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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路行雪覺得自己快死了,有過一次經驗的他,流程熟得很,所以分外平靜。
就是腦子裏的系統總是哭哭叽叽,有點煩。
河伯的表情越來越沉重,卻又不願在他面前表露,每天努力做出一副強顏歡笑的樣子。
倒是扶淵這個主角,讓路行雪有些看不透。
自己分明是害得他成為廢人的罪魁禍首,哪怕是他叔叔借刀殺人,他也是那把揮出去的刀,不說報複回來,但也不該這麽無事人似地賴在城主府吧。
路行雪每天清醒過來,看到最多的人竟然是扶淵——誰讓整個城主府就他最閑。
換了身幹淨衣衫,收拾得人模人樣的主角,看着倒是挺唬人的。
冷着臉往那一站,誰能想到他是個靈骨被挖無法修煉的廢人,然而跟金丹期的河伯比起來,卻顯得更有氣勢。
路行雪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他怎麽看這個主角,都不覺得對方是個能被家族迫害的小可憐。
雖然從小失去爹娘沒有庇佑的孩子确實可憐,但主角顯然不在此列。
“看夠了?”窗邊的人忽然出聲,轉過頭來,語氣戲谑。
被抓包的路行雪一點也不尴尬,甚至還很有禮貌地點點頭,“看夠了。”說着若無其事移開視線,這下倒把扶淵整不會了。
頓了頓,扶淵移步走來到床邊,打量床上的路行雪。
臉色還是那麽差,甚至已經透出幾分灰敗之色,然而這人該死的還是那副平靜到極點的表情。
扶淵忍不住皺了皺眉,坐下來抓住路行雪的手腕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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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行雪沒反抗——主要也是沒力氣把手抽回。
【主角還會把脈?他懂醫術?】
路行雪語氣略有些驚訝。
系統的聲音比他還困惑。
【……大概、也許會的吧?誰讓他是主角呢……宿主,說不定主角真能治好你。】
路行雪呵呵兩聲,幹脆閉上眼睛養神。
【就這副破身體,治得好算他厲害。】
系統實在看不得宿主對生死如此輕慢,突然較上勁。
【宿主,如果他真能治好你呢?】
跟系統聊得正歡的路行雪,沒察覺到扶淵握住自己手腕的時間久了些。
【治好了就活着呗,還能死咋滴……反正最後都要死,也不急在一時。】
系統一下洩了氣。
它也不知道自家宿主這種叫什麽。
扶淵摩挲着那細骨伶仃的手腕,嘴角向兩邊輕扯了下。
“城主的身體确實有些麻煩。”扶淵緩緩開口說道,等路行雪的目光看過來,他對着路行雪笑了笑,繼續道:
“ 從脈相上看,城主體內的毒素年深日久,怕是很小的時候便已經有了,根基被損毀,所以城主才會無法修煉。”
說到這裏,扶淵眸色微凝,他倒是沒想到,這位城主的身體居然在那麽早之前就受到了破壞,而且經過方才把脈,他察覺到路行雪體內的破壞力量似乎不只一種,然而他也只能把出蠱毒。
路行雪眨了下眼睛,在腦海中問系統。
【你不是說我這副身體裏有很多種毒嗎?那麽早就有人動手,別是剛出生就被人下了毒……這孩子是有多遭人恨。】
【宿主的身體我檢測過好幾遍,絕對不會有錯……不過具體那些毒是誰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還有啊,主角之所以診不出來其他毒,是因為這種蠱毒太過霸道,不僅破壞身體生機,還會吞噬其他毒素壯大自己。】
【所以之後再有人給這副身體喂毒,一般都檢查不出來的,但這副身體卻會變得越來越差。在外人看來,便是中了毒,毒發的結果。】
路行雪聽了忍不住“啧啧”贊嘆。
【這是生怕他不死啊,那麽小便被人動了手腳,也是個可憐的孩子……說不定原主之所以不能修煉,并不是天生資質差,而是跟這蠱毒有關。】
聽他一副吃瓜語氣,系統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宿主,現在是你在用這副身體!這身體崩潰了,你也就徹底死了!】
【崩就崩了呗,多大事。】
路行雪忽然感到手腕一緊,他睜開眼,對上扶淵微笑看過來的視線——只是那笑容怎麽看都有點怪異。
“城主大人這種情況,倒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扶淵慢吞吞說出這句話,說話時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路行雪,可惜沒有從那張平靜的臉上看到半絲波動。
倒是那傻愣愣的系統,激動得跟什麽似的。
【宿主,你聽!我就說主角會有辦法治好你的吧!】
【所以宿主你千萬別放棄啊,能搶救一定要搶救啊!】
扶淵收斂笑容,變得面無表情。
你們是不是忘了自己真正要救的是誰
這時河伯沖進來,一把提起扶淵急聲問道:
“你有什麽法子?!”
他本是有事來禀報路行雪,走到門外聽到扶淵那句話,頓時也顧不得真假,立刻沖了進來。
幾天下來,河伯更顯憔悴,眼睜睜看着路行雪一天天衰竭下去,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扶淵被人拎着領子拽起也沒反抗,被迫後仰起頭,用一種很随意的語氣說道:
“魂元果,這種果子可以用來固魂保元,即便神魂受損,也能慢慢修補。”
河伯呆了呆,拽住扶淵的手不自覺松開。
魂元果,能修補神識穩固魂魄的極品靈藥,哪怕是元嬰大能神魂受到傷害,魂元果也能修複,尤其能有效克制心魔。
此等寶物,哪怕是雪月宗得到,也得做為壓箱底的珍藏,輕易不會拿出。
除非長老級別的存在修煉走火入魔,或許能申請到一枚魂元果。
河伯臉上泛起苦澀。
自家城主雖然跟雪月宗有些淵源,可這些年幾乎斷了關系,城主自己更是從不主動提及宗門。
前段時間他囑咐引觞那孩子去一趟雪月宗,就是想求得宗門出手,救一救城主。
這事他沒敢告訴城主,只說引觞另有要事。
他是不知道魂元果能救城主的命嗎?
他當然知道,可他上哪兒去找魂元果啊?!
扶淵一看河伯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麽。
魂元果雖然珍貴,他卻并不怎麽看放在心上,而他之所以提出魂元果,自然也不是為了讓河伯聽後幹着急。
有着之前輪回的經歷,扶淵自己就是一張藏寶圖。
別人眼中的稀世珍寶,他至少知道三處地方可以獲得,只是稍微有點風險。
評估了下河伯的真實修為,扶淵說出一個地名,他沒有說得太細,只說自己是機緣巧合下得知的,能不能找到,還是要看河伯自己的造化。
河伯聽完都不帶猶豫的,立馬便要外出尋藥,走出兩步才想起自己來找路行雪的事還沒說,頓在那裏,面露猶豫掙紮。
路行雪看到,便問了句。
“還有何事?”
河伯皺起眉頭,臉上皺紋更加明顯,一副想說又有所顧忌的樣子。
倒是旁邊的扶淵挑了挑眉,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路行雪閉了下眼,聲音有氣無力的,“說。”
河伯這下不敢再遲疑。
“這些日子,城裏的世家都有所動作,他們聯名投帖至城主府,想……”河伯說到這裏又是一頓,面上浮起憤恨之色。
路行雪沒力氣說話,只輕飄飄瞥過去一眼,河伯咬了咬牙,一口氣說出來。
“他們想請城主退位,說是讓城主好好休養身體……這群小人,當真可惡,明知城主如今重病在床,一個個來落井下石。不僅給城主府投帖,甚至還去信雪月宗,要求另立城主。”
河伯越說越氣,說到後面幾乎是咬牙切齒。
他沒有說的是,這次事件牽頭的除了扶家外,還有郦家。
郦家是郦夫人的娘家,二公子的外家,此舉目的何在,簡直昭然若揭!
路行雪聽完,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淡淡道:“我死之後,城主之位誰想坐誰坐,與我無關。”
河伯一臉不滿地看向路行雪,“城主!”
現在的河伯,可聽不得半個“死”字,哪怕路行雪自己說的也不行。
路行雪默然片刻,忽然輕扯嘴角笑了笑。
這笑容輕淺,透着一種萬事不經心的涼薄,河伯看了心中一酸。
“城主,老奴去去就回,你……你好好等老奴回來。”
河伯心中計算行程,扶淵說的地方不算太遠,以他的腳程,加上尋藥時間,最多一天便能回轉。
只是他依舊放心下,把所有護衛留下,讓他們守好路行雪,無論發生什麽,一切以路行雪性命為要。
房間恢複寧靜,路行雪與扶淵相對無言,疲憊泛上心頭,他慢慢又睡了過去。
扶淵守在床前,沉默無言地凝視床上之人。
你可別這麽輕易地死去,這世間已夠無趣的了。
世間之人,誰不在利益與生死間掙紮,為何你要例外?
……
昏昏沉沉間,路行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每次醒來都會看到扶淵,而對方的神情也從開始漫不經心的看戲,慢慢多了些凝重。
那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仿佛要研究透徹他臉上每一寸表情。
路行雪能看出,這主角對他沒有恨意。
不僅對他這個抽骨放血的城主無恨,就是對那個從小虐待他,最後還要借刀殺人的親叔叔,亦無怨憤。
有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嘲弄。
對世人的嘲弄,對己身命運的嘲弄,以及那絲隐藏得極深,卻透入骨髓,刻于靈魂的癫狂。
這主角是真不正常啊。
不過,跟他無關就是了。
路行雪漫不經心地想着,意識再次陷入昏睡,恍惚間,有人在他耳邊說話,聽着像是嘆息,卻又仿佛帶着一絲惡劣。
“路行雪,你還真是毫無求生意志啊。”
“可我怎麽就這麽不想讓你如意呢。”
呵,誰管你呢。
路行雪在睡夢中回了一句,他這次睡得更加不安穩,不是因為老做夢,而是仿佛一直處在半醒半夢間,總有紛亂聲萦繞不去,擾得他不能安眠。
不能好好睡覺的路行雪,心底陡然騰起一股怒氣。
到底是誰不讓他好好睡覺!
路行雪猛地睜開眼,原本有些渺茫的嘈雜聲一下清晰入耳。
那是兵器的交鳴,與無數人的打殺聲。
房間寂靜無聲,扶淵不在。
路行雪緩緩眨了下眼睛,昏沉的腦子漸漸蘇醒過來,很快明白了一件事。
——有人在攻打城主府。
忽然房門被撞開,一名渾身染血的護衛沖進來跪在路行雪床前。
“城主,府中防護結界已經打開,但撐不了太久,河伯未歸,還請城主及早撤離。”
路行雪緩慢眨了下眼睛,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理會在腦子裏尖叫的系統,路行雪有些奇怪地想。
這是覺得一種死法太單調,所以給他送來另一種選擇嗎?
——城民暴動,提前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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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