為什麽會在宮外錢莊存了好多好多好多錢，但她還是先帶着大哥去買了兩斤心心念念的鹵豬頭肉，接下來再看着這一片富貴街景，姬時的眼神從貧窮的軟弱中變得犀利了起來。

錢是人的腰，錢是人的膽！她現在，腰纏萬貫，膽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