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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路行雪此時想要出城,雖然會遇到阻攔,但也不算什麽難事。

——讓引觞在前面平推過去就行。

少年身手詭異,來去如鬼魅,每次現身停頓,都會帶走一顆心髒。

城門雖然安排了人在此抵擋,但因為并不确定路行雪會從哪個方向離開,大隊人馬沒有到齊,無法實施人海戰術。

所以在連續幾個人死在引觞手裏後,剩下的人全部心生懼意,用一種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引觞,四散而逃,再也不敢攔在路行雪前面。

違背上頭的命令會受責罰,或許會喪命,但現在敢上前,立馬會送命。

更何況,這裏更多的是些普通城衛軍,對暴虐城主的畏懼根深蒂固。

此時雖然看城主一副病怏怏被人抱在懷裏的樣子,卻也不是那麽容易打破內心長久建立的權威的。

路行雪順利出了城。

三人一路往鬼哭涯而去。

之前路行雪一直聽人提起鬼哭涯,便以為應該是個類似懸崖的地方,結果扶淵抱着他來到一處荒野墳地,其間彌漫着黑霧,裏面看不太真切,只一眼望去,到處是大小不一的墳包。

路行雪是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既不是亂葬崗,也是正經墳墓,看那雜亂交錯的分布,更像是一處戰場,人死後随地而埋。

有些墳包不知被什麽動物挖出了個坑,半堆白骨露在外面,倒下的旗幟,破損的車架跟報廢的武器,沒走兩步随意低頭一瞧,便對上顆骷髅頭。

掏人心髒而面不改色的引觞,卻在來到這裏後像個孩子一樣躲在扶淵身後,臉上露出害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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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淵倒是鎮定得很,看着前方黑霧彌漫的樣子,不僅不害怕,眼中還露出雀躍之色。

他抱着路行雪大踏步往前走,這麽久了也不見疲态,還一副越來越有精神的模樣。

路行雪看到他眼中閃過的光,有種這人回到快樂老家的感覺。

【系統,你說主角是在跳鬼哭涯後黑化的,并在這裏獲得第一次機緣……你知道他在鬼哭涯發生了什麽嗎?】

系統頓了頓,【……不知道。】

大概也怕這樣會被宿主嫌棄,回答完宿主後又立馬說道:

【不過宿主我告訴你哦,鬼哭涯之所以叫鬼哭涯,是因為這裏鎮壓着許多的餓鬼,這些餓鬼若跑去人間,絕對會擾亂世間秩序,人間會出大亂子的。】

【主角之所以能夠滅世,就是因為他跳下鬼哭涯後,在這裏獲得外挂,不僅可以召喚餓鬼,還能夠打開餓鬼道的輪回之門……換句話說,只要他願意,他可以随時将人間變成地獄。】

系統故意說得很誇張,說完後等待宿主反應。

而路行雪的反應一如既往地沒讓系統失望。

【哦,那他可真棒。】

捧讀的語氣,這讓系統一下卡住,不知該如何往下說了。

過了好一會兒,系統讷讷地問:

【宿主,你一點兒也不怕主角滅世嗎?如果他真的打開餓鬼道,讓人間與地獄聯通,那不管你是活着還是死了,都會受到牽連的呀。】

系統盡量按宿主的思維來進行說服,而路行雪在思考片刻後,默然點了點頭。

【那挺好的,兩界聯通,往來就更方便了……到時應該也不需要簽證什麽吧?】

系統沉默了,它就不該指望宿主能用正常人的思維來考慮問題。

而此時抱着路行雪的扶淵發出一聲輕笑,颠了颠懷裏的人,開口道:”再往前走,便是生人止步,不過……”他垂眸憋了眼路行雪,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城主大人的話,應該沒什麽問題。”

路行雪聽得蹙眉,什麽叫是他的話就沒問題?

剛要說點什麽的路行雪,餘光瞥到旁邊的引觞,這孩子明明修為是三個人中最高的,但此刻看着卻好像是最辛苦的那個。

像是負了一座山艱難前行,臉憋得通紅,額頭冒出細密汗珠,每一步都耗費全身力氣似的,腳都擡不起來。

路行雪微微愣了下,怎麽回事?

他不自覺擡頭看向扶淵,覺得這人必定清楚。

果然,扶淵笑了笑,用一種很随意的語氣說道:“鬼哭涯的入口有很多,而這裏能夠直達封印之地,餓鬼橫行,生人止步……看到那些黑霧了嗎?陽間活人呼吸空氣,而那黑霧便是維持冥界諸道之物。”

“本是餓鬼生存的地方,活人吸入自然受不了,除非以新鮮血肉獻祭,方可‘買’出一條通行路……只是一條通行之路而已。”

路行雪聽完後神情微變,他想起那些死在酷刑下的屍體,全都被城主府護衛丢去鬼哭涯;河伯殺了人,也會将屍體扔去鬼哭涯。

之前路行雪沒細想,以來不過就是毀屍滅跡的一種手段而已……如今看來,那些屍體很有可能被當成獻祭,從而開辟出一條通道。

再想起之前河伯就是去修複封印,所以毫無疑問,那些屍體應該是替河伯開道的。

所以城主府各種亂殺人,其實是有原因的嗎?

路行雪倒不是想替原身辯解什麽,而是習慣性地順着現有線索抽絲剝繭,察覺到表象之下似乎隐藏着很多秘密。

唉,他都快死了,還把這麽多謎題擺面前,想讓他解謎不成?

原本在進入黑霧區後,路行雪心中便閃過一絲異樣,冥冥之中,前方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呼喚着他。

路行雪直接忽略掉,結果卻看到扶淵抱着他走的方向,正是之前感應的地方。

尤其現在,主角已經毫不掩飾了。

滿臉都是一副“快快快我有秘密快來問我”的,期待而又興奮的表情。

路行雪偏不問。

像他跟主角兩人為什麽不受影響這種問題,不用問他也知道答案……他們一個是反派逆襲而成的主角,一個是帶着系統外挂的穿越者。

這能跟普通人一樣麽?

路行雪讓引觞退出去,自己跟扶淵繼續深入黑霧區。

那種感應越來越明顯,終于,扶淵停下腳步,而路行雪也看清前方的情形。

如果說之前看到的地方是古戰場,那麽現在出現在路行雪眼前的,就是一處古老祭壇。

古老而殘缺的祭壇,四面角塌了一半,東南坍塌的地方可以看見累累白骨,中間是個巨大的血肉池,裏面沉浮着無數殘缺屍體。那些屍體被池子裏面的黑血腐蝕,慢慢地從皮膚肌肉到骷髅,都化為血池裏的血。

這個祭壇不知存在了多久,看起來年代久遠,又一片廢墟模樣,然而血池卻一直在用的樣子。

不僅有看着新死的屍體,轉化的血水冒着詭異的黑泡,從祭壇中央往外擴散,流經一道道凹槽,組成一個龐大而詭異的法陣。

這個祭壇很大,擋住了去路,祭壇之後的地方看不太楚,但給人一種非常危險而詭異的感覺。

路行雪看到這個祭壇中央的血池眉心微蹙——難道之前那些被扔去鬼哭涯的屍體,全都投進了這個血池?

怎麽看都像種邪惡的獻祭,如果被洗雪城其他人知道,他這個城主只怕惡名更甚。

而且——路行雪微微垂下眼眸,擡手住自己心口位置。

他似乎跟此處的祭壇存在某種關聯,之前感應的源頭就在這裏。

路行雪說不清那是種什麽感覺,反正如果換成其他人看到這祭壇肯定厭惡忌憚,但他好像沒有什麽反感,但也談不上喜歡就是。

“果然,封印已經很脆弱了啊。”扶淵淡淡開口,路行雪聽出幾分幸災樂禍,不由擡頭向他看去。

扶淵垂眸與路行雪對視,嘴角挂着淺笑,“城主大人明明一直在維護封印,守護整座洗雪城,如今卻被自己護着的人圍殺,不知現下心裏是何想法?”

路行雪哼笑一聲,“你知道的倒挺多。”

扶淵一臉自然地點頭,“我還知道更多,城主有想知道的,不妨問我。”

路行雪懶得搭理他,拍拍人手臂示意自己要下地,扶淵從善如流地将他放下。

落在地上時,路行雪雙腿一軟,差點就直接坐倒在地上,還是扶淵拉了他一把。

“城主大人這般嬌弱,有什麽事不妨說出來,讓扶淵代勞。”

路行雪借着這人手站穩,望着前方祭壇,随口回了句,“好啊,我想去那血池洗個澡,不如你替我先體驗一翻。”

扶淵笑容微頓,仔細打量路行雪的臉,見他似乎真有此意,再次慢慢笑了起來。

路行雪倒也不算全然唬他,那法陣給他的感覺隐約有些熟悉,但又好似并不完整,他想湊近去觀察。

當路行雪正要踏上祭壇時,因為身體過于虛弱,他絆倒了,膝蓋直接磕地上,擦破一塊皮,鮮血流了出來。

那血落在祭壇上,瞬間被祭壇吸收,下一瞬,沉寂的祭壇似乎活了過來一樣,灰撲撲的景象慢慢褪去,散發出淡淡的血紅光芒。

路行雪仿佛被吸在祭壇上,一股強大的吸力讓他無法站起來,膝蓋處的血更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全都被祭壇吸收。

他本就蒼白臉色,這下更是慘白到極點。

好在扶淵發現不對,及時将他從祭壇一把抱起。

在扶淵抱起路行雪時,路行雪感覺那股莫名吸力消失了。

“城主大人如果嫌洗澡時的血水不夠,倒也不必從自己身上抽取。”扶淵調侃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路行雪此刻虛得很,頭還有點暈,不太說得出話來,只瞪了他一眼。

扶淵被瞪一眼,微微挑眉,不甚在意地笑笑,然後将視線轉向祭壇,表情微斂,眸中閃過一抹深思。

鬼哭涯的封印他不是很清楚,每次他跳下鬼哭涯重返人間時,鬼哭涯的黑霧都已經擴散開來,附近許多城池都遭了殃。

如果不是有大能者紛紛出手鎮壓,包括洗雪城在內的很多城池,或許就要淪為鬼域了。

垂眸再看一眼懷裏虛弱得好像随時會死去的人,扶淵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沒想到這病弱而殘暴的美人城主,似乎跟鬼哭涯的封印有關——那些正逼迫他的世家和城民們知道嗎?

路行雪他自己……知道嗎?

扶淵眼中笑意加深,閃動着看好戲的光芒。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通過傳音石傳了進來。

“路行雪,速速出來送死!”

“河伯在我手裏,想保他性命,就交出城主寶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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