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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扶淵快被虐待死了?”路行雪語氣透着淡淡疑惑。

此時他正在一家酒樓包廂用餐,順便等下看場好戲。

護衛回禀道:“是,來報信的扶家下人是這麽說的。”

路行雪還沒回話,系統已經急得不得了。

【宿主你趕緊派人去救主角呀,我就說不能讓主角回扶家,他那個叔叔就不是什麽好人!】

路行雪默了默。

【那路行雪是好人了?】

系統被問得一滞,很快反應過來,拍自家宿主馬屁,順便賣個萌。

【我不知道以前的路行雪算不算好人,但宿主你是好人鴨。】

呵。

路行雪沒再多說什麽,想了想,讓護衛去扶家将扶淵帶過來。

不到半個時辰,扶淵被帶進包廂,滿頭滿身的血,瞧着跟剛從兇案現場逮到似的

——事實上這樣說也沒錯。

路行雪眉頭微蹙,一眼看出那些血不是扶淵自己的——只除了胸口處的傷。

那裏流出的血幾乎将他一半衣衫都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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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待?”

路行雪似笑非笑瞥了扶淵身上傷口一眼,傷口已經經過簡單處理,不再流血。

扶淵蒼白着一張臉,确定自己此刻的“慘狀”路行雪都已盡收眼底,這才低眉垂眸,透着幾分虛弱地道:

“多謝城主相救。今後若有需要,扶淵必會報答城主的救命之恩。”

系統欣慰地感慨。

【真是個懂得感恩的好孩子,這樣的主角能被逼得黑化,可見那些人有多麽可惡。】

路行雪默了默。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本身就夠黑的了,根本不需要黑化呢?】

【不可能!宿主你說什麽呢?……宿主,我發現你對主角存在偏見啊……這不行的,你還要拯救主角呢。】

【呵,我還說你對主角存在濾鏡呢,你這瞎眼系統。】

把系統怼得蹲數據牆畫圈圈,路行雪端起面前溫熱的參茶,舒坦地喝了口。

餘光瞥到旁邊的扶淵,挑了挑眉,“你笑什麽?”

扶淵收回嘴角笑意,望向路行雪,一臉誠懇地道:“想到終于能離開扶家,心生歡喜。”

他這話不算騙人,只是歡喜的點跟別人想的有些不一樣而已。

以前扶淵最是厭惡那些攻略者與系統的對話,在它們眼裏,自己就是個提供好感的工具。

天天用拙劣的演技在他眼前蹦跶,內心卻看不起這個世界所有人,把自己當成高人一等的存在。

這名新來的穿越者卻不同,完全忘了還有攻略這回事似的,自己這滿身血地站他面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天天就知道跟腦子裏的系統鬥嘴。

扶淵聽得竟然有些上瘾,一天不聽,還有些想念。

路行雪哪裏知道此時的主角在想什麽,不過他也不在乎就是,瞥了眼看着有些不大聰明的主角,路行雪随口問道:

“難道你不知道有句話,叫才出虎口又入狼群……身上靈骨怎麽沒的,忘了?”

扶淵擡手放在腹部,勾了勾嘴角。

“靈骨這種東西,有沒有,其實并無多大區別。”說着擡頭望向路行雪,“城主也沒有靈骨,想要來一根嗎?”

這話問的,好像炖了鍋排骨,問路行雪要不要來根嘗嘗似的。

路行雪淡淡瞥他一眼收回視線,他确定以及肯定,這個主角不對勁,也只有系統這個傻白甜,還一心以為沒黑化前的主角就是弱小且無辜。

這時,樓下大堂傳來陣陣喧鬧聲。

路行雪特意選的這個包廂,能将酒樓大堂盡收眼底。

他把輪椅推到欄杆處,四周垂下珠簾,身處包廂并不影響視物,但從下往上,卻看不太真切。

此刻大堂聚集了不少人,而被衆人圍在中間的,則是路行雪那位同父異母的弟弟。

這家酒樓是洗雪城最大的一家,正是用餐時間,客人自然多,整個大堂幾乎都坐滿了人。

人多,八卦自然也多。

先前吃飯時,路行雪就聽了一耳朵衆人對路遠的吹捧,尤其那幾個請路遠吃飯說要表達感謝的人,好話一籮筐接一籮筐,不要錢似地往外撒。

路遠少年心性,被吹捧得不好意思,連着被勸下好幾杯酒,臉蛋染上紅暈。

只是一頓飯還沒吃完,情勢便急轉直下,剛剛還人人誇贊的路遠,此時成了衆人攻讦的目标。

路遠被衆人圍住指責,眼神慌亂,顯出幾分手足無措。

“二公子,你能救先前那幾人,也能救其他人。我孫兒還在城主府地牢關着呢,誰知那喪心病狂的城主什麽時候會對他下手,那是我家的獨苗,二公子你一定要救救他呀。”

一個老婆子說着朝路遠跪下,又哭又求,仿佛路遠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是啊,二公子,你是城主弟弟,就算放走了囚犯,城主也沒把你怎麽樣,我們可全都靠你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既然能放走一兩個,為什麽不把剩下所有人都放走呢?難道先放走那幾人跟二公子有什麽特殊關系?”

路遠被衆人圍住七嘴八舌地指責,有口難言,心裏發苦。

剛才他就已經解釋過了,先頭放走的那幾人,是他趁城主府守衛松懈時放跑的,之後再沒那樣的機會。

據說當天值守的人全都受到了懲罰,這也讓城主府的守備愈發森嚴起來。

這些天沒他那城主大哥的同意,地牢裏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他也想再次偷偷地把人放走,可他沒那個機會了呀。

總之,不管路遠怎麽說,衆人就是不信他沒法再從地牢放人,不是說城主将整個地牢都交給他看守了嗎,那不是他想什麽時候放就什麽時候放,想放多少就放多少。

現在說這麽多,全部都是借口!

“好啊,果然跟那姓路的是兩兄弟,都不把我們百姓的命當回事,明明可以救人,卻在這裏推三阻四,假惺惺說做不到。”

“如果做不到,那一開始放走的幾人又算怎麽回事?!別告訴我是路行雪故意讓你放跑的!”

樓上,不知什麽時候擦幹淨臉站在路行雪輪椅旁的扶淵,聽到這裏,不動聲色看了路行雪一眼。

他現在能肯定,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肯定是這人一手主導的。

底下群情激憤,樓上的路行雪神情淡漠,他看着這一切并無歡喜之意,甚至透出幾分恹色。

倒是系統看着替路遠着急起來,畢竟這是原本的主角。

【宿主,現在你下去替路遠解圍,一定能收獲他的感激與崇拜,說不定以後能多一個兄控弟弟……就一點不心動嗎?】

路行雪過了會兒才懶洋洋地回應它。

【其實我有個問題……】

系統忍不住好奇。

【嗯,什麽問題?】

【你只是寄居在我腦子裏,而不是把腦子給我了吧?……所以到底是怎麽說出這些無腦話的?】

系統反應了一會兒,不确定地道:

【宿主,你這是暗示我沒腦子?】

路行雪嘆息一聲,扶淵從中聽出了幾分無奈。

【說的這麽明白了,還是暗示嗎?唉,你就當是暗示吧,畢竟以你的數據容量,估計稍微複雜點的問題都理解不了。】

最後這句話系統聽懂了,也破防了,氣呼呼道:

【不救就不救,宿主你怎麽還搞統身攻擊!】

把系統怼去自閉,路行雪的腦子重獲安寧。

察覺到旁邊打量的視線,路行雪側頭望過去。

被抓了個正着的扶淵,臉上沒有一絲尴尬,不閃不避迎上路行雪的目光。

“眼下這場戲,城主看得可還滿意?”

“馬馬虎虎。”路行雪懶散地收回視線,繼續往樓下看去。

底下衆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對路遠這位城主府二公子,之前有多感激推崇,現在就有多憤怒憎恨。

事情朝自己預想地發展,路行雪卻看得有些意興闌珊。

很快下邊的人發展到了動手。

“他跟路行雪根本是一丘之貉,不然以前為什麽從不站出來?死在路行雪手裏那麽多人,他如果真想救人的話,早該出手了,為什麽拖到現在?!”

“我可憐的阿鹿,去年剛過完生辰就被抓進城主府,從此再沒見過他……你明明能夠救他的,為什麽不早點站出來!如果你早點出手的話,說不定我的阿鹿也不會死,你們都是劊子手!”

“把他抓起來!他是城主弟弟,拿他做人質交換,說不定可以救出剩下的人!”

“我的弟弟死了,憑什麽你還活着?我要你們兄弟倆給他償命!”

路遠生平第一次嘗到百口莫辯的滋味,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人人喊打的陣仗,原先透着薄紅的臉蛋,此刻已轉為煞白。

望着周圍人眼底迸射的惡意,他覺得既憤怒又委屈,自己明明是幫他們的,可他們現在卻一個個對自己喊打喊殺。

少年人眼圈發紅,牙關咬得死死的,似有什麽即将沖破樊籠,從心底噴湧而出。

路遠是修行之人,但只有煉氣初期的底層修為,圍攻他的雖然絕大多數是普通人,但路遠不敢下重手,所以愈發顯得左支右绌,狼狽不堪,身上添了不少傷。

只是,身上的傷還在其次。

圍攻路遠的人太多,有的沖不進包圍圈,便在外圍不拘拿到什麽都往他身上砸去。

菜盤子,酒杯子,花瓶,板凳,甚至還有人随手抓起桌上的剩菜兜頭扔過去,路遠淋了滿頭湯水,油膩的菜葉子貼在臉頰上。

這對城主府這位二公子造成的心理傷害,遠勝于□□上的傷。

路行雪就看到這裏。

推動輪椅從圍欄邊退開,準備離去。

怒罵聲,打鬥聲,無數聲音夾在一起,充斥路遠耳膜——卻在此時有一道清晰的輪椅滾動聲傳入耳中,他下意識擡頭往上看了看,正好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這一刻的路遠,忘了對兄長的敬畏與不滿,像一個在外面受到委屈,終于見到親人的孩子一樣,帶着哭腔大喊了聲。

“大哥救我!”

一瞬間,所有人仿佛被按下暫停鍵,世界安靜下來,整個大堂落針可聞。

人們順着路遠的視線擡頭望去。

輪椅的滾動聲清晰響在衆人頭頂,隔着珠簾,似有一道身影回首後望。

“他是路行雪!”

突然一聲大喝打破安靜,衆人紛紛反應過來。

——原來罪魁禍首也在酒樓!

呼啦啦大半的人往樓上沖,剩下的小半不是不沖,而是樓梯太窄擠不下了。

路遠身邊眨眼間不剩一個人,他愣愣地站在那裏,仰起頭,隔着珠簾與路行雪對視。

他似乎看到了大哥那淡漠的眼神。

路遠心底升起一絲莫名不安,有種自己做了錯事的感覺。

眼見樓下的人要沖上來,護衛們分出一批到外面阻攔,另一批護在路行雪身邊帶他離開。

原路從樓梯返回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另想辦法。

就在這時,“嘩啦”一聲,有人撞破窗戶跌進來,在地板上翻滾兩圈穩住身形,手中匕首閃着寒光。

“路行雪,拿命來!”

此刻護衛們都防備着門外,沒想到有人破窗而入,那人舉着匕首朝路行雪撲過去,一時所有護衛都阻攔不及。

系統在路行雪腦子裏放聲尖叫讓他快躲開,路行雪的眼神平靜到極點,漠然注視那柄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匕首。

就在刀尖要刺入路行雪心髒時,旁邊撲過來一道身影,将他圈在懷中,帶得輪椅翻倒。

路行雪被人抱着滾落輪椅,耳邊響起一道戲谑嗓音。

“城主大人好膽魄,利刃臨身,躲都不躲。”

“這是被吓傻了,還是……不想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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