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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路行雪冷笑的話一出口，系統頓感委屈。

【宿主，你怎麽說髒話呀？】

【哦，那我換個說法。】路行雪語調悠悠。

【你很想得美。】

系統：……

死一般安靜的廣場只有路行雪那一聲冷笑，別人沒聽清他說的什麽，卻一個個身體更加緊繃，害怕得大氣不敢喘。

仿佛坐在輪椅上的那副病弱身子，是什麽洪水猛獸化成，随時會撕裂吃掉他們似的。

最後還是護衛首領離得近，也是跟着路行雪更久的，上前兩步請示道：

“城主，這人擅自自殺，是直接扔去鬼哭涯，還是鞭屍一頓以儆效尤？”

路行雪差點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好一個擅自自殺，好一個鞭屍以儆效尤，特麽的他穿來的到底是個什麽世界？

好在路行雪是見過世面的，只是稍微有點意外，很快便反應過來。

“拖下去。“

護衛首領眸中閃過晦暗之色，不過也沒說什麽，揮揮手，讓人将那具屍體如前一般拖走。

原本白潔的地板被一層層血污刷過，像是趟出條血路般，從行刑的臺子一路往外延展，一直到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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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仔細看會發現，那條“血路”不單只是今日被拖出來的，而是經年累月，有人拖着血淋淋的屍體走過，血污甚至已經滲進石板，無論怎麽洗刷都洗不掉了。

淡淡的血腥氣散在風中，也不知是今日流的血，還是之前的。

路行雪擡眸望向跪在血路兩旁的囚徒，不用問也知道，這些人也是拿來行刑的。

臺子上的刑具已經換了一批，不再是綁上架子一刀一刀地割肉，而是搬來了一口大鐵鍋，旁邊還放着一把大大的鐵刷子。

鐵鍋下架起火堆，裏面的水已經開始冒熱氣。

路行雪不會認為這鍋是拿來煮食物的——哦，不對，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鍋确實也是用來煮東西的。

木柴燃燒的“哔剝”聲在空曠的廣場回蕩，清晰傳入囚徒們耳中，他們的臉色一下變了，趴伏在地的身體控制不住瑟瑟發抖。

甚至有人直接尿濕了褲子——很顯然，他們知道即将等待自己的是什麽。

路行雪皺了皺鼻子，習慣了嗅覺退化的日子，突然鼻子變得靈敏起來，還真有些不适。

護衛們押着那些囚徒要去鐵鍋前排隊，有人經不住害怕，掙紮起來，哭泣着求饒；也有人喊着路行雪的名字大罵，罵他不得好死，罵他活該不能修行，只能廢物一樣坐輪椅上，病弱一輩子。

哭泣求饒聲，詛咒大罵聲交織在一起，廣場一下變熱鬧起來。

【宿主，快，機會來了，男主就在這些人中，你趕緊放了他，這是你挽回形象的好機會。】

【這些人雖然是你抓來的，但你現在放了他們，還是有機會獲得他們好感的。】

系統鬥志昂揚，希望宿主能意識到這真的是個好機會。

路行雪看了眼那邊冒熱氣的鐵鍋，又看了看這邊恨不能扒他皮的囚徒。

獲得好感？這系統不大聰明的樣子。

【我是什麽形象？為什麽要挽回形象？】

路行雪随口問了句，擡手揉了揉眉心——現在這些聲音吵得他頭疼。

系統被問得愣了下。

【……就你要救贖主角，肯定得先洗白自己呀。當然你要是想走有苦衷那套也行，不過用什麽借口比較好呢？身不由己？被人逼迫？這個之前很多攻略者都用過，但宿主你這個身份不太合适，因為洗雪城你最大，所有人都得聽你的。】

正當系統絞盡腦汁地想苦衷時，路行雪擡了下手，将護衛首領召到眼前。

“把東西撤了。”

護衛首領一愣，不由自主擡頭看向路行雪，只看到副雪一般的容顏。

洗雪城的少年城主，雖然是個不能修行的廢物，卻有兩樣流傳于外，比那些個資質卓越的天驕還要令人熟知。

一是他的殘暴，殘忍嗜殺，喜好酷刑。

二是他的容貌，雪肌玉顏，仙人之姿，聽風樓排的美人榜常年有他的名字。

只可惜雖然長了一張天仙臉，卻有着一副餓鬼心腸，尤其因為自己不能修行，便嫉妒那些天賦好的人，想出各種辦法殘害他們。

這些年，被他折磨死的人，屍骨在鬼哭涯底怕是已經堆成小山。

“嗯？”路行雪擡了擡眸。

護衛首領心頭一顫，趕緊垂下腦袋，恭聲應道：“是。”

半個字不敢多說。

看到臺子上的鐵鍋被撤下去，那些囚徒并沒有覺得放松，反而覺得是路行雪看膩了這種酷刑，想要換個新鮮點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不僅他們這樣想，護衛首領也是這樣想的，但他不确定城主到底想看什麽，不由在心裏想要是河伯在就好了，河伯最清楚城主的心思。

想到這裏，護衛首領硬着頭皮上前問路行雪，“接下來城主想用哪套刑具？是炮烙還是烹煮？”

他問這話時語氣很平靜，臉上有種習慣性的麻木。

路行雪眼皮子微跳，擡眸瞥了護衛首領一眼。

好家夥，他直呼好家夥，這家夥是刑罰百科全書嗎，各種酷刑張口就來？

哦，這些酷刑都是城主想出來的。

那沒事了。

揉了揉眉心，腦子裏一陣陣尖銳的疼痛，讓路行雪吸口氣都覺得煩，偏偏那些囚犯讨饒咒罵不斷，不遠處還有更加嘈雜的聲音，只是聽不太真切。

“今天到此為止。”路行雪耐着性子說了句，末了左右看看，竟然沒一個人上前給自己推輪椅，難道他要自己推嗎

路行雪不想再留在這裏，留下來這些人只會給他輪番上演各種酷刑，這是原主的興趣，可不是他的興趣。

沒人給自己推輪椅，只好自己動手。

看到路行雪要推着輪椅離開，護衛首領呆了呆，一時忘了職責上前幫城主推輪椅。

“啊，那這些人怎麽辦？”

“哪來的回哪去。”

路行雪丢下這句話，推着輪椅往前走，但沒走多遠就不得不停了下來。

前方是臺階，他沒辦法自己下去。

這就有點尴尬了。

好在護衛首領終于反應過來，揮手讓人過去，連着路行雪跟輪椅一起擡下臺階，然後推着往前走。

他自己則留下來把那些囚徒送回牢裏——至于送回家，根本沒想過，雖然路行雪那句話有這麽一層意思在。

輪椅從被押着的囚徒面前經過，車輪辘辘，仿似從人的心尖碾過，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把頭低得死死的，生怕路行雪會多看一眼。

只除了一個人。

同樣一身囚衣，墨發披散，血跡斑班，卻昂然如松竹挺立，目光更是毫不避諱落在路行雪身上。

無論姿态還是眼神，仿佛都在說——快看我，快看我，我是不一樣的煙火！

那打量的目光裏，沒有一絲怯意，反而還帶着幾許考究與興味。

明明階下囚的身份，卻仿佛自己才是主人般，懶散而随性，只是漆黑眼眸深處，卻泛起索然無味。

系統在路行雪腦海中激動地大喊。

【快看，宿主，是他，是他，就是他，那就是主角！他看過來了，你快把他放了啊！】

【他原本是反派來着，有着極高修煉天賦，很小的時候就成了孤兒，被叔叔養大，但叔叔對他不好，從小受了很多欺負。後來又因為天賦出衆被抓進城主府，抽了靈骨，挖了心頭血，最後被扔下鬼哭涯，黑化入魔。】

【他黑化後變得比原主還殘暴嗜殺，動不動就滅人全家還要屠城。本來最後應該是主角消滅他這個反派，以體現邪不壓正的天理，結果因為他實力太強打穿天花板，反把主角滅了，自動成為主角。

做主角就好好做主角吧，可他偏不，殺性不改，明明已經是主角了，卻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遠，最後把這方世界給滅了。】

說到後來，系統的機械音都能聽得出無奈。

【其實剛開始時，拯救主角指的是原本的主角，防止他被反派殺死。可不管來多少攻略者，發現都幹不過反派，不能從反派手底下救出主角，最後幹脆就放棄原主角，改成拯救現在這個主角了，至少不用擔心任務做到一半攻略目标沒了。】

好家夥，這就是所謂的打不過就加入嗎？

路行雪忍受着系統在腦海裏叽叽喳喳說個不停，被吵得頭痛，鴉羽般的睫毛微掀。

“好吵。”

系統的聲音卡了卡，語調一下變得小心翼翼。

【啊，宿主，是我的話太多了嗎？可我得給你講清楚劇情，你得了解男主啊。】

身後推輪椅的護衛心裏一咯噔，差點跪下來請罪，好歹想起自己正給城主推着輪椅呢，這才克制住了沖動。

往牆外投去一眼，護衛小心而恭敬地道：“城主，圍在外面的人還沒離開，需要叫人趕走嗎？“

此時已經能夠聽到牆外隐隐傳來的嘈雜聲響。

一句句氣憤填膺的聲讨，翻過圍牆，飄進路行雪耳裏，讓他忍不住輕蹙眉心。

還有個系統在腦子裏大叫大嚷。

【不能趕走！宿主，你需要挽回在城民中的形象，不然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暴動，沖擊城主府，你會死在□□中的！】

呵呵，穿越來的短短時間裏，他就已經解鎖兩種死法了。

所以他要麽被毒死，要麽死在城民暴動中嗎？

【不，如果你不攻略主角，好感度沒達标的話，還有可能會被主角虐殺而死。】

系統認真回答道。

輪椅“咕嚕”“咕嚕”滾動着，來到了囚徒隊伍的最後，最後那人歪着腦袋，目光随着輪椅而移動，似乎也在等着輪椅主人的回答。

路行雪目不斜視地過去了。

【無所謂，】路行雪語氣淡淡，毫不在意落在身上的視線。

【愛誰誰，搞快點。】

系統：……

一人一統都沒注意到。

隊伍末尾的人忽地目光微凝，半晌，微微勾了下唇角。

眼底的興味變得真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