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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路行雪來到地牢深處,刺鼻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雖然地牢裏有血腥味很正常,但這裏的氣味也太過濃郁了些——還有,這裏的牢房也比外間安靜很多,如果不是看到牢房裏确實有人,他都以為這些牢房是空的。

河伯閃身攔在輪椅面前,雙目如電射向最裏面的那間牢房,以他的目力,自然能看清地上躺着的幾具屍體,以及還剩最後一口氣的扶淵。

“到底怎麽回事?”河伯的聲音冷得像冰,一道身影憑空出現,跪在路行雪輪椅前。

話雖然是河伯問的,但這人回禀的對象卻是路行雪。

“城主恕罪,這幾人關在一起,此前一起聯合欺負打罵扶家少爺,覺得都是受他牽連才會被抓來城主府。我們記着規矩,只要不死人,不幹涉牢裏任何舉動,不曾想……”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仿佛想起什麽不好的事,哪怕受過專門訓練,此時堅毅冷靜的聲音也不免洩出一絲驚悸。

“昨晚扶家少爺差點被打死,那幾人被制止後不敢繼續,半夜睡覺時被人抓着腦袋往地上砸。我們發現時地上已經躺着兩具屍體,行兇者看到我們沒有停下,而是當着我們的面砸爛了另外兩顆腦袋。”

當時的畫面讓人難忘,腦袋如脆瓜般被砸得開花,一下又一下,明明瘦弱的手卻很穩,力量和速度保持不變,最老道的劊子手都不一定有那麽穩。

尤其看到自己被發現時,不僅沒有害怕得停下,還朝牢門外緩緩勾起嘴角,讓他們沖向牢門的腳步不由頓了頓。

以前只聽說過這小子天賦不錯,沒人說他還變态啊。

難道是被抓進城主府後,被折磨得變态了?

這話可不敢說,護衛趕緊把頭深深低下,生怕被看出心裏在想什麽。

河伯聽後更氣了,冷冷盯着牢房裏躺在地上的扶淵。

“你們都是城主的子民,城主沒發話,誰都不可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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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給你的膽子越過城主殺死他們?你是不是沒把城主放在眼裏?!”

冷厲的質問在安靜的地牢回蕩,護衛和囚犯們的身體都明顯顫抖了下,金丹大佬的怒火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

唯二不受影響的,就只有坐在輪椅上的路行雪,以及地上躺屍的扶淵了。

聽到河伯這翻話,路行雪算是知道,能說出“擅自自殺”這種話的護衛,到底是誰訓練出來的了。

不理會腦海中一個勁催自己趕緊救男主的系統,路行雪開口問道:“是不是這裏所有的人都随我處置?”

前一刻還索命閻羅一樣的河伯,轉過身來時已是一臉慈愛,說話時降低音量,好像生怕大點聲會吓到自家城主似的。

“是的,城主,整個洗雪城都是你的,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系統趁機在路行雪腦海大喊。

【所以趕緊把主角救出來啊,你沒看他都快死了嗎?】

路行雪被吵得皺起眉頭,終于回系統一句。

【那他死了嗎?】

系統被問得一滞。

【……沒,但看起來也撐不了太久啊。】

【那就等他死了再說……他自己都不急,你個系統急什麽?】

路行雪說完不再理會系統,系統則被他說迷蒙了。

誰不急?

“咳咳……”

不等系統想明白,牢房裏一直躺屍的“将死之人”,忽然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用力喘息,咳得系統心驚肉跳,生怕他把自己最後一口氣咳沒了。

“河伯,你之前說快死的人,就是指他麽?”路行雪擡手指向牢房,淡然眼神正跟咳着的人對上。

咳聲微妙地一頓,慢慢停了下來。

河伯掃了眼地上半死不活的扶淵,回答道:“是的,城主,以他現在的傷勢,若不施救的話,最多還有三天可活。”

路行雪聞言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同樣什麽都不做的情況,自己能活十五天,主角活三天,這個主角比他短命。

【系統,如果把他扔牢裏不管會怎樣?】

系統被問得有些懵。

【啊,宿主,你不救他嗎?可這是獲取好感的最佳時間段啊,要知道過了這段劇情,男主掉入鬼哭涯後,就是黑化逆襲,王者歸來,心如冷鐵,再想打動他就很難了。】

【之前的攻略者都沒這個機會,他們穿不到城主身上,也就不能利用職權輕松救出主角。】

路行雪聽得有些一言難盡,也不知道這系統給自己裝了什麽奇怪的語言模塊,邏輯也淺薄得很,堪稱無腦。

【把人抽骨放血弄得半死後,再給人放了,就能獲得感激?打一大棒給顆蘿蔔不是這麽用的吧?還是說你這個主角是受虐狂,就好這一口?】

【才不是這樣,宿主你——】系統氣得有點卡殼。

【雖然你之前讓人抽他的靈骨,挖他心頭血,但之後你可以用愛溫暖感化他呀。相信等以後他對你好感滿額,那無論宿主你做什麽,他都會原諒包容你的。】

【呵,是他有病還是我有病?】

路行雪一句話怼回去,讓系統再次自閉了。

路行雪垂眸打量牢房裏躺地上的青年,哪怕環境髒污簡陋,滿身狼狽,卻依舊掩蓋不了那滿身的氣質風華。

俊美無俦的容顏讓昏暗牢房似乎都變得亮堂起來,忽略掉地上的屍體,和漿糊狀的紅白之物,光看他的臉,仿佛身下躺的不是又髒又亂的牢房,而是富麗堂皇的殿宇。

只是這人明明已經成為階下囚,還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臉上看不出絲毫害怕和憤恨不說,怎麽還一臉興味看熱鬧的表情。

路行雪眸色微沉,擡手往牢裏一指,“把他帶過來。”

很快,河伯像拎小雞仔一樣将扶淵拎出來,“呯”地随手扔在路行雪腳邊。

本就只剩一口氣的扶淵,像扔麻袋一樣被扔地上,嗆了口氣又咳起來,不過他很快克制住,趴在地上,擡頭望向路行雪。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一個平靜淡漠,一個潛流暗湧。

“城主大人,我的血,好喝麽,要不要再來點?”靜默對峙半晌,最後是扶淵沒忍住又咳了起來,邊咳邊問出這樣一句話。

路行雪表情沒絲毫變化,慢慢彎下腰,伸手擡起青年下巴,迫使他仰着臉跟自己對視。

“想活,還是想死?”

青年眨了眨眼,“想活怎樣?想死又怎樣?”

“想活,現在送你死;想死,晚點送你死。”

看着那雙平靜到極點的眼神,扶淵緩緩笑了起來,只是笑到一半又頓住,表情看起來有些僵。

此刻他腦海裏響起路行雪與系統的對話。

【活活活!當然是活啊,宿主,別忘了你是來拯救主角的,怎麽能送他去死呢?!】

【哦,我只是做個小小測試,這主角腦子不太正常。】

系統:……

扶淵:……

扶淵緩緩呼出一口氣,收起臉上笑容,“那麽我既不想活,也不想死呢?”

路行雪看他一眼沒回答,讓河伯推自己回去,“把他帶上。”

身後自有護衛執行城主的命令。

扶淵再次被拎小雞仔一樣提起,他卻渾不在意,眸色幽深晦暗,定定盯着前方輪椅上的背影。

心中原本浮現的一絲愉悅,很快又變成乏味麻木。

果然還是那麽無趣,這些攻略者的套路都一樣,無論在自己面前演得多麽賣力,都不過是為了維持表面人設而已。

轉過身随便披個馬甲,就又跑來千方百計地讨好自己,還想着掉馬之後打他的臉。

呵,這些套路他都看膩了,他們仍還沒玩夠嗎?

他實在沒耐心再陪這些人玩過家家,要不幹脆直接跳到滅世吧。

【宿主,你終于願意救主角了,他現在傷得很重,你回去後馬上叫人給他治療,相信馬上就能收割一波好感度了。】

【誰說我要救他。】

【啊?!】系統驚呼。

扶淵也是心頭一跳。

【按你說的劇情,如果什麽都不做,他活三天,我活十五天。我就想看看所謂的劇情之力有多強,放在身邊什麽都不做,看三天後他死不死。】

系統一時接不上話,它實在有些跟不上自家宿主的腦回路。

【那、那三天後要他死了呢?】

【哦,那證明十五天後我也會死,最後一天我哪都不去,會躺床上等着的。這樣既不會摔着自己,也不用麻煩別人。】

就……字面意義的躺平等死麽?

系統無言以對。

扶淵那如死水般的心湖泛起了一絲輕微漣漪。

他望着路行雪的背影,眸中閃過異色。

還有比他更不在意自己生死的人?

他不信。

直到出了地牢,溫暖的陽光打在身上,掃去地牢帶來的陰濕寒氣。

扶淵沒什麽感覺,他只是看着輪椅上那個弱不禁風的城主,受不住似地打了個寒戰,身後的忠仆立馬關心詢問。

果然一副短命相,他哪怕被抽去靈骨,挖了心頭血,也比這病弱城主強。

扶淵忍不住回憶了下,之前的輪回裏這位城主是什麽結局,結果都沒什麽印象。

當他從鬼哭涯歸來時,洗雪城的□□已經平息,城主也換了人。

至于原來的城主去了哪裏,是死是活,根本無人在意。

扶淵想事情時,腦海中系統的聲音一直沒停過,新來的攻略者偶爾才會回一句。

離開地牢後,路行雪讓護衛把扶淵随便丢去哪個房間,最多管一日三餐就行。

系統聽到這裏忍不住了。

【宿主,你這樣丢下不管真的好嗎,就不怕主角黑化嗎?】

【黑化?他還有黑的餘地嗎?】

系統聽不懂路行雪的話,扶淵的眼神卻驟然一凝,緊緊盯着輪椅上的路行雪。

【那樣的眼神,可不像對這個世界還抱有什麽美好善意。】

【做救世主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行你上。】

嗯,有點意思了,扶淵舔了舔唇角。

忽然很期待十五天後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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